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工程幕后的权钱交易

徐伟

2020年6月11日，四川省南充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外公布张国力受贿案一审判决结果，成贵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原董事长张国力因受贿人民币1569万余元、美元128万元、欧元38万元，被法院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

为防露出马脚，房产存单张冠李戴

宋长欣是四川松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实际经营人和中城建第六工程局集团有限公司泉州分公司副经理，与张国力原本并不认识，系经朋友介绍相识。2010年上半年的一天，两人在成都吃饭时，宋长欣向张国力表达了想在成渝客专和成贵铁路承揽工程劳务的意愿，并私下给张国力送了一个内装20万元现金的茶叶袋子。一见面就出手如此阔绰，张国力觉得宋长欣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因而对他日后的请托均一一予以满足。

2010年下半年，中铁八局、中铁二局分别中标成渝客专站前1标段和成渝客专站前5标段。張国力分别找到时任中铁八局副局长李向阳和时任中铁二局董事长袁勋，请两人帮宋长欣介绍工程，两人均答应并予以安排。2013年中，中铁十七局中标渝黔线重庆枢纽代建工程，张国力向时任中铁十七局副局长赵强打招呼，宋长欣于是又拿到了该工程的业务。2014年初，中铁十六局、中铁十一局分别中标成贵铁路8标段和成贵铁路16标段，两个工程局的副局长周权忠和顾俊先后接到张国力的电话，要求给宋长欣安排工程，两人都照办了。

按说，中铁八局等工程局在劳务队伍的选择方面是有自主权的，那么李向阳等人为什么对张国力如此言听计从呢？拿张国力自己的话来说，是自己手中的监管权在发挥作用。成渝铁路公司是这两个工程局的业主单位，对其工程施工有监督管理权。张国力作为成渝铁路公司的领导，在对施工单位的资金拨付、信用评价、劳务队伍的考核与处罚等方面有话语权，且中铁八局、中铁二局作为施工方本来就在资金拨付、信用评价等方面有求于张国力。因此，在张国力提出帮宋长欣承揽工程时，这些工程局的领导自然不敢得罪他。

都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张国力如此卖力地帮宋长欣介绍工程，不仅仅是因为收了宋长欣20万元的见面礼，还因为宋长欣连续不断的利益输送。毕竟通过这些工程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宋长欣出手自然十分大方，平日少则几十万元多则上百万元地向张国力进贡。2013年上半年，宋长欣给张国力送了50万元现金，一年后又送给张国力150万元现金。2015年春节前，宋长欣再次送给张国力100万元现金。

不仅送钱，宋长欣还多次向张国力送房。也许是张国力觉得收受房产容易留下罪证，于是便多次与宋长欣联手演绎了张冠李戴的房产和存单的把戏。正所谓“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实证明张国力的这些障眼法最终并未逃过办案人员的眼睛，与房产有关的此类受贿记录最终都记在了他的受贿账单中。

2017年上半年，张国力女儿张某某在美国买房，宋长欣给张国力女婿李斌转账30万美元。2010年底，为了感谢张国力在成某铁路上的关照，宋长欣花374万余元在厦门买了一套房子和一个车位送给张国力。因房子和车位挂在张国力名下容易被发现，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商定以张国力岳母袁明娣的朋友赵明惠的名义购房。为了更好地掩盖买房这个事情，张国力曾带宋长欣到广汉去找赵明惠，称如果组织调查，就说是其借赵明惠名义炒房。

后来，张国力觉得厦门的房子离家太远，加之当时是以赵明惠名义买的，以后办理过户手续比较麻烦，也不安全。2015年上半年的一天，张国力主动提出让宋长欣把厦门的房子拿回去处理。老到的宋长欣自然明白，张国力这话的意思是想换一个安全的方式接受自己的好意。由于当时这套房子价格已经涨了很多，宋长欣便提议比照厦门当时的市价重新给张国力600万元现金。张国力觉得现金比较安全，就答应了，宋长欣也在一年后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也许是觉得600万元的现金太多，提出来不太方便，宋长欣这次帮张国力办了四张定期存单，存单是以宋长欣的名字开的户，两张100万元、两张200万元。宋长欣对张国力说如果要取钱，就由他代劳。张国力把存单收下后，最开始放在家里面，后来觉得不安全，就放在自己亲戚家的保险柜里。2018年7月，张国力觉得存单放在自己那里不安全，于是便把所有存单还给宋长欣，表示自己要用钱的时候再找他。

全力帮忙事没办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贪官受贿大多是事情办成了，行贿人主动送出好处费以示感谢。然而在张国力的受贿账单上，却有一笔20万元的贿款是在事没办成的情况下收受的。在这笔贿赂交易中，行贿人与张国力可谓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虽然忙没帮成，但毕竟张国力十分卖力地推进此事，可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2017年，成贵线桥梁防水工程施工即将开始前，成都铁路局向成贵铁路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成贵公司”）发来公函，提出原先的桥梁防水设计存在安全隐患，要求变更设计。

居骏华是时任成贵公司董事长的张国力的老领导，获知这一信息后，便带着北京大禹伟业国际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大禹公司”）负责人李忠明到成都拜访张国力。居骏华等人向张国力推荐一种新型桥梁防水材料，并介绍了性能优点以及在其他地方使用的情况，提出希望能在成贵线进行试验。张国力当场答应，并安排总工杨奇具体去办。

杨奇随后组织公司工程部、成都局工务系统、设计院、施工单位等一起研究确定了试验方案，并由设计院对新型材料的概算重新进行分析比较。试验完成后，形成了专题报告，张国力带杨奇一起向铁路总公司的副总经理李可和工管中心主任杨宝权汇报。两人听取汇报后，都表示只要在不超概算的情况下，鼓励使用有利于工程质量和安全的新技术。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在后来组织的采购招标中，大禹公司的产品没能中标。尽管如此，居骏华为了感谢张国力，还是分两次共送给其现金20万元。“虽然没能帮成忙，但我看在居骏华的面子上全力帮助，使这个产品顺利在成贵线上试验，达到现场验证的目的，加之我专门向上级汇报和推荐，对产品给予了肯定。至于最终没能中标，应该是价格成本等原因造成的。毕竟我在这件事上已经尽力了，老领导肯定心里有数，所以送这20万元是感谢我在前期试验、推荐阶段提供的帮助，与中不中标没关系。”张国力事后交代。

“铁”老总受贿19年，知命之年入班房

1964年出生的张国力是新疆奇台人，硕士研究生。据张国力的履历资料显示，其从2000年担任成都铁路局机务处处长，便开始了自己的敛财之旅。检察机关起诉书指控的24笔受贿记录贯穿了其担任机务处处长到东窗事发的19年历程。

2018年11月，张国力被采取留置措施。2019年6月17日，四川省南充市人民检察院依法对被告人张国力犯受贿罪案提起公诉。

四川省南充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2000年至2018年，被告人张国力在担任成都铁路局机务处处长、副局长，成渝、成贵公司筹备组常务副组长、党委委员、副董事长、董事长、总经理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相关单位和个人在项目招投标、劳务工程承揽、施工信用评价、工程款支付等方面谋取利益，收受宋长欣等31人所送财物价值合计人民币1569.54万元、美元128万元、欧元38万元。

法院认为，被告人张国力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依法应予惩处。张国力检举揭发他人的犯罪行为，经查证属实，系立功，依法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其主动供述办案机关尚未掌握的部分同种犯罪事实，可以酌定从轻处罚;其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具有坦白情节，依法可以从轻处罚;其主动退清全部赃款，可以酌定从轻处罚。

2020年6月11日，南充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外公布张国力受贿案一审判决结果：被告人张国力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50万元;被告人张国力已退出的全部赃款予以没收，上缴国库。这就意味着，时年56岁的张国力，将在监狱里度过12年的晚年生活。

（本文除张国力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