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人

耿成竹

华慧敏和钟后结婚34年从未红过脸，想不到年逾花甲还为一次同学聚会闹得分居。

钟后的20位大学同学约定腊月二十八中午在A城大酒店聚会，这次聚会主要是因为有两位才失去妻子的同学大老远的要来探亲。

班长就在A市，他自告奋勇承担这次聚会的主操手，他说一定要办得隆重一点，特别是人气要旺，能来的都来，但是，为了不给两位鳏夫带来刺激，班长私下里跟大家说：“委屈男同学们，这次都不要带夫人来。”

钟后原来是班上的宣传委员，听说大家要来本市大聚会，连夜撰写小诗一首，准备在聚会时朗诵。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就在腊月二十六那天晚上，钟后手机滴滴滴响了几声，他点开一看，全都是有关同学聚会的信息。他笑着说：“哎，慧敏，你明天把我的那顶毛线帽子找出来，那是结婚时候你亲手给我织的。后天，我要打扮得年轻一点去见老同学。”

華慧敏说：“唉！我看你还是跟班长商量一下，把这次聚会取消了吧，我这两天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情。”

钟后瞪大眼睛大声地问：“为什么啊？”

“你这两天不都在看新闻吗？武汉那边新型肺炎情况那么吃紧，已经肯定是人传人的疾病了，政府要求大家少聚集。”

“嗨，别那么紧张，我们这里离武汉还远着呢？”

“其他地方最近不也有发病的嘛，你听我的，明天一早就跟班长商量，趁外地的同学还没动身，依我看，暂时还是不聚为好，20个人，本市的只有10个，别的都要乘坐各种交通工具从四面八方过来，特别是那两个没了妻子的，路程太远，还要坐飞机来，现在又是春运最高峰，这来来去去的，途中还不知要接触多少人，太不安全哪！”

“你又在杞人忧天！”钟后说这话主要是想到了17年前的那一幕：那是在非典流行期间，钟后的父亲在给传染病医院运送物资之后，突发心脏病去世。因为，钟家户门大族，父亲辈分又高，还又喜欢为人办事，在家乡德高望重，因此，方圆几十里的亲朋好友都来吊丧，母亲本来准备办十桌八桌的。谁知时任卫生防疫站站长的儿媳妇华慧敏跟婆婆说情说理，软磨硬泡，最后，婆婆只好退掉所有礼金。

钟后越想越气，他板着脸对妻子说：“你退休都快10年了，还在犯职业毛病。唉！我们都60多岁的人了，聚一次少一次啰。”

“假如你们这次聚餐发生聚集性肺炎，该要给各个家庭和社会带来多少麻烦哪？不聚，大家都平平安安地过年，多好啊。”华慧敏还是不松口。

“20个人没有一个人提意见，你让我跟班长说，人家回头说，‘哼，你年龄最大还最怕死呢！”

慧敏拍拍丈夫的头，和声细语地说：“我说叫你一个人不参加了吗？我是说让你跟班长建议，这次为了大家的健康都不要冒险啦！安全第一，平安是福，明白吗？”

“不明白！打死我都不会说的。你太不通人情了！聚会是我们同学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没有权利干涉！”钟后气愤不已，抱起被子到隔壁房间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钟后打开手机一看，班长清早在聚会群里发了一条微信：“各位老同学，介于现在疫情严重，国家卫健委也号召大家少聚集、多防犯，因此，我们明天的聚会决定延期举行，大家没有意见吧？”

钟后心想还真有那么严重啊？他还是不以为然，所以没有回复班长，也不愿意把这个信息告诉妻子。

钟后直到大年三十都没跟妻子说话，晚上，吃年饭的时候，两个人就闷着头吃，饭后，儿子一家在国外发起视频，他们一起应付了一下，然后，各进各的房间里打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

大年初一早上，班长打电话来拜年，开口就说：“钟后，我给你和慧敏大姐拜年了，这次我们大家万分感谢大姐！”

“为啥？”钟后有点懵。

“你还不知道吧？是大姐劝说我取消聚会的。‘文刀和‘诗霸与当地的几个同学一起在饭店里过小年，现在全都染上新型肺炎了，幸亏他们接我电话以后退了机票没来。”

元宵节那天，“文刀”和“诗霸”同一天治愈出院了，他们两合写了一篇散文诗发在朋友圈里，题目叫《刹车人》。不一会儿，同学群里像开了锅一样，纷纷刷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