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的瓜子

2020-11-18 01:59袁念琪
食品与生活 2020年11期
关键词:瓜子壳西瓜子南瓜子

袁念琪

瓜子属炒货一族,细分一下有三大主力:葵花籽、西瓜子和南瓜子。此外,还有白瓜子、吊瓜子等。

计划经济年代,瓜子在节日定额配给,一年两三回,每次每户250克,对于爱吃瓜子的人家来说远远不够,想吃瓜子就要走自力更生的道路。说来有一个好,与花生、香榧等炒货相比,在上海,虽没办法种葵花,但到夏天,西瓜会有的,而吃南瓜的日子就更长。只要有西瓜、南瓜吃,就会有西瓜子、南瓜子吃,就可聊补配给瓜子不过瘾之苦。

平时吃完南瓜、西瓜,会把瓜子仔细收拣起来,一一洗净,摊在淘箩、竹匾上晾晒。晒干后,宝贝样地仔细收起藏好。说到收西瓜子,有点要注意,圆滚滚的解放瓜(绿白条纹瓜)籽不能要,因为籽小,既不好嗑,也嗑不出什么肉来,因而不在收藏之内。一般收的西瓜子,多是平湖瓜和开封瓜,籽大,阔而扁平。

自家炒瓜子,可咸可甜。咸的是酱油瓜子,炒熟加酱油;甜的是甘草瓜子,母亲到中药房买来甘草粉,放在碗里,用水调开,在瓜子起锅时,倒入翻炒,瓜子就裹上一层薄薄的、甜甜的粉。

20世纪80年代,闸北炒货厂的“好吃来”酱油瓜子曾风行上海,该厂另一款原创的“佳梅”话梅瓜子,酸酸甜甜也很受欢迎。

1983年,安徽“傻子瓜子”走红上海滩。我到淮海电影院旁的“野荸荠食品商店”去买,据说那里的瓜子味道正宗。一尝,觉得就是当年的甘草瓜子的味道。

在计划经济的日子里,上海人吃瓜子除靠配给、自力更生外,还有一途径是靠外地亲戚朋友施以援手,或自己出差时顺带捎点。亲戚带的黑龙江香瓜子,颗粒大而饱满,花纹黑白分明。现在吃的各种品牌的葵花籽都比不上它。听说当地人还吃生葵花籽。

丰子恺先生认为,中国最进步最发达的技术,是“吃瓜子”。他细腻地描写了少爷和小姐太太们的这一拿手戏,男式:“一粒瓜子塞进了口里,只消‘格地一咬,‘呸地一吐,早已把所有的壳吐出,而在那里嚼食瓜子的肉了。那嘴巴真像一具精巧灵敏的机器。”而女式更显美妙,“把瓜子垂直地塞在门牙中间,而用门牙去咬它的尖端。‘的,的两响,两瓣壳的尖头便向左右绽裂。然后那手敏捷地转个方向,同时头也帮着微微地一側,使瓜子水平地放在门牙口,用上下两门牙把两瓣壳分别拨开,咬住了瓜子肉的尖端而抽它出来吃。”

我倒是喜欢罗马尼亚电影《神秘的黄玫瑰》中那位马尔杰拉图同志的吃法:葵花籽连盘一起,用服务员上菜的姿势端着,边走边吃。无比优雅的一颗颗地抠,豪迈的一颗颗地“呸呸”,不要太潇洒。男人要么不吃瓜子,要吃就要这腔调。

据交大同学回忆,他们在民国时喜欢吃3个铜板一包的花生,而不爱吃瓜子,因为吃瓜子费时久而收效少,不符合吃的经济原则。这倒是减了丰先生的担忧——“中国人在‘格,呸‘的,的的声音中消磨去的时间,每年统计起来为数一定可惊。将来此道发展起来,恐怕是全中国也可消灭在‘格,呸‘的,的的声音中呢!”

在当时上海的北市,则是另一番景象。1924年出版的《上海轶事大观》里写道:“即以瓜子而论,每日消耗在四十石上,以茶楼、酒肆、菜馆、妓馆为最多。正月可销至六七十石。按沪上自禁鸦片后,消遣之物以瓜子最为普通,其数殊可惊也。”

瓜子是生活消遣的调料,也是情绪的宣泄口。我朋友的公司里有对小夫妻,丈夫若要知太太的心情,只要去看客厅里茶几上的瓜子壳:是堆成一座像模像样的金字塔还是呈天女散花状,前者预告晴,后者通报雨。还有有心人用瓜子壳做公益广告,创作的瓜子国画颇显水墨效果,一幅山水画,另一幅是鸟立枝头的花鸟画。两幅题款统一:嗑瓜子有文化。一旁有注脚:请勿乱丢瓜子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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