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艺术研究的岭南开拓和发展

2020-12-06 07:28徐燕琳刘淑华李曼霞
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广府春生岭南

徐燕琳 刘淑华 李曼霞

早在20世纪80年代,叶春生教授就认识到民间艺术是社会文化中的重要组成,有丰富的社会内涵和历史意义,率先将民间艺术的调查列为高校民间文学课程调研实习的一部分。他对岭南民间艺术进行了长期深入的探索,研究范围广阔,成效卓著,开辟了新的学科道路。他强调民间艺术的地域特点,关注民间艺术与其他艺术、社会因素等的联系,强调其本源性、创新性、实践性、发展性。他呼吁延续和记忆历史,在此基础上进行深层的开发和创新,使新的文化成果具有独特的民族精神,始终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和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推动有民族特色的文化事业向纵深发展。

叶春生;民间艺术;工艺美术;岭南民俗;岭南文化

虽然鲁迅等近现代知识分子对民间艺术早有“大众是要看的,大众是感激的”(《“连环图画”辩护》)[1]、“行远而及众”(《〈北平笺谱〉序》)[2]等论断,但其研究的当代工作为时不久。20世纪80年代开始,叶春生教授继承钟敬文等民俗学前驱和1928年成立的中山大学民俗学会的学术道路,将岭南文化的研究有系统地引入当代学术领域,通过调查研究、搜集整理、学术探讨、社会实践等方式,对包括岭南民间艺术在内的诸多民间文化、民俗活动事项进行了宏观和微观的研究,为“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的中国民俗学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形成了新的科学起点。

1.高度重视民间艺术

叶春生教授1959年考入“中国民俗学的摇篮”[3]中山大学中文系,1964年北上师从钟敬文先生读研,后到山西临汾、隰县和广东信宜工作。1977年调回中山大学,次年在本校率先开设了民间文学课程,赶写了教材《民间文学论纲》,先后在广东省民俗研究会和广东省群众艺术馆的《粤风》《木棉花》上连载,后经湛江艺术馆辑印成册,流传于江苏、山东、福建、湖南等地[4],1987年命名为《简明民间文艺学教程》在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其中第四章《民间文学实习纲要》即根据其本人的实际工作经验所写。值得注意的是第二节《民俗调查提纲》中第七项为“民间艺术”。叶春生教授提出:“作为民俗工作者,对于这些民间艺术的内容和形式,要有所了解。”不仅如此,他指出民间艺术不是孤立存在,而是社会文化中的重要组成,具有丰富的社会内涵和深刻的历史意义:“特别是这些娱乐、体育、竞技活动,在集体性、群众性、综合性的民间文艺活动中的作用,以及它和整个社会活动的关系,都要知道。这对于我们探究艺术的起源,各类艺术的发展规律都有好处,故也要作一般的调查。”[5]书中所列“民间艺术”的内容包括“民间戏曲、民间音乐、民间舞蹈、民间杂技、马戏、民间美术、剪纸等”[6],其中:

(1)民间小戏、种类与名称,包括其流行范围、基本形式、传统剧目、角色名称、脸谱、道具、服装、著名艺人等,现在情况及群众的爱好;

(2)民间曲艺、种类与名称,如广东的南音、木鱼、龙舟歌等,包括流行的范围与演唱形式,传统曲目、著名艺人等,现发展情况;

(3)杂技与马戏,包括从业人员、演出效果以及群众的反映;

(4)民间音乐,种类、名称、曲牌、曲谱、各类乐器,著名歌手琴师等;

(5)民间舞蹈,种类、名称、流行范围、基本动作,是舞台表演还是广场群众性舞蹈,与民间节日、仪式有何关系,各类民间动物舞蹈如舞龙、舞狮、舞凤、舞鹤、舞麒麟、舞火狗、舞鲤、舞鳖鱼等。这些舞蹈起源的传说、发展及其与各种民间活动的关系;

(6)民间美术,如剪纸、泥塑、秋色、石雕、木雕、角雕、刺绣、抽纱、印花等,其制作情况,著名艺人,有关传说等,传统工艺美术在现代生活中的地位;

(7)民间体育与竞技,如赛龙船等,举行的时间、地点、程式与节日活动的关系,有关传说趣闻、禁忌等;

(8)游戏,如放风筝、踢毽、抛石、打春、打仔等,参加者的层次、结构,是否有何象征意义,现在情况如何;

(9)娱乐,如重阳登高、佛山出秋色、沙湾飘色、紫泥春色、市桥水色、梅菉逛花桥,其来由、程式及有关故事传说近年发展情况,与整个社会经济文化的关系等。[7]

上述内容虽然不能涵盖“民间艺术”的全部内容,分类或有可商,但在“文革”之后百废待兴的状态下,叶春生教授能够提出许多长期被打入另册的民间艺术的重要性、提出深入系统调查和研究民间艺术的必要,特别是提出许多我国南方当时已经湮灭的民间艺术,倡导和带领一大批青年学生、研究者工作者走向田野,开展民间艺术研究和实践,意义深远。可以说,今天许多岭南文化、传统非物质文化的复兴,奠基于此。

2.岭南民间艺术相关工作

1988年,叶春生教授写成《岭南风俗录》,从岁时节令、祀祭诞会、生产习俗、婚嫁风俗、服饰、饮食、文体娱乐七个方面,介绍了岭南地区区别于外省外地的乡土民情。其中第七章《文体娱乐》详细介绍了广东民间动物舞蹈。广东民间动物舞蹈种类繁多,该章从造型、内容形式、寓意等角度,分别描述了“新会的纱龙舞”“中山醉龙舞”等[8],以及“佛山秋色”“沙湾飘色”“紫泥春色”“市桥水色”四种富有广府特色的民间艺术[9]。第二章“祭祀诞会”介绍了“花县狮岭的盘古王诞”的民间传说和演大戏、闹花灯、抢花炮、舞狮子等文艺活动。[10]

叶春生教授所著《岭南俗文学简史》(1996年出版)对广东地区绚丽多彩的神话传说、歌谣、俗曲、传奇故事、俗文学小说、说唱和戏曲,以及许多俗文学作家作品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梳理和研究。[11]

广府民俗是岭南民俗里比较重要的内容。2000年出版的《广府民俗》内容包括岁时节令风俗、经济民俗、生活习俗、人生礼仪、民间游艺民俗、民间信仰、迷信与禁忌、广府民俗研究,其中收录大量广府民间艺术内容。第三章《经济民俗》第二节《手工业生产习俗》介绍了广府象牙雕刻、玉石雕刻、木雕、端砚、葵扇、广彩、根雕、“三行”业、金饰业、铸造业的行业民俗;第四章《生活习俗》中的服饰民俗、第六章《民间游艺民俗》介绍广府龙俗及相关制作,包括新会纱龙舞、中山醉龙舞、紫来金龙、罗定香火龙、西关草叶龙等;广府佛山、鹤山、中山、黄坡等地的狮子舞;其他动物舞蹈如鳌鱼舞、貔貅上牌山、舞“火狗”等;广府民间赛色如佛山秋色、沙湾飘色、南国水色;其他游艺竞技如佛山“十番”、广州西关的“私伙局”、阳江重阳赛风筝、跳禾楼兼“驳歌仔”、化州乡间踏月歌、清远赛“南歌”等[12]。同年发表的《珠三角的“自梳女”》一文,说明“自梳女”这种珠江三角洲特有的一种婚嫁习俗与珠三角资本主义经济萌芽、丝织业迅速发展有关。[13]

同属于广府内容的还有《番禺飘色》(叶春生、李鹏程,2007)、《珠海民俗》(叶春生等编著,2010)。前者研究历史地理、人文环境,阐述了番禺飘色的民间艺术文化底蕴和形成发展与创新,展现了这一活动形式的多姿多彩和独特技艺。书中介绍,飘色表演主要以色柜为展示舞台、以人物造型为表现形式、以故事传说为主要内容,今天的番禺飘色表现出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特点。[14]后者从生产习俗、生活习俗、民间信仰、民间娱乐竞技和民间文艺五个方面,具体介绍了珠海的民俗,其中第五章“民间娱乐竞技”包括“咸水歌与沙田民歌”“飘色与龙舟竞渡”“鹤舞、牛歌、醉龙舞等特色歌舞”等民间艺术。[15]

2005年1月,叶春生、施爱东主编《广东民俗大典》由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2010年6月再版。书中记录了广东境内各民族的主要民俗事象,按广东境内三大民系即广府、客家、福佬分编,其他民族做另一编。各编从物质生产、物质生活、岁时节日、社团组织、人生仪礼、信仰、游艺等角度,具体介绍了其内容和特征。以第一编“广府民俗”中的民间艺术为例,主要分为几类:

(1)手工业:如具有广州地方特色的民间瓷器工艺美术品“广彩”、我国四大名绣之一“广绣”、形象逼真的“牙雕”、新兴的广州特色工艺美术品“根雕”等。

(2)民间杂业:如流行于珠江三角洲的“龙舟演唱”“面塑”等。

(3)粤剧与广东音乐:如唱腔丰富的“粤剧”,以及“星腔”“薛腔”“虾腔”等。

(4)其他民间艺术:如使用广州方言讲演的“讲古”、珠三角流传的说唱体民间曲艺“数白榄”、粤剧常用曲牌“木鱼”等。

(5)民间工艺美术:如“佛山剪纸”“镇濠泥鸡”“宫灯”“佛山木版年画”等。

(6)民间游艺竞技:从源流、发展历程、内容形式等角度介绍了“佛山纱龙舞”“西关草叶龙”“貔貅上牌山”“舞火狗”“南国水色”“月姐歌堂”等。[16]

2010年出版的《岭南民间游艺竞技》(叶春生、凌远清)分五个部分来介绍岭南民间古俗,包括戏曲弹唱类、歌舞娱乐类、地方游玩类、装扮游艺类、竞技舞蹈类。如戏曲弹唱类的“顺德唱龙舟”“粤曲私伙局”;装扮游艺类的“沙湾飘色”“佛山秋色”“粤中水色”;竞技舞蹈类的“龙船斗标”“中山醉龙舞”“新会纱龙舞”等。[17]同年《动物狂欢·广东动物舞蹈》(叶春生、朱炳帆)出版,从形态、特点、发展现状等角度,详细介绍了广东的各种动物舞蹈,如“龙舞”“狮舞”“麒麟舞”“春牛舞”“鲤鱼舞”“舞貔貅”等。[18]又在《河南社会科学》上发表了题为《岭南春节风俗嬗变的动因与中介》的论文,介绍了岭南地区的春节风俗,如舞狮、行花街(迎春花市)、出春市、生菜会等,同时探讨了其缘起发展和演变,他认为,中国年的文化魅力,大有超越圣诞、成为世界性的节日之势。

2011年出版的《岭南民俗文化》,其中第二、第三章分别对“口承文艺的文化轨迹”和“有形民俗的文化形态”作了详细具体的阐释,包含了多种多样的民间艺术。在民间歌谣方面,主要介绍了刘三妹与广东民间歌唱。叶春生从“刘三妹”这一称呼为切入点,探究民间歌唱风俗的地域分布(传歌的路线),阐释歌仙崇拜的风物效应,以及民间歌唱与民间文化之间的联系。民间谜语方面,主要介绍了广东谜坛的动因和风格。民间舞蹈方面,介绍了广东民间动物舞蹈的特质、内涵、种类,如广东单是龙舞就多达36种,狮舞也在10种以上,此外还有麒麟、凤凰、春牛、纸马、鳌鱼、貔貅等,它们风格特异、雄浑深沉、地方特色鲜明,多为广场舞,许多有深刻的寓意。娱乐方面,如“飘色”“火龙”“火狗”、佛山的“灯色”工艺品等的工艺特色与活动内容。[19]

2011年,叶春生在《文化学刊》第1期发表论文《从广府七夕风俗演变看当代乞巧的功能》,介绍了从祭星、祈求天地人和合的生态环境和男耕女织的农耕社会转型后的七夕风俗,认为传统的“摆七夕”“可说是一次民间工艺大汇展”,新时代乞巧的风俗重在创意,巧在工艺。

2013年在《文化遗产》第5期发表《龙舟文化三题》,从龙舟文化的前世今生、珠三角的“龙船景”人本精神以及中堂龙舟文化的传统与创意三方面展开探讨。他提道:“在举办龙舟活动过程中,凸显本土民俗内容,特别对龙舟崇拜等一系列仪式,如制作规程、起龙仪式、龙舟赛前的旺船、采青、招景、应景、趁景、会景等以及邀请宗亲、趁景狂欢、藏龙、散龙等等,举办这些仪式时尽可能保持原生态,这样群众就会有强烈的认同感。”

2016年发表《〈粤讴〉的思想艺术特色及其对后世文学的影响》(《岭南文史》2016年第3期),从渊源、内容、艺术成就三个方面对粤讴进行研究,认为其在内容上“多是反映妓女生活或以妓女生活抒发自己情怀”;语言上“全部是用广州方言写的,使用了大量的方言俗语俗字”,形式上“运用了民歌的比兴手法,巧妙地抓住眼前的景物,托物起兴,即景生情,使作品情景交融,刻画深入”。

3.民间艺术的研究思路

3.1 强调民间艺术的地域特点

《广府民俗》一书中,叶春生教授专设《广府民俗的地域特征》一节,提出三点:一是“丰富多彩,古老而又年轻”,广府自然地理环境优越,既受到中原文化的熏染,又受到海外风情的影响,其催生出来的民间艺术,内容与形式多彩多样,不但保留着传统,而且富于创新和变化。二是“活泼明快,充满南国水乡的浪漫情调”,广府地区城镇多集中于河流两岸,人文情怀浓厚,人民性格淳朴温和,又受到外来影响,追求浪漫自由。三是“兼容的情怀和温存的生活方式,这和广州的人文情怀密切相关”[20]。叶春生教授2000年的概括,至今看来仍不过时。广府民间艺术属于广府民俗、广府文化,深刻而鲜明地表现了这三大特点。

叶春生走遍岭南山山水水,“披阅和实地搜集了大量的资料……从正史到杂记、从专集到报刊、从印行到口述……不少资料是在实地调查、采风问俗中记录下来的第一手材料, 或者是亲自参加一些民间活动,并在这些活动中对照文献进行严肃审慎的分析研究的结果。”他的研究“继承前人的民俗研究传统”,更展现了“对地域的文化精神的关注”[21]。叶春生认为,民俗是历史的积累和现实生活的反映,岭南民间艺术多数反映本地现实社会境况。1996年出版的《岭南俗文学简史》中写道,广州竹枝词的内容极具地方色彩,真实反映了当下劳动百姓的生活环境与生活境遇[22]。在《岭南春节风俗嬗变的动因与中介》一文中,叶春生指出:“这一系列的新春庆典,得益于广东特殊的人文地理结构,包括中原移民的南迁、温和的气候、富饶的物产和占尽八面来风的地利。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培育了人们清丽活泼的性格;桃红柳绿的美景,装点了节庆的江山。海外风情的熏染,远离中原内核文化之监控,使得岭南民俗表现出一种大胆追求的精神,节庆活动也偏于宽松自由,民众精神得以尽情释放,更趋人本,着意天成。”[23]

地方文化的标志之一是方言。叶春生认为:“民俗语言是民俗文化的重要载体。许多民俗文人事象,正是通过这些地域民俗语言的言传身教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如果没有苏州话,评弹还有什么味道;如果没有东北话,二人转又怎么转;如果没有广州话,粤剧又怎么唱。多姿多彩的民俗生活,还是离不开民俗语言。”[24]他又说,广府民间歌曲以粤方言为主要演唱语言。在《岭南俗文学简史》中他说明,广州儿歌主要以粤方言进行说唱;而粤曲也是以粤方言为演唱语言,“流行于粤方言区、源于西戏曲声腔、在广东影响最大的曲种”[25]。《广东民俗大典》则具体记录了使用广州方言的“讲古”、珠江三角洲流传的说唱体民间曲艺“数白榄”等。[26]

3.2 关注民间艺术与其他艺术、社会因素等的联系

叶春生教授的民间艺术研究视野开阔,研究范围广泛,将历史地理、民间风俗、社会文化、宗教祭祀等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如《岭南民俗文化》“歌仙崇拜的风物效应”一节介绍与刘三姐/妹崇拜相关的阳春刘三姐歌台、肇庆七星岩三妹石、阳山三妹岩、台山蔗篮石、连山佛仔石等传说、灵石和崇拜祭祀、歌乡歌圩、相关习俗,提出:“广东的刘三妹,不仅给岭南的山山水水留下了许多仙迹,使得普普通通的山水木石英灵亘古,而且对民间文化娱乐,婚姻恋爱,信仰崇拜,宗族神灵,乃至生产劳动等许多风俗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有些观念深深地印在人们的心中……刘三妹的形象,已构成民间歌唱的一座丰碑。”[27]广府的动物舞蹈、乞巧习俗,叶春生认为,分别与人们对动物[28]、对星神[29]的敬仰和崇拜有着密切的关系,是人民祈求和分享神的福佑的一种外在表现,祈求一个欣欣向荣的生活环境。

在《番禺飘色》一书中,他深入研究飘色艺术与其所处地域的历史、自然地理环境、民间艺术文化底蕴的关联性,如从社会环境考察,沙湾历史文化底蕴丰厚,有着古庙群落和望族祠堂,而且是广东音乐的发源地,道光年间便出现飘色艺术;从粤剧史研究发现,咸丰年间禁演粤剧,多数艺人因此走上飘色表演之路;再从经济文化角度研究,沙湾经济富裕、文化发达,族中公款充足,飘色经费宽裕,乡中多具有历史文化知识的文人雅士,与飘色技艺者一起,创造出多种板色。由此,逐步分析出沙湾飘色兴盛的原因。[30]

叶春生的研究也关注到政府力量、社会变迁对民间艺术的推动。比如粤曲,他研究认为,粤曲事业的发展与政府的影响有关。在政府的扶持下,粤曲艺人成立了曲艺联谊会,曲艺场也得到专款,曲艺场所不断增加,取代了依附茶楼演唱的形式,1985年成立广东音乐曲艺团之后,积极创作优秀曲目、培养优秀人才,粤曲从此走向专业化的道路[31]。在研究岭南春节风俗的嬗变时,他提出,春节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适应现代社会演变的,并且产生了为现代人喜欢的新民俗。春节城里看烟花晚会,短讯拜年;农村发掘了许多传统游艺,“飘色”飘到了大洋洲,春牛舞上了国际舞台,等等,都是受到社会影响而发生的转变。作者提出,“春节集中表现了中国丰富的历史文化,展示了不同文化的传统与未来。按照文化位差流向的规律,以我国春节悠久的历史,丰富的内涵,广泛的受众,传承的路径,生生不息,春节成为世界性的节日,是完全可能的。”[32]

3.3 强调本源性、创生性、实践性、发展性

叶春生教授认为,民俗文化是变化着发展着的文化。因此,他的研究,“不仅研究岭南民俗事象的‘外显’,还探究其‘内隐’,凸现了岭南地区的文化精神”。[33]他以增城挂绿与何仙姑的传说、高州荔枝与杨贵妃的故事、博罗罗浮山与道教关系、苏轼“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诗作等为例,说明“文化底蕴”是民俗文化“相对稳定的精神内核”。同时说明:“文化的持续发展需要一个民族的‘根’,这是可持续发展的基因和内在动力,文化创新的高度往往就取决于对传统文化遗产发掘的深度。”

研究和抢救是为传承,为了创新,为了现实生活和未来发展。叶春生认为:“抢救这些文化,不是为了复旧,不是为了使这些民俗事象重演,而是为了历史的延续和记忆,为了在此基础上进行深层的开发和创新,为使新的文化成果具有独特的民族精神,始终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和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这样的抢救已经刻不容缓。”他说:“要弘扬一种精神,培养一种基因,打造一个更有利于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环境,推动有民族特色的文化事业向纵深发展。”[34]

以广府工艺美术为例,在《从广府七夕风俗演变看当代乞巧的功能》一文,叶春生提出:“新时代的‘乞巧’,重在创意,巧在工艺。”他具体从精神态度、构思立意、政策扶持方面提出三个要点:“(一)首先,要把心沉下来。心灵才能手巧,心若止水,宁静致远。平静地历练,悟出禅意,方能视通万里,心有灵犀,像那些超女、快男那样浮躁,只能走向低俗、媚俗、庸俗。”“(二)‘巧’,首先立意要巧,包括整板作品的构思、布局、用料都要有新意,还要把这种精神贯穿到我们的工作中去。”“(三)乞巧工艺中的许多精细的巧活,是工业生产所不能替代的……这些精巧的工艺,都是在长期的劳作中练就的,要给这些有志之士精神和物质上的扶持,让他们潜下心来,专心授艺传道,使之流传千古。”如此,不仅能够“在物欲横流的工业社会中,为中华传统文化争一席之地,更重要的是发扬‘粤人重巧夕’的精神,继续在‘巧’字上下功夫,做文章”。这些意见都是很有针对性和现实意义的,也对民间艺术的发展具有长期的前瞻作用。

作为岭南民俗研究的前辈,叶春生教授扎根岭南,为民俗文化、民间艺术的研究耕耘半个世纪,兢兢业业。他的多部著作及其对岭南民俗采录、研究、推动等实绩突出,如番禺飘色、珠村乞巧等民间文化艺术遗产等已经复兴并成为广州著名的文化品牌[35]。为了传承文化、培育新人,1984年他就开始在中山大学在校学生中筹组民俗学社,设立“振兴中大民俗奖”,创办《民俗》新刊,用自己微薄的稿酬艰难地维持了五期。又编辑《民俗学刊》、新刊和旧刊“中山大学民俗丛书”等[36],整理故实,引领发展。他和前辈学者的工作既是耕耘,也是播种,而岭南文化更美好的未来,也将在一代代研究者、实践者的努力下向我们走来。

注释:

[1]鲁迅:《鲁迅全集》第4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第445页。

[2]鲁迅:《鲁迅全集》第4 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年,第405页。

[3]加藤千代《访中山大学》语。叶春生:《进出蛮荒五十年》,广州:花城出版社,2016年,第16页;又见伍岳峰、卢博仪:《广州民俗趣谈》后记,广州:广州文化出版社,1989年,第192页;《钟敬文先生百岁寿庆暨“现代社会与民俗文化传统”国际学术研讨会新闻通稿》,见叶春生主编,关溪莹副主编:《现代社会与民俗文化传统》,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24页。

[4]叶春生:《简明民间文艺学教程》,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290页。

[5]叶春生:《简明民间文艺学教程》,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299页。

[6]同 [5]。

[7]叶春生:《简明民间文艺学教程》,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299-301页。

[8]叶春生:《岭南风俗录》,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1988年,第205-230页。

[9]叶春生:《简明民间文艺学教程》,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256-265页。

[10]叶春生:《简明民间文艺学教程》,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01-102页。

[11]叶春生:《岭南俗文学简史》,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6年。

[12]叶春生:《广府民俗》,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0年。

[13]叶春生:《珠三角的“自梳女”》,《西江大学学报》2000年第4期。

[14]叶春生、李鹏程:《番禺飘色》,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

[15]叶春生等:《珠海民俗》,珠海:珠海出版社,2010年。

[16]叶春生、施爱东:《广东民俗大典》(第2版),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年。

[17]叶春生、凌远清:《岭南民间游艺竞技》,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

[18]叶春生、朱炳帆:《动物狂欢·广东动物舞蹈》,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10年。

[19]叶春生:《岭南民俗文化》,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

[20]叶春生:《岭南俗文学简史》,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6-11页。

[21]杨哲:《解读岭南民俗揭示文化精神——评叶春生的〈岭南民间文化〉》,《民间文化》2000年第11-12期。

[22]同 [10]。

[23]叶春生:《岭南春节风俗嬗变的动因与中介》,《河南社会科学》2010年第1期。

[24]同 [17]。

[25]叶春生:《简明民间文艺学教程》,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82-191页,第372-384页。

[26]叶春生等:《珠海民俗》,珠海:珠海出版社,2010年,第154页。

[27]叶春生、朱炳帆:《动物狂欢·广东动物舞蹈》,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10年,第57-59页。

[28]叶春生:《简明民间文艺学教程》,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12-118页。

[29]叶春生:《从广府七夕风俗演变看当代乞巧的功能》,《文化学刊》2011年第1期。

[30]同 [13]。

[31]叶春生:《简明民间文艺学教程》,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375页。

[32]叶春生:《〈粤讴〉的思想艺术特色及其对后世文学的影响》,《岭南文史》2016年第3期。

[33]同 [32]。

[34]叶春生:《清脆木鱼怎无声?——抢救和保护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理念应与时俱进》,《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3期。

[35]过伟:《论叶春生对岭南民俗研究的贡献》,《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学报》2009年第1期。

[36]施爱东:《民俗学家叶春生教授》,《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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