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视域下《上帝救助孩子》中的自然意象分析

蒙倩静

【摘 要】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在其新作《上帝救助孩子》中运用丰富多样的自然意象，生动地刻画了人物形象，深刻地突出了小说的创伤及成长主题。本文通过文本细读的方式，从动物、植物、气候、实物四个方面入手，对乌鸦、花、雨、十字架这四个意象进行深入分析，探讨每种自然意象背后所蕴含的象征意义和隐喻内涵，以期能更深入地理解《上帝救助孩子》中传达的创伤主题和美学价值。

【关键词】《上帝救助孩子》;自然意象;创伤;隐喻;象征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33-0178-02

《上帝救助孩子》是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的第11部小说，这部小说以美国黑人为题材，讲述了美国当代黑人孩童所遭受的各种创伤和成长。小说主人公布莱德是一位黑人女孩，承受着被父母抛弃与虐待的身心创伤，并与多个孩子的被虐待遭遇相关联。小说将目光投向了美国当代社会存在的诸多问题，小说涉及到的儿童性侵、儿童暴力、虐童等主题意义非凡，发人深省。本文主要探究托尼·莫里森是如何借助各种自然意象来传达《上帝救助孩子》中的创伤主题，以及挖掘这种创伤书写背后所蕴含的隐喻。

一、自然意象与创伤书写

（一）意象的起源与内涵

有关意象的渊源，在东方可以追溯到商周时代。《易经》体现出来的易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以图象形式来暗示或显现意蕴。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说：“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1]。这里的“意象”，不是一般的事物表象，而是以客观物象为素材、原料，同时饱含着主体情意的一种物象。在西方，意象也是自古有之。从古希腊古罗马神话传说的最初意象化描写，到上个世纪初叶意象派和意象主义出现的繁荣局面，西方学者对意象的关注和研究从未停止。

意象这个术语，在心理学、美学、文学等学科都常常被提及。在不同的学科中，意象自然有着不同的内涵。本文所说的“意象”，属于文学评论的范围。文学评论界对意象内涵的界定，不同的学者做了不同的阐释。董小玉认为，意象就是意中之象，是客观物象经过作家的感情体验后所形成的的独特形象，意象体现了作家的主观色彩，是迥异于生活原态而能为人所感知的具体艺术形象[2]。袁行霈则认为，意象是融入了作家的主观情意的，是作家借助客观物象表现出来的主观情意[3]。

尽管人们对意象内涵的阐述略有不同，但意象的核心内涵是一致的，即意象包括两方面，“意”和“象”。“意”指主体的情感和意识。“象”指自然、社会、生活中的各种具体物象和事象。意象是“意”与“象”的交融，以“象”写“意”。由于对意象内涵的理解不尽相同，人们对意象的分类也必然会存在差异[4]。但是不管人们采用何种分类方法，得出何种分类结果，自然意象，在种类繁杂的意象中，绝对是一个数量庞大且类别丰富的存在。

（二）自然意象与创伤书写

意象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是一种常见的情景交融、寓情于景的艺术处理方法，往往承担着象征、隐喻等作用，是国内外文学批评中的重点[5]。对文学作品的自然意象的解读，对我们理解作家情志和作品主题有重要意义。尤其是在欣赏知名作家，如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文学作品时，更需要读者从意象的具象性、直观性出发，由表及里、由形象到抽象，深刻理解作品的内涵。

创伤书写是一种独特的文学书写形式。创伤不仅仅指的是身体上的创伤，更多的指的是情感上和心理上的创伤。作家在书写创伤时，往往不会对创伤进行直接的陈述，而是通过各种意象，各种象征手法，将其隐喻性地表达出来，给读者一种感同身受、如临其境的感觉。托尼·莫里森作为一位在国际文坛享有盛誉、曾获得过诺贝尔奖的优秀作家，在其不同时期的不同作品中，都大量运用了自然意象这一载体来体现种族歧视和文化殖民对黑人所带来的身体和精神上的伤害[6]。本文主要从动物、植物、气候、实物四个方面入手，对《上帝救助孩子》中的乌鸦、花、雨、十字架这四个意象进行深入分析，挖掘伟大文学巨匠莫里森的创新艺术形式，及其背后蕴含的深刻美学思想和人文主义内涵。

二、《上帝救助孩子》中的自然意象分析

（一）乌鸦的意象

作家对动物意象的书写是一种托物言志的艺术创作手法。在具体动物意象的选取上往往体现了该民族文化心理对世界的认知方式，通过动物的方式将隐喻的思想意识表达出来，体现了作家在文学艺术创作时的情感倾向和立场。无论是在文学作品还是在现实生活中，乌鸦的身影都随处可见。乌鸦通体黑色、声音粗哑、性情凶猛。乌鸦的这些自然属性直接影响着世人对其的观感和态度。英国学者R.J.明尼（R.J.Minney）在《琢磨不透的渡鸦》（The Ravens never tell）中，介绍伦敦塔内6只黑漆漆的身影，是邪恶或者先知的代表，是恶魔的代名词[7]。美国久负盛名的小说家和文学批评家爱伦·坡在其著名诗集《乌鸦》中，将乌鸦塑造成非理性的傲慢和毁灭的力量。由此可见，在一些西方文学家眼中，乌鸦一般被塑造成一种丑陋的、没有尊严的、具有不祥之兆的动物。布莱德的母亲在描述布莱德的眼睛的颜色时写道，她有一双像乌鸦一般黑色（crow-black）的眼睛[8]，并认为这是一种很滑稽的颜色（funny colored）。由此我們可以看到，在种族主义的影响下，母亲对其女儿的肤色的嫌弃和鄙夷，这给布莱德的童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

（二）花的意象

植物意象历来在莫里森的作品中出现频率较高。莫里森在《上帝救助孩子》中对植物意象的生动描绘，赋予了植物意象丰富的生命情感体验，彰显其内在的文化内涵[9]。在《上帝救助孩子》中，莫里森巧妙运用花的意象突出小说主题，揭示人物复杂微妙的思想感情。布莱德的好友布鲁克林在一次试图勾引布克的尝试中，对布克问道：“你不想为你的花园再增添一朵花儿吗？”布鲁克林将自己，或者说，将女人比作了男性花园里的鲜花，可以由男人任意采摘，由此反映出布鲁克林传统而错位的女性观，也折射了其对布莱德之间友谊的不真诚，以及人性的阴暗面。她的行为显示出一个真正的殖民者的种族主义心态。小说中对花的第二次描述，是在索菲亚获得假释而出狱后。索菲亚十五年的牢狱生活和身心创伤，使得索菲亚已经记不清玫瑰花的色彩，也忘记了太阳花的绚丽。此时的花儿在索菲亚眼里，犹如画上去的，是如此的不真实。莫里森这段对花儿的描写，象征了初获自由的索菲亚，面对出狱后的生活，既觉得新鲜、令人难以置信，又对新生活充满了迷茫、不知所措。小说中第三次对花的描述，属于间接描述，当亚当第一次邂逅布莱德时，亚当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丁香花的味道。这里丁香花的味道反映了亚当坠入爱河时心中的甜蜜和欣喜，这也为后面他和布莱德发生冲突并产生的分分合合做了很好的铺垫。

（三）雨的意象

雨是国内外学者笔下常见的一种自然意象，经过作家独特的艺术观察和加工，具有了饱满的生命力。借雨抒情的写作手法能够给读者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间。在《上帝救助孩子》中，莫里森赋予雨大量的笔墨，在小说发展的不同阶段都有关于雨的描述。雨意象的每一次出现都和小说的叙事进程、人物刻画以及主题呈现着某种巧妙的关联。在小说刚开始没多久，布莱德讲述到，其与布克分手的第二天，天就下起了雨，水晶般的水流顺着窗户往下淌。此时的雨象征了失去爱人的布莱德的受伤的心。又如，布莱德在去寻找布克的途中，遇到了小女孩瑞恩一家，并从女主人艾芙琳的口中知道了他们收养瑞恩的过程。恰巧，那也是在一个雨天。加上小女孩的名字瑞恩（Rain），本就是雨的意思，这不可不谓作者在选取意象时的独具匠心。又如，由于无法原谅家人在亚当死后能如此快地走出悲伤并继续各自的生活，悲伤的布克和父亲大吵一架，夺门而出，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此时的大雨仿佛诉说着布克当时无比糟糕的心情。再如，当布克第一次在路边遇见布莱德时，也下着雨，但这时的雨，是柔软的，是安详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水晶般的金灿灿的光。这时的雨象征了布克心中对布莱德的爱意，灿烂而温暖。

（四）十字架的意象

十字架是西方文明中最古老的，且具有大量神秘意义的意象。它是古人处以死刑的一种刑具。无论圣经的原文是如何，今天的基督教相信耶稣是在十字架上被钉死的，十字架和基督受难有着紧密联系。在西方文学中，一般用十字架象征和比喻受创者肩负的苦难。布莱德母亲认为，不管布莱德经过多少次改名，在事业上取得再大的成功，布莱德身上与生俱来的深黑肤色，就像一把十字架一样，永远钉在了布莱德的身上，布莱德黑人女孩的身份永远也改变不了。布莱德在事业上所获得的所有自信都随着母亲的一句“她的肤色是一个她将永远背负的十字架”而全部消失殆尽。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即使在当代的美国，黑人女性想要摆脱种族歧视、重新建构新时代黑人女性的身份是多么的困难重重。这种困难，可能来自社会，但更有可能来自黑人女性身边亲近的人。当童年的创伤发生在孩子认识和信任的人、近亲或照顾者的手中，这是令人震惊的，也是非常可怕的[10]。

三、结语

《上帝救助孩子》作为莫里森写作生涯进入成熟期的一部作品，体现了莫里森深厚的主题叙事技巧和人物刻画能力。本文从动物、植物、气候、实物四个方面入手，对乌鸦、花、雨、十字架这四个意象进行深入分析，试图探索种族主义给黑人，尤其是黑人女性造成的极大创伤，揭示文化殖民给生活在美国社会边缘的黑人所带来的种种生存和精神困境。

参考文献：

[1]刘勰.文心雕龙[M].王志彬，译.北京：中华书局，2012：320.

[2]董小玉.文学与写作[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38.

[3][4]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54.

[5]张梓烨.明清<西游记>插图动植物意象研究[J].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学报，2019，26（04）：64.

[6]梁志健.自然意象在<最蓝的眼睛>中的象征意义[J].湖北教育学院学报，2007，24（01）：20.

[7]齐鴿.乌鸦象征意义的流变——以中英两国为例[D].山东大学，2018.

[8]Morrison Toni. God Help the Child[M].New York： Alfred Knopf，2015.

[9]吴晓龙.<诗经>英译中植物意象的传递[J].安徽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20，（01）：72.

[10]Manuela Lopez Ramirez， LES Alto Palancia. Childhood Cuts Festered and Never Scabbed Over： Child Abuse in Toni Morrisons God Help the Child [J].Alicante Journal of English Studies，2016，（29）：145-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