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网络新造字

王宁

问：王老师，您好！现在网络上有一些新造的字，比如说“囧”，或者前一阵子比较流行的duanɡ之类的。您一直强调汉字的规范，我想知道，您认为这样的字对于汉字规范是否造成影响？或者说，我们是否可以将其看成是汉字继续葆有旺盛生命力的一种表现？谢谢。

答：这是网络用字的问题。说到网络，它是一把双刃剑。大概在座的人，不会都认为互联网是完美无缺、无懈可击的，它的确有很多的副作用。但是我们已经进入信息化时代，互联网与每个人的生活已密不可分，因此也要辩证地看待网络用字的问题。

一方面，文字的发展受语言各个方面发展的影响，随着汉语词汇的不断发展，汉字也就会随之而发展，发展出来的现象慢慢有了生命力，就可能得到社会的公认。就像您说的一样，它会促进汉字的发展，进而形成一个新的用字领域。另一方面，网络用字也会冲击、扰乱我们的文化。比如“囧”字，我们本来就有一个“窘”字，是“窘迫”之义，而且恰好与“囧”同音。“囧”所以会有“窘”义，是因为它字形确实很有意思：它像一个方脸，两个八字眉眼，再加一个嘴，样子很窘，把“囧”字用作“窘”，在网络或娱乐的情境中无可厚非，但如果我们不用本有的“窘”字，将来在正式的写作中，比如在写作文时都用这个“囧”，恐怕是行不通的。在汉字系统中本有“窘”字，我们不去使用，就会扰乱既有的汉字与汉语词汇之间的音义对应关系。

因此，用字要看不同的场合与目的。如果我们在朋友圈的网络上，给自己的网友传递信息，把“什么”变成“神马”，产生一点幽默诙谐的趣味，大家觉得高兴轻松，也没必要大惊小怪。但如果是跟外国大使去谈判，你给他写个“神马”，恐怕就不行。许多网络上的大众用字现象，硬性用规范去约束禁止实际上很难做到，不妨碍大局，让大家去用就是了，但到了正式的公文和孩子们的语言文字学习中，我们肯定不赞成将“什么”变成“神马”，把“窘”变成“囧”，这是违背社会规范与文明约束的。

在国家的文字规范和社会用字的自由度之间，有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硬要把网络用字一笔一画都进行规范，我们做不到，也没有必要。相反，在文化发展过程中，要给大家一定的用字自由度。与此同时，在正式场合和书面语的环境下，我们也要有一定的规范，没有規范会影响信息传递的信度和速度。什么叫信度？传得准。什么叫速度？传得快。在今天这样一个计算机带来的信息化时代，信度与速度显得尤为重要。

从这个现象，我们又可以延伸出一个人名用字的问题。有人说我就愿意起个谁都不认识的字当名字，那是跟自己过不去。假如你到医院看病，人家不认识这个字，也不知道它的读音是什么，最终只能给自己造成麻烦。人名是让别人叫的，不是给自己叫的，人名用字也是社会用字。类似这些地方，为了自己生活的便利和社会的发展，我们还是提倡大家用规范字，生活中偶尔开个小玩笑幽默一下，虽然可以，但是太乱了我们也要管一管。曾经有个老师跟我说，我们的学生用“火星文”写作文，我说你怎么办？他说我没同意！我说你没同意就对了。总之，汉字用字要和不同的场合相匹配，要规范，也要有一定的开放度。

（摘自《汉字与中华文化十讲》，三联书店2018年版，题目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