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楼归来不看海

2020-11-18 10:23梁黎明
湛江文学 2020年5期
关键词:琼州海峡盐田北部湾

◇ 梁黎明

“灯楼归来不看海,滘尾归来不看天。”

我的家乡灯楼角,三面环海,毗邻琼州海峡、北部湾与南海,素有“祖国大陆最南端”之美誉。

地图上,中国这只金鸡一脚踩进大海里的一只爪子,就是灯楼角。这个神奇的地方,很久很久以前,其实是近海的一个小岛。勤劳的邻近村民,用肩挑、用牛车拉,一簸箕一簸箕泥土倒进小岛与渔村相连的浅海里,进行可与“愚公移山”媲美的“填海造田”工程。终于,“沧海”变“桑田”,灯楼角变成了一个半岛。然而,经历了很多年的风雨洗礼,这片人力造出来的土地始终是盐咸地,很难种植农作物。聪明的人们,又根据灯楼角四季如春、日照时长的特点,将这片盐咸地变成了一块块方形的盐田。

盐田地里,阡陌纵横。这几年,随着乡村建设的大力发展,泥土路变成了水泥路。通往灯楼角的主干路,宽阔笔直,两旁栽种着高高的摇曳着无限风姿的椰子树。盐田里浅浅的柔波,将太阳的光辉清凌凌地反射在路面。不远处的青草丛里,三三两两的白鹭在牛背上踱着方步,有的一下子飞到另一面的红树林深处。汽车行驶在这样的地方,无拘无束,总令人有一点错觉,以为是身处哪一家的湿地公园。如果说灯楼角是一个从远古时代走来的少女,那么这样的“湿地公园”,便是她梳得整整齐齐的一绺秀发。

灯楼角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战争年代曾经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为了解放海南岛,渡海大军主力部队从灯楼角出发;海岸边的丛林中,长眠着十余位烈士;渡海指挥作战部,依偎在高高的灯塔旁。从灯塔通向海边的小路边是几株遮天蔽日的“情人树”。这种比别的植物似乎更喜欢阳光的树形灌木,将自己的根须牢牢地扎进海边沙地的深处,向四周伸展的带刺的细长叶子,贪婪地吮吸着每一寸阳光。那密密层层的枝叶,为沙滩上的情人提供了说悄悄话的免费场所。相信多年以前,它也一定为等待渡海的无数勇士们遮挡过暴风雨。

与岸上的情人树遥相呼应的是灯楼角正南海面上的合水线。它也有一个浪漫动人的名字——情人线。这道特殊的风景线,是琼州海峡与北部湾相接的地方。每到涨潮时分,来自琼州海峡与北部湾的波浪互相碰撞、拍打,激起一道道浪花,像是谁往蔚蓝大海里抛下了一条银丝带,又像是久别重逢的情人相拥缠绵。

“日照北部湾”更是灯楼角的一大胜景。中午,晴空万里,天空是不见一丝杂色的碧蓝。天底下,是满满的一海的水。明晃晃的太阳,尽情地释放着它的光和热。有微微的风,海面并不平静。于是,在轻轻涌动的每一朵浪花上,在浪花与浪花的每一丝缝隙里,全都打上了阳光的印记——满海都是不停地闪烁着银光的大大小小的镜子,使人刹那间忘记了大海本来的颜色。

如果是傍晚,北部湾又会换上另一种颜色。西天几块顽皮的云,悠闲地穿过夕阳,变幻出不同的形状;几只海岛迅即地掠过海面。海水跟天空,难得地默契:近处的颜色是浅蓝,远处是橙红。这一切,不正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景致么?

有人说,大海的夜晚是寂寞的,我不敢苟同。夜里,正是落潮,潮水退得很远很远。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青石露出来了,头上顶着海草的珊瑚礁也露出来了。螃蟹大摇大摆地从洞里钻出来,有的躲在礁石旁“哒哒哒”地唱着情歌,有的不声不响地趴在浅水里轻轻吐气。海螺从泥土里翻了个身,努力地蠕动着,爬到礁石上欣赏无边的夜景。赶海的大姑娘小媳妇或者提着煤油灯或者握着手电筒,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螺呀、螃蟹呀甚至被灯光吓得一动不动的游鱼一一拾进了小桶里。一时间,大海沸腾起来,天上是繁密的星光,海里是交织的灯光,人们高兴地谈论着自己的收获。这样的热闹,往往要持续至夜深大海涨潮的时候才结束。

当然,夜晚的大海更多的时候是安静的。几乎每一年的中秋节,我都要回灯楼角一趟。月亮升起来了,又大又圆,稳稳地挂在松梢头。周围安静得很,几对恋人沿着长长的海岸追逐浪漫的月色去了。偶尔,一两阵风快活地穿过黑黑的松林。潮水刚刚涌至岸边,轻柔地抚弄着沙滩。平静的海面上,泛着深蓝的莹光。我赤脚踩在清凉的浅水里,隐约可以感受到神秘的海底深处各色珊瑚的私语,一些远方的人、远方的事,又轻轻涌上心头……

人至中年,来自工作与生活的压力也渐次增多。幸好灯楼角的海,始终安静地站在那里,始终微笑地迎接我所有的快乐与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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