塔贲
——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的直系先祖

2020-11-17 07:38敖佳鹏
黑龙江史志 2020年3期
关键词:呼兰吉尔吉斯八旗

敖佳鹏

(内蒙古大学满洲里学院 内蒙古 满洲里 021400)

黑龙江省的柯尔克孜族主要聚居于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富裕县境内。除此之外,黑龙江省农垦总局齐齐哈尔分局富裕牧场也有少量居住。黑龙江省的柯尔克孜族在清代常以“厄鲁特人”自称。民国时自称“柯尔克孜蒙古”。1952 年4 月,经黑龙江省政府组织的民族调查组实地调查、研究后被认定为吉尔吉斯人。1960 年改称柯尔克孜族。

关于黑龙江柯尔克孜族的来源问题的探讨,学术界长期以来主要依据的是民族学的社会调查资料。2001 年吴元丰先生《柯尔克孜族东迁黑龙江地区考实》一文发表后,使黑龙江柯尔克孜族来源问题的研究建立在了档案文献的基础之上。吴先生依据《黑龙江将军衙门满文档案》和《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提出清代共有两批吉尔吉斯人东迁黑龙江[7]。雍正十一年,原隶属于厄鲁特郡王色布腾旺布的276 名吉尔吉斯人,因不服从厄鲁特宗主部命其与宗主部一同东迁,被清廷从特斯河流域东迁黑龙江,分散编入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瑷珲)三城驻防八旗。乾隆二十二年,清廷将安置在科布多附近的吉尔吉斯人与绰罗斯、明噶特、特楞古特、乌尔罕济兰、鄂尔楚巴克等部落共636 口一同东迁黑龙江,发给呼伦贝尔、布特哈两地索伦、达斡尔披甲官兵为奴。该文发表后,一部分学者力主黑龙江省的柯尔克孜族是第一批东迁黑龙江的吉尔吉斯人的后裔,即“雍正十一年说”;另一部分学者则力主黑龙江省的柯尔克孜族是第二批东迁黑龙江的吉尔吉斯人的后裔,即“乾隆二十二年说”。两部分学者未取得一致观点,也都承认不管是雍正十一年说,还是乾隆二十二年说,“都有许多无法解释的问题,两种观点都不是无懈可击的,都有纰漏”[8]32。

一、“雍正十一年说”与“乾隆二十二年说”存在的问题

(一)“雍正十一年说”存在的问题

“雍正十一年说”认为现今黑龙江省的柯尔克孜族是清雍正十一年东迁黑龙江的吉尔吉斯人的后裔,在清代被编入黑龙江驻防八旗,身份是旗人。齐齐哈尔八旗比丁册中也明确记载道光二十三年时,吉尔吉斯男丁数为10 人[9],但这个数据与历史上同期齐齐哈尔地区柯尔克孜族男丁的人数严重不符。《黑龙江通省舆图总册》记载同治三年时,齐齐哈尔境内塔贲雅柱[10]14、塔贲郭尔极格尔[10]14、塔贲逊扎堡[10]14、班的[10]19、察哈赖[10]20等五个柯尔克孜族村屯的户口数额总计为62 户。如果以每户2 丁计算,则同治三年齐齐哈尔境内柯尔克孜族男丁人数大概在120 人左右。道光同治年间黑龙江柯尔克孜男丁人数,除齐齐哈尔八旗比丁册中记载的吉尔吉斯10 人外,还应该另有来源。

(二)“乾隆二十二年说”存在的问题

“乾隆二十二年说”认为现今的黑龙江省的柯尔克孜族,是清乾隆二十二年东迁黑龙江的吉尔吉斯人的后裔。他们在清代被发配给呼伦贝尔、布特哈两地索伦、达斡尔披甲官兵为奴,身份是奴才。但是关于黑龙江柯尔克孜族的多次社会历史调查报告均记载,直到民国年间黑龙江柯尔克孜人都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的先祖在清代加入过八旗及所隶属的旗分,更记得为镇压太平天国而从征负伤的自己先祖的名字[3]131。

之所以会出现上述这两种情况,主要是因为现今的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既不是雍正十一年东迁黑龙江的吉尔吉斯人的后裔,也不是乾隆二十二年东迁黑龙江的吉尔吉斯人的后裔。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实际上是清代黑龙江历史上的一个部族——塔贲的后裔。

二、塔贲东迁黑龙江的原因及经过

塔 贲, 有 时 又 被 译 作“ 塔 畚”[11]603、“ 他贲”[12]279、“塔奔”[13]2036、“塔崩”[14]、“塔本”[15]、“达本”[5]141,是蒙古语数字“五”的意思。塔贲是清代黑龙江驻防八旗中的一个重要部族,但它却不是黑龙江的土著部族,是清康熙年间才迁入黑龙江的。

塔贲起初居住于黄郭罗依①。康熙五十四年,康熙帝命和托辉特辅国公博贝统率其所属兵丁一千五百及喀尔喀三扎萨克的兵丁征讨唐努乌梁海。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于清兵到来之前,将克木克木齐克②、黄郭罗依地方的塔贲、特楞古特、乌梁海等部族迁至阿尔泰山一带。康熙五十九年,征西将军祁里德率大军征剿准噶尔,在阿尔泰山南麓铿格尔河一带,俘获厄鲁特宰桑色布腾及其统辖的厄鲁特、塔贲、克尔萨喀勒、特楞古特、乌梁海等部共计两千余人。特楞古特部因“不可信”,被从军前直接迁往黑龙江齐齐哈尔城。康熙六十年,清廷将剩余的厄鲁特、塔贲、克尔萨喀勒、乌梁海等部共计2531 口迁往巴颜珠尔克地方居住。康熙六十一年,清廷将色布腾本人及其管辖的厄鲁特人从巴颜珠尔克迁往察哈尔镶黄旗下编设佐领;将乌梁海人迁往喀尔喀和托辉特辅国公博贝所辖乌梁海头目和罗耳迈处;将塔奔、克尔萨喀勒两部共计637 人迁往齐齐哈尔城。黑龙江将军陈泰将塔贲、克尔萨喀勒与康熙五十九年迁至齐齐哈尔城的特楞古特全部迁往布特哈地区编设佐领,总计编为6 个佐领。克尔萨喀勒、塔贲、特楞古特三部因来自乌梁海地区,所以在清代档案文献中有时又将它们称作“旧乌梁海”。雍正七年,乌梁海人因当地野兽稀少、生计困乏被清廷东迁至黑龙江布特哈地区安置,编为2 个佐领,称“新乌梁海”。

雍正九年,因布特哈地区的“新乌梁海”有叛逃倾向,清廷将“新乌梁海”2 个佐领迁往吉林将军和盛京将军所辖驻防八旗;将塔贲、克尔萨喀勒、特楞古特等“旧乌梁海”6 个佐领分散编入齐齐哈尔、黑龙江、墨尔根三城的驻防八旗之中。

关于塔贲的族属,史书无明确记载。《呼兰府志》记载“他贲,蒙古之一种也”[12]279,将塔贲归为蒙古系部族;但是该书同时却又记载塔贲“本氏无考”,“语言、衣服与蒙古同”[12]279。这说明《呼兰府志》的作者本身也不确定塔贲的族属,只能根据语言、衣服等将其笼统地归为蒙古系部族。刘盛宏依据黑龙江驻防八旗中的塔贲与叶尼塞哈卡斯民族萨盖部落下的小部落“他贲”同名,认为黑龙江历史上的塔贲是吉尔吉斯人[16]。本文在此基础上从部族名称、来源地、东迁原因、迁入地、人口户数及男丁数量、生产生活方式、人种特征、宗教信仰等八个方面进一步分析论证,指出只有黑龙江驻防八旗中的塔贲才是今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的直系祖先。

三、塔贲即今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的直系先祖

(一)从部族名称分析

塔贲自康熙六十一年从巴颜珠尔克迁居黑龙江后,就一直使用“塔贲”这一部族名称直至清末。今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与“塔贲”这一词汇有着千丝万缕、难以割舍的联系。

1.柯尔克孜姓氏——塔贲

黑龙江省的柯尔克孜族有达本(吴姓)、额齐格(常姓)、嘎博韩(韩姓)、蔡因德热(蔡姓)、博勒德热(郎姓)、害热格斯(司姓)等六个姓氏[5]141。其中的达本(吴)姓氏与塔贲同音,应该是同一个词的不同译写。

2.柯尔克孜地名——塔贲

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的先祖迁入黑龙江齐齐哈尔后起初居住于查哈莱、班岱、三间房、五家子、雅洲、三家子等六个屯。成书于同治三年(1864)的《黑龙江通省舆图总册》对齐齐哈尔境内的六个柯尔克孜族村屯的地理位置与人口户数均有记载。

查哈莱,又译“察哈赖”。齐齐哈尔“城东七十五里许,有察哈赖屯,居人九户”[10]20。该屯位于乌裕尔河西岸,水鸟众多。查哈莱一词描写的是众多水鸟在水面之上翻飞的场景。水鸟中有一种,名叫鱼鹰,民间俗称钓鱼郎。有学者据此将查哈莱翻译为“钓鱼郎”。

班岱,又译“班的”或“班第”。齐齐哈尔“城东九十里许,有班的屯,居人十三户”[10]19。班第,是藏语音译,为“小喇嘛”之意[17],属于昵称,多用于人名。清代蒙古族中很多人以此为名。如清廷定北将军班第。此屯属于以祖先名字命名。

三间房,旧称“塔贲郭尔极格尔屯”。齐齐哈尔“城东北九十七里许,有塔贲郭尔极格尔屯,居人五户”[10]14。格尔,达斡尔语“房子”的意思。郭尔极也是达斡尔语,指的是房屋的一种建筑方式,即用柞木和柳条编制成房屋的墙体框架。郭尔极格尔一般为圆形,墙体用柞木和柳条编成,外面涂抹泥巴。房顶为锥形,在椽子上铺柳笆,上面抹泥,然后再铺上苫房草。柯尔克孜族初迁来黑龙江时住的是牛皮帐篷。清末时住的是草房。郭尔极格尔是介于牛皮帐篷和草房之间的一种过渡形态的房屋样式。

五家子,旧称“塔贲逊扎堡屯”。齐齐哈尔“城东北一百里许,有塔贲逊扎堡屯,居人十三户”[10]14。逊扎堡是满语。逊扎,满语数字“五”的意思。堡,满语“家、房子”之意。逊扎堡即五家子。此屯属于以屯中居住的人户数量命名。

雅洲,旧称“塔贲雅柱屯”。齐齐哈尔“城东北一百二十里许,有塔贲雅柱屯,居人二十二户”[10]14。雅柱,其义不详,多用于人名,清代蒙古族或满族中有以此为名者。在今蒙古族中亦有以此为名者。此屯属于以祖先的名字命名。

三家子,旧称“嘎哈格奇屯”。齐齐哈尔“城东北一百二十五里许,有嘎哈奇屯,居人八户”[10]15。嘎哈格齐是柯尔克孜语,与蒙古语“努图克”的意思接近,翻译成汉语为游牧地的意思。三家子即今黑龙江省富裕县友谊乡东极村。东极村旧称“古尔本塔拉格尔”(蒙古语),翻译成汉语为“三家游牧地”,简称“三家子”。嘎博韩(韩)氏族定居于此屯。后来嘎博韩(韩)氏族与附近登科村的达斡尔族人因马匹发生了冲突,最后向南迁移15 里并入五家子屯。

柯尔克孜族迁入黑龙江齐齐哈尔后建立的查哈莱、班岱、三间房、五家子、雅洲、三家子等六个屯中有三个屯以塔贲命名。三间房旧称“塔贲郭尔极格尔屯”。五家子旧称“塔贲逊扎堡屯”。雅洲旧称“塔贲雅柱屯”。

3.柯尔克孜部落名称——塔贲

为何柯尔克孜族居住的三间房、五家子、雅洲等三个屯的旧称中均带有塔贲这两个字呢?有人认为是因为在这三个屯中居住着达本(吴姓)氏族,所以这三个屯的旧称中才会出现塔贲二字。但这一解释缺乏说服力。如在三间房屯(塔贲郭尔极格尔屯)居住的是额其格(常姓)氏族,根据在屯里的居住方位,分东常、中常、西常三大户。屯中并没有达本(吴姓)氏族的人在此居住。只有一种解释是比较合理的。即塔贲是黑龙江柯尔克孜族的部落名称。因为黑龙江柯尔克孜族的部落名称是塔贲,所以才会在屯名之前加塔贲二字。

塔贲是黑龙江柯尔克孜族的部落名称,为何塔贲这一部落名称后来又从黑龙江柯尔克孜族的生活中消失呢?是因为柯尔克孜人在清代长期以“厄鲁特人”自居,周边民族的居民也往往将其视为“厄鲁特人”,最后导致自己真正的部落名称塔贲被慢慢遗忘,仅留在地名中。新中国成立后进行民族识别时,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吉尔吉斯人,已经全然遗忘了自己的部落名称。

(二)从来源地分析

塔贲起初与特楞古特、克尔萨喀勒一同居住于洪科罗③。康熙五十四年,塔贲被从洪科罗迁至阿尔泰山南麓铿格尔河一带[18]。康熙六十一年塔贲与特楞古特、克尔萨喀勒一同被迁往黑龙江。塔贲东迁黑龙江前曾居住于阿尔泰山一带,是确定无疑的。清末,在黑龙江考察的俄军中校伊日茨基于1901 年向俄国政府报告,“在墨尔根的富杜屯有412 名自称‘洪科罗’的马涅格罗——索伦人,他们不承认与通古斯人同源,自认为是乌梁海人”[19]。这些自称“洪科罗”的人其实就是与塔贲、克尔萨喀勒一同从阿尔泰山东迁黑龙江的特楞古特。

在今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的宗教祭词、民歌和民间传说中也经常会提到他们来自阿尔泰山[20]。在今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中也曾有名为“洪科罗”的老人。从来源地分析,两者完全一致。

(三)从东迁原因分析

塔贲是清军于康熙五十九年在铿格尔山之战中俘获的战俘。1952 年的调查报告记述,据富裕县五家子村柯尔克孜族老年人口述柯尔克孜族人是“被俘而充军发配到黑龙江的”[3]130。从东迁黑龙江地区的原因分析,两者完全一致。塔贲是战俘,黑龙江柯尔克孜人也是战俘。塔贲被编入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瑷珲)三城驻防八旗,黑龙江柯尔克孜人被“充军”——也被编入八旗。最纠结的可能是“发配”一词。发配是古代的一种刑罚,指的是将罪犯送到边远地区去服劳役。后来又出现了将罪犯送至军队,即充军。黑龙江柯尔克孜人是被“发配”至黑龙江的,塔贲东迁黑龙江是在违背塔贲自身意愿的情况下强行进行的,在他们自己看来,与发配也没有多大区别。

(四)从迁入地分析

塔贲迁入黑龙江地区后,于雍正九年(1731)被分散编入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瑷珲)三城驻防八旗。1952 年的调查报告记载,据富裕县五家子村柯尔克孜族老年人口述柯尔克孜人东迁黑龙江后被安置在瑷珲、卜奎(齐齐哈尔)、海拉尔、呼兰、巴彦苏苏五个地方[3]130。

从迁入地分析,二者并不一致。但仔细分析,二者是完全一致的。雍正九年,塔贲被分散编入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瑷珲)三城驻防八旗。乾隆元年,从齐齐哈尔城迁塔贲二十一户于呼兰,析居呼兰城南恒积仓左右[12]279。乾隆四十五年呼兰驻防八旗中有塔贲103 人,其中,男58 人,女45人[12]281。

从乾隆年间开始,墨尔根城的塔贲兵丁被陆续调往齐齐哈尔驻防。道光二十三年,齐齐哈尔八旗比丁册记载齐齐哈尔八旗中有塔贲陈丁99 人、新丁10 人、已故3 人[9]。其中,镶黄旗阿尔格保牛录下的9 名塔贲陈丁是由墨尔根城迁入的[9]。墨尔根城的塔贲兵丁后来被全部迁入齐齐哈尔。

咸丰年间,依然有塔贲人户从齐齐哈尔调往呼兰驻防。咸丰五年,呼兰八旗比丁册记载呼兰八旗中有塔贲陈丁28 人、新丁3 人、已故3 人[9]。其中,正白旗耐明阿牛录下的4 名塔贲陈丁是由齐齐哈尔迁入的[9]。

同治八年,经黑龙江将军德英奏准,在巴彦苏苏(今巴彦县)设立旗营。从墨尔根城调拨索伦佐领、骁骑校各一员、防御四员至巴彦苏苏,并添设骁骑校三员、笔帖式三员、领催十六名。与此同时,将同治元年呼兰城增设的副甲二百名全部调往巴彦苏苏驻防,将其中一百名改为正甲[21]。又从齐齐哈尔、墨尔根两城的巴尔虎、索伦佐领内挑选甲兵一百名调至巴彦苏苏驻防[20]。呼兰、齐齐哈尔、墨尔根三城调往巴彦苏苏的300 名兵丁中包含有少量塔贲兵丁。

呼伦贝尔的塔贲是由察哈尔迁入的。康熙六十一年,清廷将色布腾管辖下的克尔萨喀勒、塔贲两部从巴颜珠尔克迁往黑龙江地区,将色布腾本人及其管辖的厄鲁特人迁往察哈尔。在迁至察哈尔的色布腾部众中夹杂有少量的塔贲人户。雍正十年,清廷将色布腾管辖的两个佐领从察哈尔迁至呼伦贝尔[15]。在今海拉尔河支流伊敏河流域一带游牧。黑龙江将军卓尔海将色布腾所属两个佐领编为一旗,称厄鲁特镶黄旗,纳入呼伦贝尔驻防八旗。1932 年伪满洲国政府在呼伦贝尔撤销索伦八旗驻防体制,在其地设立索伦左翼旗、索伦右翼旗、厄鲁特旗和布里亚特旗等四旗。1933 年伪满洲国政府将索伦左右旗、厄鲁特旗和布里亚特旗等四旗合并,成立索伦旗。1958 年国务院撤销索伦旗,在其地设立鄂温克族自治旗。今内蒙古呼伦贝尔市鄂温克旗伊敏苏木中以吉尔吉斯作为姓氏的厄鲁特人[22],就是色布腾部众中夹杂的少量塔贲的后裔。日本人楢原正人早在1944 年就已经关注到“索伦旗厄鲁特族中有柯尔克孜姓氏”[23]49。

塔贲居住地的变化轨迹是:康熙六十一年,塔贲居住于布特哈、察哈尔;雍正九年,布特哈的塔贲被迁往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瑷珲)三城,此时塔贲的居住地变为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瑷珲)、察哈尔;雍正十年,察哈尔的塔贲被迁往呼伦贝尔,此时塔贲的居住地变为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瑷珲)、呼伦贝尔;乾隆元年,齐齐哈尔塔贲的一部分被调往呼兰驻防,此时塔贲的居住地变为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瑷珲)、呼伦贝尔、呼兰;清朝后期,墨尔根的塔贲被全部调往齐齐哈尔驻防,呼兰塔贲的一部分被调往巴彦苏苏,到清末时,塔贲的居住地最终变为齐齐哈尔、黑龙江(瑷珲)、呼伦贝尔、呼兰、巴彦苏苏等五处。

塔贲在清末时的居住地与1952 年调查时柯尔克孜族老年人自述的柯尔克孜族居住地是完全一致的。

齐齐哈尔、墨尔根、黑龙江(瑷珲)三城是柯尔克孜人初迁黑龙江时的居住地。瑷珲(即黑龙江城)、卜奎(即齐齐哈尔)、海拉尔(即呼伦贝尔)、呼兰、巴彦苏苏等五个地方是清朝末年时柯尔克孜人在黑龙江的居住地。

呼兰塔贲“本氏无考,汉姓有何、吴、火三姓”[12]279。黑龙江省富裕县境内的柯尔克孜族“据他们说,呼兰境内火‘姓’,就是该族”[1]40。

(五)从人口户数及男丁数量分析

1952 年的调查报告记述柯尔克孜人初迁黑龙江齐齐哈尔时,在“班岱住的有十余户、雅州住的七八户、五家子五户、三间房三户、查哈莱住一户,总计约二十七八户”[3]130。如果以每户1 丁计算,则此时齐齐哈尔境内的柯尔克孜族男丁人数大概在二十七八人左右。同治三年时,查哈莱屯有九户、班岱屯有十三户、三间房屯有五户、五家子屯有十三户、雅洲屯有二十二户,人口总计六十二户[10]。这一时期,齐齐哈尔境内的柯尔克孜族不仅户数增加了,而且每户的丁数也在增加,甚至出现一户4 丁的情况[9]。如果以每户2 丁计算,则这一时期齐齐哈尔境内柯尔克孜族男丁人数大概在一百二十余人左右。但是,道光二十三年的齐齐哈尔八旗比丁册中吉尔吉斯男丁数量却只有10 人[9]。这说明齐齐哈尔境内的柯尔克孜族除吉尔吉斯人外,应该另有来源。道光二十三年的齐齐哈尔八旗比丁册除记载有吉尔吉斯陈丁10 人外,还记载有塔贲陈丁99 人,新丁10 人[9]。塔贲的男丁人数与同时期的柯尔克孜族的男丁人数大致相符。

(六)从生产生活方式分析

明代苏志皋撰写的《译语》对塔贲的生产生活方式有过记载。

胡虏割据北荒,名称不一,往昔不遐数矣。今东迩密云诸边者曰花当。其酋首名革兰台者,近袭都督,每以藩篱自负。闻大虏虏中(谓小王子一枝为大虏)欲连结入寇,实假道取虢之意。倘坠彼计中,其为畿甸之害不细。可谕花当以此意,吾亦不可弛防也。曰呆留。东北曰把儿威,曰塔崩,曰袒希,曰莽晦,尚未纳款,各去塞数千里,生齿数十万,务稼穑,不事剽掠,尚与大虏略同。但塔崩、袒希行则以桦皮为楼车。北曰兀良哈(哈一作汗),甚骁勇,负瀚海而居,虏中呼为黄毛(亦呼花当为黄毛)。予尝见一降者,黄鬕□〈髟上截下〉髽,发如植竿。其睛亦正黄,轻锐矫健,莫与伦比。西北一部落亦曰兀良哈,性质并同,但戴红帽为号。兵合不满数万,好畜马驼。[14]

《译语》记载塔贲“务稼穑”,证明16 世纪时塔贲已经有农业生产。康熙六十年,清廷将塔贲从铿格尔山迁往巴颜珠尔克的理由是“俱系游牧之人”。康熙六十一年,从巴颜珠尔克迁塔贲于黑龙江布特哈地区,让其“采捕貂皮”向朝廷纳贡。雍正九年,清廷将塔贲从布特哈地区迁出的理由是“马畜繁衍平常,且伊等牧场附近地方兽亦略有减少”[13]2036。种种记载表明到18 世纪初期时塔贲早已不再从事农业生产,其生产方式主要就是畜牧和狩猎。

塔贲生产方式的这种变化与吉尔吉斯人是相同的。13 世纪时,叶尼塞河吉尔吉斯人的经济形态除畜牧业、渔猎业外,还包括农业。《元史》记载吉尔吉斯人“庐帐而居,随水草游牧,颇知田作,遇雪则跨木马逐猎,土产名马,白黑海东青”[24]。到17世纪时,叶尼塞河吉尔吉斯人的经济状况大幅倒退。曾经较为发达的“农业”已消失不见,只有游牧和狩猎[25]。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初迁来时,以畜牧和狩猎为业”[5]151。

《译语》记载塔贲出行则以桦皮为楼车。以桦皮为材质的交通工具“楼车”的使用与塔贲长久以来一直在山林中从事狩猎生产有关。黑龙江柯尔克孜族传统民歌的歌词中也经常会提到“桦树”[3]138。众所周知,黑龙江齐齐哈尔境内是没有桦树的,传统民歌歌词中的桦树是柯尔克孜人对先祖“林木中部落”生活的记忆。从生产生活方式分析,塔贲与黑龙江柯尔克孜族是相同的。

(七)从宗教信仰分析

塔贲作为“林木中部落”的一员,信奉萨满教。同时又因与厄鲁特人长期相邻,受厄鲁特人统治,导致其宗教信仰受到藏传佛教的影响。

柯尔克孜族初迁至黑龙江齐齐哈尔后曾建有班第屯。班第,是藏语音译,小喇嘛的意思。从这个屯名可知,柯尔克孜族在迁至黑龙江之前,已经信仰了藏传佛教。1944 年的调查报告记载柯尔克孜人在“正屋西炕上有喇嘛教佛像,墙上挂有佛画;他们也是萨满教徒”[23]49。1952 年的调查报告记载柯尔克孜人“一般信仰喇嘛,另外信仰蛇神”[3]138。从宗教信仰分析,塔贲与黑龙江柯尔克孜人的宗教信仰是相似的,即都信仰藏传佛教和萨满教。

通过以上七个方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塔贲应是今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的直系先祖。今黑龙江省柯尔克孜族,是康熙六十一年东迁黑龙江地区的塔贲的直系后裔。具体来说,黑龙江柯尔克孜族是齐齐哈尔塔贲的后裔。黑龙江(瑷珲)、呼兰、巴彦苏苏、呼伦贝尔四地的塔贲已融入其他民族中。

注释:

① 黄郭罗依即洪科罗、又称洪戈赖,今俄罗斯联邦哈卡斯地区,位于萨彦岭北方的叶尼塞河沿岸。

② 今图瓦。

③ 洪科罗即洪戈赖,今俄罗斯联邦哈卡斯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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