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侨务工作探微*
——以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为例的分析

2020-11-30 18:24
华侨华人历史研究 2020年3期
关键词:东江服务团华侨

赵 峥

(华中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海外华侨对于中国抗日战争的参与,向来是抗日战争史和华侨华人史研究所关注的对象。不过,已有研究多关注华侨对于抗战的贡献以及国民党战时侨务政策等领域,对于中国共产党的侨务政策和侨务工作关注尚嫌不足。任贵祥曾从建立侨务机构和开展侨务工作的角度对战时中共的侨务政策进行了概述,在高度评价其成就的同时,也指出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侨务政策的广度、深度和影响都是有限的,中共在华侨中的影响也是有限的。[1]尽管如此,面对抗战全面爆发的新局面,中国共产党除了争取海外华侨对于中国抗战的同情和援助之外,还积极引领华侨归国投身抗日救乡活动,使得自身的侨务工作突破了既往活动的范围,开拓了新的形式和做法,对于扩大和强化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有着重要的意义。因此,对于战时中共侨务工作的变化,有必要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进行更多的挖掘和解读。

本文以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以下简称“东团”)作为研究对象,试图对战时中共侨务工作这一议题进行更多的探索。“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 作为抗战时期较有影响的归国华侨回乡抗战组织,长期以来受到研究者的关注。已有学者从华侨对中国抗战的人力支援、抗战时期中共的统一战线工作、国民党对中共领导下的抗日团体的选择机制和中共在华南建党建军经验等角度,对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基本情况进行了概述。①相关研究详见黄慰慈、冯鉴川:《抗日战争时期的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学术研究》(内部稿)1984 年第1 期;任贵祥:《华夏向心力:华侨对祖国抗战的贡献》,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年,第222~224 页;潮龙起主编:《历史丰碑:海外华侨与抗日战争》,暨南大学出版社,2015 年,第136~140 页;李添华、李翔:《“博罗队事件” 探析》,《惠州学院学报》2015 年第2 期;李向锋:《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兴衰》,《红广角》2015 年第11 期;李翔:《中共与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红广角》2018 年第6 期;张路灵:《南洋粤籍华侨在抗战中的贡献——以东江纵队为例》,华侨大学硕士论文,2018 年,第28~50 页。本文在利用报刊、中共党史资料和国民党方面档案史料的基础上,试图对这一个案进行更为坚实和完整的史实重建,在此基础上分析中共战时侨务工作的开展情况和历史影响,以期丰富学界对于这一问题的认识。

一、国共合作抗战背景下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组建

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作为当时华侨回国参战群体之一部,反映了南洋华侨抗日救乡的诉求。日本方面注意到,“救乡服务团” 这一事物的出现,有着恢复侨居地与故乡之间汇款、通信和进出等联系的诉求,是南洋华侨和中国之间关系得到强化的具体表现。[2]在东团的组建过程中,中国共产党方面发挥了积极的引领作用,在组织方面给予了重要的干部和人员支持,将其视为华南游击战争的重要辅助者。国民党方面出于争取华侨资源和重建地区秩序等需要,承认东团作为归国抗战侨团的合法地位。

(一)中共推动建立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

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发起者南洋惠侨救乡总会,是南洋惠州籍侨胞在日军入侵家乡后成立的救国救乡组织。早在19 世纪,新马地区的惠州人即以惠州府为单位进行结社,基于固有的地域和方言认同,长期维持着特定的独立性。[3]1938 年10 月12 日,日军在大亚湾登陆,侵入华南地区,很快占领广州、惠州等地,封锁华南海岸线,切断华侨与故乡之间的联络,使旅居南洋的惠州华侨深感震惊。10 月30 日,来自马来亚各地区的惠州华侨代表聚集在吉隆坡惠州会馆,商讨“救国救乡”办法。代表大会临时主席黄伯才在大会开幕时向吉隆坡新闻界发表谈话,谴责日军入侵广东特别是东江流域,“打算策谋惠州十属十余万侨民之团结”,“加倍努力其救乡责任”。[4]次日,与会代表宣布发起成立“南洋英荷两属惠州同侨救乡总会”(下文简称“南洋惠侨救乡总会”),通电吁请国民政府抗战到底,扶植民众运动。[5]尽管南洋惠侨救乡总会公开宣示,不会妨碍南侨总会和各地筹赈会“统筹统汇” 的原则,但仍强调自身负有“迫切援救桑梓” 的责任。黄伯才在会见记者时指出,惠侨救乡会基于“日寇肆虐,惠属受祸最先” 的情势,“一闻噩耗,奋起自救,天良激发,义不容辞”,与既有的救乡会、筹赈会等组织并无抵触。黄氏更称东江流域和惠州地区为辛亥革命和国民革命的“革命圣地”,不能容忍就此“沦为异域”,“奋起救乡,系属当然的责任”。[6]日本方面在听闻惠侨救乡总会成立的消息后,曾由日本驻新加坡领事馆出面联络,允诺为其返乡救济提供救护和保障,这一分化和拉拢的举动遭到惠侨救乡总会的拒绝和揭露。[7]

南洋惠侨救乡总会的成立,既体现了惠籍侨胞爱国爱乡的情感,也与中国共产党的推动密不可分。抗战全面爆发后,中共与马来亚共产党发起组织“马来亚华侨各界抗敌后援总会”,进行抗日宣传、抵制日货、集会游行和为抗战募捐等活动,声势甚为浩大。海峡殖民地总督兼马来联邦总监汤姆斯虽默许华侨反日集会,但为避免对英日关系构成更大的冲击,要求抗日捐款须以赈济中国灾民的名义募集,且须一律汇呈国民政府行政院。[8]这一规定对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军民接受华侨捐助产生了严重的阻碍。在南洋华侨抗日热情高涨的有利情势下,中国共产党推动和支持侨胞成立救乡会和服务团等抗日救乡组织,作为拓展侨务工作的重要抓手。南洋惠侨救乡总会和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成立,即是这一理念的重要实践。惠侨总会的重要发起人何友逖,为中共在南洋的重要干部。何氏于1893 年出生于惠州府所辖的惠东县,清末曾加入同盟会投身辛亥革命,后思想逐渐转向,于1924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国民党“清党” 后转往南洋。抗战爆发后,他往返于南洋与香港之间,进行抗日宣传。日军入侵华南后,他在新加坡惠州会馆率先发表救乡宣言,说服吉隆坡惠州侨领黄伯才出面,与之联合发起惠侨救乡总会,并在该会成立后实际领导该会的组织和运作。在何氏的影响之下,惠侨总会既以拥护国民政府为宗旨,也与中共在港组织保持密切的联络。[9]

1938 年1 月,八路军驻港办事处开办后,即成为中共突破“统筹统汇” 限制、接收和转运抗日物资以及宣传抗战主张、争取国际同情的重要政治机关。此外,办事处还肩负着团结华侨、领导华侨抗战的重要任务。[10]惠侨救乡总会成立后,派遣何友逖担任首席代表,以赈灾名义前往香港,与八路军驻港办事处负责人廖承志和连贯会面,商讨下一步的工作方向,其间亦有新四军军长叶挺加入会谈。惠侨救乡总会随后在香港设立办事处,得到何香凝等民主人士的公开支持。何友逖返回南洋后,召集英、荷两属惠侨代表举行第二次代表大会,确定以“四四二” 的比例分配所筹的捐款(新四军和惠东宝游击队各占四成,赈济灾民占两成),决议成立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返回东江流域进行救国救乡活动。

1939 年1 月,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正式成立。东团在惠阳县设立总团部,在东江各县各设一分团,并于香港设立总团办事处,负责与南洋惠侨救乡总会的联络。①东团的组织架构情况,参见张路灵:《南洋粤籍华侨在抗战中的贡献——以东江纵队为例》,第29~30页。在中共的积极推动和指导下,东团从南洋侨团的母体中破胎而出,开始在东江流域开辟出一番天地。

(二)国民党对于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合法性的承认

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作为华侨抗日救乡团体的合法性,也同样得到了国民党方面的承认。国民党因其在南洋华侨社会的历史渊源,在当地具有较为完备的党部组织,对侨务工作向来较为重视。全面抗战爆发后,为抵抗日本侵略,国民党更加需要海外华侨在人力、物力和财力上的支持。1938年4 月,国民党中央召开五届四中全会,决议设立中央海外部,加强海外党务工作,海外党部亦纷纷策动成立各种华侨抗日团体,动员华侨参加抗日救亡工作。[11]除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之外,与侨务关系密切的部分省政当局对于华侨的资源输送亦较为仰赖。长期以来,广东地区与海外华侨联系密切,侨汇向为当地重要的经济来源。抗战爆发后,广东军政当局直接接收了大量来自南洋粤籍华侨的捐款,较以往更为重视侨务工作。1938 年春夏,时任第四战区副司令长官、广东境内最高军事将领的余汉谋还特命专员前往南洋,向华侨募捐。[12]广州沦陷前夕,蒋介石以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身份向华侨做抗战表态,表示将“征召专才,回国效力”。广州市市长曾养甫亦公开向海外侨胞喊话,呼吁其支援广东抗战,“望协力同心,以卫桑梓”。[13]国民党在侨务领域的这一政策取向,为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取得合法地位创造了条件。

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以华侨名义返乡,通过法定程序,向国民党当局申请以“民众运动” 团体身份进行活动。东团在筹备阶段时表示,日军之所以能迅速攻占惠州和广州,“主要原因是由于政府及民众工作之失败”,故该团希望以“广泛动员民众” 为自身使命,投入到东江流域的抗日救亡运动中。南洋惠侨救乡总会为此于1939 年3 月在吉隆坡致电国民政府及广东省政府,请求“彻底开放民众运动,以补救前此军政与民政不能配合抗战之遗憾”。4 月,惠侨总会正式向侨务委员会提交组织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文件,以华侨救国团体的名义请求立案。[14]

出于笼络华侨的考虑,国民党方面对东团的合法地位表示了认可。东团吉隆坡队抵达香港后,国民党港澳组织和海外党务负责人吴铁城派出代表参加欢迎仪式。[15]其时东江流域的抗日力量,除有在中共领导下已经活跃在淡水、坪山一带并已建立抗日民主政权的惠宝游击队之外,还有广东军政当局在惠阳设立的第四战区游击指挥所。[16]吉隆坡队抵达惠州后,在团长叶锋的带领下,主动登门拜会第四战区游击指挥所主任香翰屏和第四区行政督察专员池中宽等地方要员,赠送锦旗和药品,也得到地方当局的接待。[17]

国民党方面对于东团的接纳,除争取华侨这一政治动机之外,也与当时东江流域的政治情势有关。1938 年12 月,日军出于收缩战线的需要撤出惠州。日军撤离后,为恢复东江地区的秩序和生产,在广东军政当局的指示下,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司令部战时工作队、广东省教育厅社会教育工作团和第十二集团军随军政治工作队等机构都到惠阳从事民众动员。其时广东军政集团内部斗争加剧,“民众运动” 成为部分政治人物谋取权力和地位的工具。余汉谋出于其个人政治目的,以“民众运动委员会” 代替党政军联席会议领导民众运动,促使广东出现“民众运动” 的热潮。[18]东团方面意识到,广东军政当局对于民众运动的积极态度,有助于该团在东江地区的工作开展。[19]日军退出惠州后,地方饱受战火摧残,民众生活异常艰辛。东团首先以筹赈工作为先导,协助维持地方治安,动员难民返乡,恢复地方商业活动。[20]在受灾严重的地区,东团重点进行施赈工作,分派棉衣和白米,挑选有救护专长的团员数十名组成救护队,施赠药物,诊疗伤患,参与防疫。[21]东团在返乡初期的活动,有助于恢复东江地区的社会秩序,契合广东军政当局在这一时期的政治需要,在地方开展抗日救乡活动的合法性基础更为坚实。

国民党当局承认东团具有“华侨团体” 暨“民众团体” 的合法身份,为东团在国内站稳脚跟创造了必要的条件。东团的顺利组建及返乡抗战,源于南洋华侨抗日救乡的诉求,亦得益于国共合作抗战的大局。随着东团在东江流域的活动日益深入,中共和国民党对东团的立场开始渐行渐远。

二、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发展及国民党态度的转变

在国共合作抗战的背景下,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在成立之初,得到了来自国共两党的不同程度支持。在中国共产党的引领之下,东团不断发展,政治影响日益扩大,对原有的地方权势结构构成挑战。国民党方面因之调整了对待东团的态度,由容忍转向防范。

(一)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在中共支持下的壮大发展

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自组建以来,在中国共产党多方面的大力支持下,不断发展壮大。东团所开展的抗日救乡活动,也有力地配合了中共在华南敌后游击区的政治军事战略。

如上文所述,东团在筹建阶段即得到了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和中共华南党组织的帮助。东团的早期成员除归国的南洋惠籍华侨外,多数为中共动员返乡抗战的在港惠籍青年。广州沦陷后,中共华南党组织对于惠阳的战略价值给予了极高的重视,认为这一地区沦陷最早、损失最大,在游击战中地位最重要,应加以经营。[22]1937 年7 月至1938 年秋,中共香港市委和海委已经在港组织惠阳县籍的青年及部分海员、工人组成“香港惠阳青年会回乡服务团” 回到惠阳、宝安一带从事抗日救亡工作。东团成立后,这一组织即转入东团第一团,其主要负责人叶锋和刘宣转任团长和副团长。[23]中共领导下的另一个抗日救亡组织“海陆丰同乡会回乡救亡工作团” 则转为东团第二团。在返回内地工作之前,东团团员都在香港接受了中共党组织的专门培训。

东团在返回东江流域后,其成员招募也得到了中共地方党组织的积极协助。东团当时面向华南地方和海外招募新成员,并不限于华侨身份,只要求团员至少掌握一种华南各地方言(广府话、客家话、潮州话)。团员加入后,需接受为期一个月的专门训练。[24]在中共地方党组织的穿针引线之下,东团继获得国民党中央和广东军政当局的承认之后,其各分团也获得所在地区县政府的认可,这使得东团在各地的招募较为顺利。以东团第六团龙川分团为例,该团主要成员自香港返回龙川后,即通过当地中共党组织的引介,招收熟悉地方情况的本地青年。[25]又如第七团和平分团,最初只有自香港返回的五名成员,后经中共和平县委的协助,该团获得国民党县党部和县政府的认可,而且吸收多名地下党员和积极分子的加入,人数很快增加到二十多人。[26]

中共除帮助东团奠定其干部基础外,也深刻影响到东团的行事策略与组织模式。在中共党组织的指导下,东团利用“华侨团体” 的合法身份,开展统一战线工作。东团与各县政府和国民党党部进行合作,除向其报备组织经过、迁移路线和工作概况外,还发动民众协助其进行破坏公路、调查乡村、宣传国民精神总动员和训练新兵壮丁等抗敌工作。为扎根乡村、动员农民,东团也利用地方上的“封建关系和宗族观念”,“认了许多亲戚”,鼓动他们在抗日救亡方面进行良性竞争。在自身建设上,东团则借鉴中共进行组织建设的方式,组织团员进行政治学习,开展自我批评和自我教育,对工作成绩及不足之处进行总结。[27]在中共广东省委的支持下,东团于1939 年春开始,先后在博罗县黄田牌、黄麻坡和龙川等地举办干部训练班,组织干部学习抗战理论知识,进行业务培训,培养了三四百名队伍骨干。[28]

东团的活动以发动地方民众为主要内容,在战略上与东江抗日游击队开展的武装斗争相互呼应,成为中共领导下的东江敌后游击战争的重要参与者。随着东团各分队在各地逐步站稳脚跟,其工作范围也进一步扩展到军事斗争领域,成为东江抗日游击队的帮手。东团不仅动员民众参与运输、侦探和向导工作,还派人深入沦陷区搜集情报,清除汉奸。其中惠阳队曾协助建立军民合作站、运输站和茶水站等设施,为游击队提供后勤保障。[29]东团的活动范围,遍及“沦陷区、接敌区、敌人占领过的,和敌人还未到过的地区”。各分团通过举办战时小学、识字班和农民夜校,培养和发现青年积极分子,再通过这些积极分子去串连和发动乡民,组织各种抗日民众团体。在民众抗日情绪高涨的地区,东团组织农民抗敌同志会、青年抗敌同志会和抗敌儿童团等,并且设法掌握乡村武装,成立农民自卫队。在地方军政当局力量和影响较大的地方,则“一般先采用灰色的名义”,组织兄弟会、姐妹会、打猎队、护路队等,在这些组织内进行抗日宣传和革命活动。[30]东团利用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司令部要求组织乡村民众抗敌自卫协会的精神,在各地积极发起成立抗敌自卫组织。如在成立“古竹乡民抗敌自卫协会” 的过程中,东团第四团将各村组织起来,获得来自地方各界的支持。[31]又如在东团博罗队的动员之下,博罗县的一些乡镇除组织起抗日自卫队之外,还出现一支200 人左右规模、脱离农业生产参加前线军事斗争的“抗日随军杀敌大队”。[32]

中共在干部培训、组织建设和斗争策略等方面对于东团的指导,帮助东团初步达成了其抗战救乡的使命,重新疏通了南洋—香港—华南之间的交通和运输管道。东团通过转送华侨捐助和动员地方民众,帮助东宝惠游击队获得华侨捐助,为中共领导下的游击队提供了食物和药品等物资补给。[33]东团的民众动员与东江抗日游击队的武装斗争互相配合,相辅相成,使得中共在海外华侨和东江领域的政治影响日渐扩大,引起了国民党方面的不满。

(二)国民党对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防范

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发展与东惠宝抗日游击队的壮大,使得战时广东形成沦陷区、国统区和游击区三足鼎立的态势。随着国民党方面的路线转向,国民党中央和广东军政当局对东团的态度从接纳转为防范。

1939 年1 月,国民党中央五届五中全会召开,确定“溶共、防共、限共、反共” 的方针,政策重心由对外转向对内,开始执行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路线,寻找制造反共摩擦的机会,从此更为敌视中共力量在敌后的发展。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活动及其影响,逐渐引起国民党中央的密切关注。1939 年4 月,军统方面研判,中共以香港为根据地努力扩展在华南的影响,琼崖、潮汕和东江地区的“民众团体” 已经成为其华南游击区的组织基础。[34]1939 年7 月,中央社会部已注意到东团“扩充组织” 和事实上为中共所领导的情况,并转知侨务委员会、中央海外部和广东省政府注意。[35]一个月后,中央海外部报告中共组织菲律宾华侨回国慰劳团一案,指出此种做法“不仅在菲律宾一埠”,提请中央常务委员会订定“非常时期华侨组织团体回国请领证明书办法”,规定海外华侨组织团体回国之前必须向当地国民党高级党部或使领馆申请证明文件,接受政治背景的审查。[36]这一政策虽不是直接针对东团提出,但已说明国民党中央对中共与归国侨团之间的合作更加警惕,相关政策趋向收紧。

东团在东江流域的发展,也引起了广东军政当局和地方势力的不满。1939 年6 月,东团在惠州召开联席会议,国民党地方当局的代表前往参会,对东团的实力感到震惊。惠阳县县长刘秉刚表示,东团的规模已令各县政府无法进行有效控制。从1939 年下半年开始,国民党地方当局开始密切注意东团在各地的活动。[37]如龙川县政府向广东省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报告称,在该县活动的东团第六团“分子颇为复杂,行动亦不纯正,显与该团宗旨不符”,且经费来源不明,所主办的训练班、民众日报和儿童歌咏等均未获得地方政府和国民党党部的许可。[38]东团自身亦意识到,“东江一般封建势力,旧军阀的作恶,和敌人政治阴谋,收买很多汉奸无端造谣,破坏,惊怕我们唤醒民众对于他们走私漏税,包烟包赌的利益有妨碍。”[39]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广东军政当局对于东团和东宝惠游击队在东江流域的活动也逐渐从容忍转向敌对,开始进行打压。1939 年秋,香翰屏、池中宽向来惠视察的南洋惠侨救乡总会主席黄伯才提出,东团已被中共操纵,该团驻港办事处应迁往惠州接受省方的改组,清除中共党员,改由地方士绅主持,改组完成后交由政府管理。在东团的抵制下,这一图谋未能变为现实。[40]为避免矛盾的进一步激化,东团于1939 年9 月进行改组,将分团改为队,并进行了人数的压缩,以更为精干的组织展开活动。但粤省当局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在东江各地对东团采取强制组织培训、收回住房甚至禁止活动的措施,进行全方位的限制。[41]

国民党对东团的态度变化,既与其整体的政策转向有关,也是对东团在地方上不断壮大、触及其权力基础后的一种反应。由于国民党内部派系斗争的历史原因,广东并非以蒋介石为主导的国民政府所直接掌控的势力范围,而是长期由地方军政势力统治。相较而言,国民党中央对于东团的防范和戒备更着眼于国共关系演变的整体考量,广东军政当局则更畏惧东团和东江游击队对其在东江地区权力基础的触动和利益结构的冲击。国民党方面的转向,加剧了两党在东团问题上的矛盾,最终导致了“博罗队事件” 的发生。

三、国民党对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遏制及中共的应对策略

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迅速发展,加剧了国共两党的政见分歧和利益冲突。1940 年初,广东军政当局制造“博罗队事件”,企图将东团彻底取缔。国共两党和海外华侨围绕这一事件,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治互动。

(一)“博罗队事件” 与国民党遏制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尝试

1939 年年底至1940 年年初,国军打退了日军对广东战时省会曲江发起的进攻,获得第一次粤北战役的胜利。在外部威胁暂时告一段落的情况下,广东军政当局开始筹划进一步打压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1940 年1 月,香翰屏在向广东省政府的报告中指出,东团与曾生领导的东宝惠游击队“原同一气”,请省政府派员到惠州“将该团整理”,使两股势力均能参加广东军政当局组织的“集训”。广东省党部亦令香氏与省党部执委许成业会商“整理办法”,密谋取缔东团。[42]

博罗县境内的东团博罗队(原名东团第三团)因为各种机缘,成为广东军政当局取缔东团的切入点。博罗队此前积极进行抗日宣传,放手发动民众,成立各种群众性抗日救亡组织,引起当地政府和国民党县党部的畏惧。1940 年1 月,博罗县政府将涉嫌绑架香港商人郑国有之侄的三名土匪嫌疑犯管押在县府监狱,同时散布“共产党在博罗勾结土匪,扰乱社会治安,阴谋暴动,聚众劫狱”的谣言。1 月31 日至2 月1 日,第四战区游击纵队指挥所和博罗县政府在省方的授意下,以东团博罗队“勾结土匪、阴谋暴动劫狱” 的罪名,将该队23 人全部予以“拘留”,制造了轰动一时的“博罗队事件”。[43]

广东军政当局在事件发生之后,以博罗队为例,企图否定东团的“华侨团体” 身份,从而否定东团存续的合法性。香翰屏汇报此事时,表示搜获中共党章、县委通知和其他共产党内部文件,指控东团并非真正的华侨团体。他在提交给省党部的报告中称,东团“以华侨为招牌”,但就博罗队而言,仅叶福生一人为吉隆坡华侨,另有三人为回国后加入东团工作,其余19 人均属“临时参加之复杂分子”,“均假华侨团体为名,实行共产党工作,在抗战中乘政府不注意时,积极推动东江各县各级组织化,一年中潜滋暗长,其势渐大”,“显有破坏统一抗战与阻挠精神结合之行为”。[44]李汉魂则以广东省党部主任委员身份上书国民党中央,称东团与抗先队、青抗会等组织“阴谋暴动,诋毁本党主义,破坏抗战建国工作”,建议将其“明令解散”。第四战区行政长官张发奎亦上书蒋介石,指控东团“乘政府爱护华侨之心,尽量活动”,并配有武装力量,“此时如非彻底处办,东江隐患将不堪言”。[45]

1940 年4 月,国民党广东省党部下令解散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46]5 月,省方强行封闭惠州的东团总团部,使得冲突更为升级。[47]广东军政当局的强硬立场,不仅使得东团的抗日救乡活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也使得华南地区的国共关系陷入僵局。

(二)中国共产党和海外华侨对“博罗队事件” 的回应

“博罗队事件” 发生后,中共广东省委认为,这一事件与广东军政当局希望通过调训取消东江抗日游击队的图谋,都属于全国范围内反共逆流的一部分。[48]在严峻的局势下,中共方面出于维护抗战大局的考量,并未与国民党方面展开激烈的对抗,而是进行了坚持立场、富有策略的斗争。事发后,广东省委和东团团部立即派人赴博罗进行调查,了解事件情形及背景,并向中共中央报送营救方案。[49]中共党组织认为,东团具有华侨救国团体这一公开合法的身份,应以公开合法的方式开展对博罗队成员的营救工作。[50]针对广东当局对于东团“假借华侨名义” 的这一指控,中共通过香港方面在舆论上进行了驳斥和反击。博罗队队员被捕当月,东团即在香港召开记者招待会,对这一事件来龙去脉进行解释。[51]在中共领导之下的以香港惠阳青年会为首的在港华侨组织,则以“香港侨团” 的名义联合发出快邮代电,强调东团隶属于惠侨总会,为广东省政府同意立案,对于抗战贡献至大,谴责“地方当局对华侨救国青年,竟视同大敌,非刑严讯”,“影响所及,将使千百万同胞裹足不前”,要求释放博罗队队员。[52]

“博罗队事件” 经由中共的宣传,在海外华侨中引发强烈反响。南洋惠侨救乡总会闻讯后即在新加坡召开会议讨论对策,声明自身不隶属于任何党派,“最反对藉口党派发生摩擦”,对于惠州籍华侨“回国服务及受污蔑” 深感愤慨,决议请驻新加坡领事代询保释手续,并推举黄伯才、官文森等七人组织委员会物色代表处理东团事宜。[53]惠侨救乡总会主席黄伯才亦致书香翰屏,解释东团之所以吸纳本地青年,是因为华侨子弟“多有生来未入国门一步者,乡村路径,风土人情,大部茫然不知”,“是又不得不倚赖国内忠诚练达之同胞,善为指引互相配合”,指责省方之作为已引起海外华侨的普遍不满,拟向军事委员会及最高法治机关起诉“此次拘捕华侨之主事者”。“美洲纽约惠州工商联合会” 亦致电林森和蒋介石等国民政府军政首脑,要求释放博罗队队员,查办“破坏华侨救国运动”、“残杀华侨” 的香翰屏、池中宽等人,“以平侨愤,而利抗战”。[54]

海外华侨的呼声,很快在国内获得呼应。4 月4 日,老同盟会会员、国民参政员徐傅霖在国民参政会提出“请将广东博罗县捕押华侨回乡服务团廿三人依法办理案”,获得黄炎培、张澜、罗隆基、邹韬奋、章伯钧和史良等22 人联署支持,声称“若不将被捕押之廿三人依法办理,恐激动侨胞恶感”,要求国民政府下令广东省政府将博罗队队员移交法院审判,若其无罪应追究博罗县县长黄仲榆“捕押无辜者” 的责任。[55]此案提出后,老同盟会会员、在马来亚从事锡矿和橡胶经营的官文森又领衔以惠侨总会代表名义致电国民政府和中央党部等机构,以类似诉求呼应徐氏的提案。[56]6 月1 日,官氏等人在港致函蒋介石,谴责广东当局之作为,称东团系因为揭发东江地方当局“武装包庇走私钨矿木油” 才遭致报复,要求为东团平反。[57]在相关舆论的影响之下,国民党方面的态度开始松动,“博罗队事件” 逐渐出现和平解决的前景。

(三)“博罗队” 事件的解决与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结束

国民党对于东团的处置手法,不仅伤害了海外华侨支援抗战的爱国感情,而且加深了华侨对于国民党领导抗战的疑虑和不满,使国民党的侨务工作陷入被动。尽管国民党中央支持广东军政当局对于东团的打压行动,但因顾忌华侨的离心和舆论的压力,其后续因应则显得较为谨慎。“博罗队事件” 后,中统曾建议中央下令将东团“一律予以解散”,然而在经过审慎的考量后,这一提议并未获得首肯。国民党中央决策认为,东团虽由共产党“策动利用”,“而侨胞之输款出力,实系一片热忱”,如通令解散该团,将成为中共“扩大宣传挑拨侨胞情感之题目”,恶化华侨对于政府之观感。[58]中央海外部部长吴铁城也认为,如采用“解散遣送” 的处置办法,将引起南洋华侨的误会,影响侨胞回国服务之意愿。[59]蒋介石在给张发奎的指令中,特别强调东团虽应解散,但处置博罗队成员时只按“破坏治安罪” 惩处,“不必视为异党问题”。[60]在答复官文森呈文时,中央秘书处亦强调只究责于“少数份子”,优待侨团回国、奖勉抗战侨胞之政策不会改变。[61]

海外华侨对于此事的强烈反响,也使得广东军政当局倍感压力。“博罗队事件” 发生后,旅港惠阳商会与海陆丰同乡会出面调解此案,宴请香翰屏、徐傅霖及一众绅商。徐氏在席间告诫香氏,战时“党派问题不能够乱谈”,分裂是危险的。在场绅商代表则表示“只知华侨出钱出人回来救国”,东团之行动并无不法之处。面对这些诘问,香翰屏只能闪烁其词地点出东团背景“太复杂”,不敢否认其华侨抗日团体的合法性,表态将在听取侨团意见的基础上重新考量对东团的处置。[62]广东军政当局被迫宣称,扣押博罗队系“万不得已之举”,对于被拘捕的博罗队队员,省方将“设法感化”,“而于侨胞及纯粹之救国团体自必照常(保)护与奖进”((保)为笔者所加)。[63]李汉魂亦强调对于东团问题的解决,“不可操之过急,致招华侨反感”。[64]

国民党面对华侨的不断抨击,在舆论场上陷入被动,为中共和侨团方面的营救工作创造了机会。八路军驻港办事处在与官文森等人协商之后,派出吴逸民、黄义芳和钟育民等中共党员,以南洋惠侨总会慰问代表团的名义前往广东省政府所在地韶关,向余汉谋、李汉魂等广东军政要员献旗致敬,设法营救被捕的博罗队队员。八路军驻港办事处负责人连贯在其行前分析认为,国民党中央与广东军政当局之间存在矛盾,前者因不愿开罪华侨,将此事推给主持广东军政的余汉谋处理,为营救工作提供了有利的条件。[65]尽管广东军政当局对于遏制中共力量发展的目的非常明确,但其内部权力斗争态势激烈,权势人物之间的勾心斗角较为严重。国民参政会提案后,博罗队之于粤省当局已成为烫手山芋,李汉魂甚至借机以此事挖苦负责此事的余汉谋,有利于吴逸民等人的营救行动。在经过与广东当局的多次交涉后,博罗队事件被解释为“华侨青年回国后不谙当地法律,致有抵触” 所造成的误会,全队23 人分成两批,由南洋惠侨救乡总会担保释放。[66]

“博罗队事件” 虽落下帷幕,但国民党中央和广东军政当局仍顾忌东团的威胁,解散东团一事并未收回成命。团长叶锋曾决定将东团转为秘密组织,团员以个人身份加入三青团,但未能成功。而广东省政当局企图通过地方党部将东团成员集中韶关受训的企图,也因东团的抵制最终落空。[67]经过各方的博弈,东团最终于1940 年冬天停止在东江的公开活动,宣告结束。东团成员或取得合法身份的掩护留在地方工作,或转入敌后根据地参加游击队,继续在华南地区从事抗日救亡斗争。[68]

“博罗队事件” 发生后,东团一度在国民党的反共逆流下岌岌可危。在中共的指导和帮助下,东团通过凸显作为华侨民众团体的组织属性,得到海外华侨的大力声援,将国民党置于“破坏华侨救国运动” 这一舆论困境,迫使国民党方面作出妥协,服从国共合作抗战的大局,从而保存了其有生力量。围绕“博罗队事件” 的各方互动,在舆论层面扩大了东团抗日救乡活动在海外华侨中的政治影响,暴露了国民党在侨务工作中挑起党派纠纷的狭隘性和局限性,使中共支持华侨归国抗战的立场和维护团结、反对分裂的大局观更为深入人心。

四、结语

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是惠州籍南洋华侨和香港同胞在日本入侵华南后自发进行抗日救乡的一次重要实践。由于获得了中国共产党的指导和帮助,东团得以发挥其作为华侨抗战团体的各种优势,参与到东江流域的抗日救亡运动之中。历时两年的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为中共在华南的武装斗争和民众运动培养了许多干部,也为东江抗日根据地的建设提供了重要经验和借鉴,在抗战史和革命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从中共党史和华侨华人历史的角度看,引领东团参与抗战亦是中共领导华侨抗战的重要事件,呈现了战时中共侨务工作的新动向。

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是中国共产党结合华侨工作和民众动员的产物,是中共将侨务由海外推展至国内、扩大和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新举措。全面抗战爆发之前,中共在海外华侨中虽有一定规模的组织和影响,但与国内的联动并未形成,地方党组织更是极少涉足侨务。1938 年广东省委书记张文彬在给中央的报告中提到,由于“过去对华侨工作的忽视与无基础”,当时所注册的华侨团体“也只是一个招牌”,“但因为他的重要和可以取得资财捐款”,所以应该重视侨务工作,积极争取华侨。[69]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组织与运作,意味着中共在国共合作抗战的新形势下,在侨务领域突破了既往以吸收捐款、募集资金为主要目的的工作模式,引导华侨直接投身到国内的军事政治斗争之中。由于采取了切合实际的斗争策略,在组织、思想和行动上受到中共深刻影响的东团在抗日救乡的过程中不断发展壮大,发挥了重要的政治效能。中共支持华侨回乡团体抗战救国的举动,顺应了中华民族团结一致、坚持抗战的时代潮流,体现了其思想和组织上的先进性,增强了对海外华侨的感召力。“已散布东江各县,取得合法组织地位” 的东团对于中共而言,既是“对华侨民众桥梁”,“又是各个团体桥梁”,还是“东江人民与华侨桥梁”,“将在东江一般救亡工作传送南洋华侨,去使华侨信仰”。[70]中共在引领华侨归国抗战的过程中,积累了重要的侨务工作经验,也更加意识到华侨工作的重要性。如1940 年3 月,广东省委书记张文彬指出“华侨工作的重要是不待言的”,请求中央派来专门的侨务领导干部。[71]中共中央在当年7 月7 日的抗战三周年纪念日文件中,也将“加强华侨工作” 作为全党的十七项政策之一。[72]

战时中共方面侨务工作的开展,除立足于组织和动员华侨抗战、联通华侨与故乡之外,亦须考虑国共合作抗战的大局,慎重处理与国民党之间的关系。在引领东团抗战的过程中,中共与国民党之间既有合作,又有斗争。对于“华侨团体” 身份的坚持和强调,是中共维护东团行使抗战救乡权利的重要基点。东团的建立与回乡,符合国民党许可华侨团体归国抗战救乡的相关政策,也获得了内部矛盾重重的国民党方面的认可。“博罗队事件” 发生之后,中共指导东团利用归国抗战侨团的这一合法身份,争取海外华侨对于东团的同情和声援,与国民党“斗而不破”,使得事件得以和平解决,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得到维护。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国民党对于组织和领导华侨归国从事抗日救乡活动,并未进行特别的筹划,形成系统性的政策,反而出于政治控制的需要,对民众运动的发展始终抱有疑虑。在对待中共的政策发生整体性的转向后,国民党方面采取出尔反尔的态度,从承认东团作为华侨团体的合法性到试图否定其抗日救乡的正当性,不仅遭到了中共方面的坚决反对,而且恶化了华侨对于当局的观感,反过来冲击到国民党所营造的代表华侨利益的政治形象。尽管相对于在历史渊源、组织基础和政策体系上更具优势的国民党,中国共产党在战时的侨务领域仍然处于明显的劣势,但围绕东团的一系列斗争,也使得国共两党在海外华侨中各自的政治影响,发生某些潜移默化的变化。

[注释]

[1] 任贵祥:《海外华侨与祖国抗日战争》,团结出版社,2015 年,第71~77 页。

[2] 台湾拓殖株式会社:《南洋华侨及其对策》(1942 年),崔丕、姚玉民译:《日本对南洋华侨调查资料选编(1925 —1945)》第1 辑,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年,第214 页。

[3] 颜清湟著,粟明鲜等译:《新马华人社会史》,中国华侨出版公司,1991 年,第178~180 页。

[4][6] 《马来亚惠侨召开代表大会讨论救乡救国办法》,《东江党史资料汇编》第9 辑,中共惠阳地委党史办公室、中共惠州市委党史办公室编印,1987 年,第263~266、266 页。

[5]《马来亚惠侨代表大会通过成立南洋英荷两属惠侨救乡委员会》,《东江党史资料汇编》第9 辑,第267 页。

[7] 钟醇生:《以警惕、坚决答复敌人阴谋》,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委员会、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编:《广东华侨港澳同胞回乡服务团史料》,内部发行,1985 年,第155 页。

[8] 驻吉隆坡领事馆:《马来联邦华侨援助抗战概况》(1941 年5 月9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一般档案,档号:一般515/75。

[9] 郑锦清、周桂花:《何友逖传略》,《惠东文史》第8 辑,惠东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印,2003 年,第33~34 页。

[10] 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港澳同胞与祖国抗日战争》,团结出版社,2015 年,第58~61 页。

[11]《抗战时期的海外党务(民国二十六年至三十四年)》,杨建成主编:《南洋华侨抗日救国运动始末(一九三七—一九四五)》,中华学术院南洋研究所,1983 年,第187 页。

[12] 李盈慧:《抗战时期华侨抗日捐献与相关纷争》,“华侨协会总会” 主编:《华侨与抗日战争论文集》上册,台北,“华侨协会总会”,1999 年,第63 页。

[13]《蒋委员长电海外侨胞》、《曾养甫电侨胞协力保卫桑梓》,《新华日报》1938 年10 月18 日,第2 版。

[14]《惠州同侨救乡总会委员会主席黄伯才关于组织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经过检同章程等件恳予备案的呈》(1939 年4 月29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国防档案,档号:防003/825。

[15][32]《香港各侨团昨热烈欢迎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吉隆坡队》,《广东华侨港澳同胞回乡服务团史料》,内部发行,1985 年,第153、276 页。

[16] 曾生:《东江抗日星火》,《东江纵队资料(纪念东江纵队成立四十周年专辑)》,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委员会、中共广东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办公室编印,1983 年,第40~41 页。

[17] 黄炜然:《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吉隆坡队》,全国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编:《峥嵘岁月:华侨青年回国参加抗战回忆录》,中国文史出版社,2016 年,第233~234 页。

[18]《金城给毛主席报告——关于潮汕救亡同志会、广东国民党内部斗争等情况》(1938 年4 月29 日),《广东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第36 册,中央档案馆、广东省档案馆编印,1986 年,第151~152 页。

[19] 刘仁铨:《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过去工作与当前急务》(1939 年4 月17 日),《东江党史资料汇编》第9 辑,第338 页。

[20]《回乡服务团第一团两个月来的工作》,原载1939 年1 月13 日《东江》创刊号,广东省档案馆、广州华侨志编委办、广州华侨研究会、广州师范学院合编:《华侨与侨务史料选编》(广东)一、二(1),广东人民出版社,1991 年,第663~664 页。

[21] 务浓:《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工作报告》(1939 年7 月3 日),《东江党史资料汇编》第9 辑,第376 页。

[22]《粤东南特委工作报告》(1939 年1 月29 日),《广东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第36 册,中央档案馆、广东省档案馆编印,1986 年,第347 页。

[23] 曾生:《曾生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2 年,第130~131 页。

[24]《组织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缘起》(1938 年12 月),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12。

[25] 黄义:《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在龙川》,中共龙川县委党史研究室编印《龙川党史》第25 期,2003 年,第209~214 页。

[26] 刘宣:《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在和平》,中共和平县委党史编纂委员会编印:《浰江怒涛》,2004 年,第157~158 页。

[27]《各团工作报告》,原载1939 年7 月3 日《东江》第12 期,广东省档案馆等合编:《华侨与侨务史料选编》(广东)一、二(一),第705~718 页。

[28] 张路灵:《南洋粤籍华侨在抗战中的贡献——以东江纵队为例》,华侨大学硕士论文,2018 年,第46~47 页。

[29][39] 《忠诚为国服务的一年——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一年来的工作报告(1938 —1939)》,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一般档案,一般536/25。

[30][41] 叶锋:《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曾生等著:《东江星火(革命回忆录)》,广东人民出版社,1983 年,第15~18,15、18~20 页。

[31]《服务团第四团在紫金》,原载1939 年4 月17 日《东江》第8 期,广东省档案馆等合编:《华侨与侨务史料选编》(广东)一、二(一),第685 页。

[33] 许肖生:《华侨与祖国民族解放运动》,暨南大学出版社,1992 年,第115 页。

[34]《毛庆祥电蒋中正日军情报称共党以香港为根据地向华南地区拓展实力等情报五则》(1939 年4 月1 日),台北“国史馆” 藏“蒋中正总统文物”,002000001908A。

[35]《国民党中央社会部关于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扩充组织的密函》(1939 年6 月12 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八路军新四军驻各地办事机构》(4),解放军出版社,1999 年,第879 页。

[36]《军事委员会快邮代电》(1939 年8 月2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会议记录档案,会5.3/131.17。

[37] 叶锋:《回忆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广东华侨港澳同胞回乡服务团史料》,内部发行,1985 年,第234~235 页。

[38]《龙川县长向省第六区专员报告——密查东团活动情况》,《东江党史资料汇编》第9 辑,第467 页。

[40]《国民党广东省执行委员会送中央执行委员会关于再讲处理“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 案详细经过情形报请鉴核一案的密呈》(1940 年4 月9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6。

[42]《国民党广东省执委会送中央执行委员会关于处理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经过情形一案的呈》(1940 年3 月13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10。

[43]《东团博罗队的战斗历程》,《东江党史资料汇编》第9 辑,第196~198 页。

[44]《第四战区游击纵队指挥所代电》(1940 年2 月16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9。

[45]《张发奎上蒋总裁关于请示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处理办法一案的呈》(1940 年2 月28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15。

[46]《第四战区行政长官张发奎送蒋总裁关于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博罗队被扣一案的电》(1940 年4 月15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7。

[47]《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大事记》,《广东华侨港澳同胞回乡服务团史料》,内部发行,1985 年,第32 页。

[48][71]《张文彬关于广东工作报告——一年来抗战的军事发展和军事工作,广东逆流的发展和当局内部的冲突》,《广东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第37 册,中央档案馆、广东省档案馆编印,1986 年,第76、132 页。

[49]《中共广东省委给中央书记处电——关于华侨团事变情形》(1940 年2 月23 日),《广东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第37 册,第33~34 页。

[50] 连贯:《我所经历的营救工作——忆东团博罗队和香港知名文化人脱险》,广东省档案馆编:《东江纵队史料》,广东人民出版社,1984 年,第642 页。

[51]《东江服务团在港举行关于博罗队员被捕经过报告会》,原载1940 年2 月20 日《星岛日报》,《广东华侨港澳同胞回乡服务团史料》,内部发行,1985 年,第202 页。

[52]《香港侨团集会联电呼吁释放“东团” 团员》(1940 年2 月22 日),原载1940 年2 月24 日《星岛日报》,广东省档案馆等合编《华侨与侨务史料选编》(广东)一、二(一),第719~721 页。

[53]《中央海外部送中央秘书处关于华侨回乡服务团一案的公函》(1940 年5 月6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6。

[54]《美洲纽约惠州工商会致电国民政府主席及军事委员长》,《东江党史资料汇编》第9 辑,第426~429 页。

[55]《请将广东博罗县捕押华侨回乡服务团廿三人依法办理案(提案第四十九号)》(1940 年4 月4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1。

[56]《英荷两属惠侨代表官文森等送中央党部总裁等关于请电令省府转饬惠阳等县长保障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团员安全并严惩压迫华侨之不法官吏以平侨愤的电》(1940 年5 月24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2。

[57]《英荷两属惠侨救乡会全体代表官文森等关于华侨回乡服务团员被非法逮捕滥施毒刑恳请严惩祸首开释无辜的呈》(1940 年6 月1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1。

[58]《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送中央秘书处关于请解散华侨回乡服务团一案的公函》(1940 年2 月21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3。

[59]《吴铁城致叶楚伧电》(1940 年2 月27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16。

[60]《叶实之签呈》(1940 年4 月13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8。

[61]《中央秘书处送官文森等关于回复东江华侨服务团案经过的电》(1940 年6 月8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2。

[62]《香翰屏杨幼敏等的谈话关于“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 事件》,原载《南洋现代日报》1940 年3 月24 日,《民主》杂志转载,广东省档案馆等合编《华侨与侨务史料选编》(广东)一、二(一),第722~724 页。

[63]《李汉魂关于中共支持“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 及处理经过致韩汉藩电》(1940 年4 月3 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华南抗日游击队》下,解放军出版社,2008 年,第2146 页。

[64]《广东省政府送中央执行委员会关于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为共党主持案之处理经过情形一案的代电》(1940年3 月19 日),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14。

[65] 钟育民:《公开与秘密斗争的一曲凯歌》,《东江党史资料汇编》第9 辑,第113~115 页。

[66] 吴逸民:《营救东团博罗队始末》,《东江党史资料汇编》第9 辑,第102~113 页。

[67]《国民党中央统计局关于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仍图在惠阳活动的调查专报》(1940 年7 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八路军新四军驻各地办事机构》(4),第881 页。

[68] 叶锋:《回忆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曾生等著:《东江星火(革命回忆录)》,广东人民出版社,1983 年,第21 页。

[69]《张文彬关于广东工作的综合报告——关于广东共产党的工作环境和群众运动、武装斗争、反托斗争》(1938 年),《广东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第36 册,第310 页。

[70]《共党在东江活动材料摘录》(1940 年),中国国民党党史馆藏特种档案,特20/4.9。

[72]《中共中央关于目前形势与党的政策的决定》(1940 年7 月7 日),蔡仁龙、郭梁主编:《华侨抗日救国史料》,中共福建省委党史工作委员会、中国华侨历史学会编印,1987 年,第67 页。

猜你喜欢
东江服务团华侨
我的华侨老师
沿岸而生
河南省食用菌产业科技特派员服务团到舞阳县开展技术服务
华侨华人贺祖国70华诞: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海外华侨华人咏盛典
华侨华人庆“国庆”度“中秋”
山西省文联文艺志愿服务团“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活动剪影
省文联组织文艺志愿服务团赴梁家河活动
省文联组织文艺志愿服务团赴安康活动掠影
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