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

韩庆成

一

它们从窗户的排气孔钻进来

在卫生间的顶棚上筑巢

每天它们都准时醒来

晨光的触须是它们的闹钟

它们没有工作，不种庄稼

飞翔是唯一可见的劳动

天黑它们就回来睡觉

從不上网，也不会失眠

二

午后，它们在窗台上聊天

每次拉开窗

它们就倏地

飞到对面的树枝上

我打量它们

它们也回头看我

我眼里它们是飞禽

它们眼里我们是走兽

[林忠成赏评] 这首诗具有结构主义的完美特征，曼·弗兰克在《正在到来的上帝》一文中谈到，“结构是由一组组意义——表达或能指——所组成的体系，在这一体系中，每一个能指仅从属于某个特定的所指。这种从属关系是按照一种固定的、永恒的规则来确定的……结构主义者喜欢用晶体的构成方式来比喻这种组织原则：每一个分子在这里都按照严格的构成法则既相互区别又互相关联。这种构成法则就是晶体结构。”具体在一首诗里，哪一句在前，哪一句在后，有明确的逻辑规定，不能颠倒，不可断裂，更不能互相否决。欧洲19世纪以前的浪漫主义诗歌、古典主义诗歌，都属结构主义的。结构主义在蒙昧主义时期、古典主义阶段、启蒙运动时期是统摄一切的强大力量，它渗进语言学、文学、社会学、哲学、科学、美学、艺术等，它契合了温情脉脉的政治诉求，“牛顿的宇宙秩序井然，各行星沿着合乎定则的轨道一成不变地绕日回转，这成了贤良政治富于想象性的象征”（《西方哲学史》，罗素）。

结构主义语言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澄明、清晰、平俗，缺乏新意，受到象征主义、解构主义、后现代、深度意象运动等批判。令人瞠目的是，以语言隐晦艰深闻名的艾略特，竟然站到自己对立面，为“敌人”辩护，“你不可追求标新立异，尤其是在我们的时代。因为任何标新立异都要强化目的，过分急于通过雕虫小技的方式来炫示自己，结果是早上的独创当天晚上就被复制。”（《传统与个人才能》）节省使用修辞，拒绝隐喻，反对象征，排斥现代主义的通感、互文、复调、歧义、互否、拼贴、延异等，是这类诗歌的共性。安东尼奥·马卡多在《关于诗的笔记》中认为，“使用隐喻不仅显得多余，而且会损害表达”“语言只能像履行公事那样，传达事物的现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