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明书店的第一本畅销书
——《爱的教育》

2020-12-07 06:21章雪峰
爱尚书香 2020年6期
关键词:爱的教育书店杂志

章雪峰

1926 年8 月29 日晨7 时,正在由北平赴厦门的鲁迅抵达上海。当晚即造访开明书店,陪同他的,是周建人。鲁迅此行,是在周建人的要求下,为新开张不到一个月的开明书店捧场来了。

9 月5 日,立达学会创办《一般》杂志,交开明书店印行。朱光潜回忆中说:“立达学会同人还筹办了开明书店。我们的目的是争取青年中学生,因为他们是社会中坚。所以开明书店从开办之日起就以青年为主要对象。我们首先出版了一种刊物,先叫《一般》,后改称《中学生》。” 这是立达学会中章锡琛的朋友们,夏丏尊、丰子恺、朱自清、朱光潜等人,为开明书店捧场来了。

立达学会来源于夏丏尊、匡互生等人创立的中学——“立达学园”。“立达” 二字,出自《论语》“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立达学园” 主张 “自由是教育的必要条件,因为立达是主张个性发展教育的”。在 “立达学园” 的基础上,夏丏尊、匡互生又联络一帮志同道合者,如丰子恺、叶圣陶、朱光潜、章锡琛等57 人,成立了立达学会。立达学会在1925 年6 月创办只出了一期的《立达》季刊,发表了《立达学会会约》,足以表明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一、本会以修养人格,研究学术,发展教育,改造社会为宗旨。

二、凡品格纯洁,信仰本会宗旨者,经会员三人介绍及全体会员三分之二同意,得为本会会员。

三、本会兴办以下事业:(1)学校(2)丛书及定期刊物(3)各种学术研究会。

四、本会会员义务如下:(1)直接供职于本会所办之事业(2)规划本会发展事宜(3)以经济或其他方法援助本会。

五、本会会员互选八人为常务委员,任期三年,得连选连任。委员会推举一人为主席,任期一年,亦得连任。

六、本会每年举行常会二次(在八月及二月),临时会由主席随时召集。

要采取以下措施增强用户对信息化系统的认同和接受,第一是顶层灌输信息化系统推行势在必行,让用户在企业文化层面接受信息化系统;第二是增加培训数量,通过不定期组织培训,针对问题答疑解惑的方式不断提高系统用户对系统的熟悉程度;第三是多样化的系统学习方式,可以通过录制操作视频、编制操作手册、针对性地使用案例详解、或不定期组织系统使用沟通会的方式开展系统使用学习,使得用户通过多渠道了解系统、习惯使用系统、接纳系统。

1925 年前后,还是一个军阀混战、国家民族命运前途未明的年代,一帮子手中既无枪杆也无金钱的文化人,聚集在一起成立的立达学会,却志存高远地以 “修养人格,研究学术,发展教育,改造社会” 为宗旨,不能不让人看到黑暗中的一丝亮色。而章锡琛就是这个立达学会中的会员。立达学会出了一期《立达》之后,于1926 年9 月5 日创办《一般》,由夏丏尊主编、丰子恺负责装帧设计。办了杂志,自然要印刷和发行。身为立达学会会员的章锡琛,此时已经有了一家出版机构——开明书店,所以《一般》交由开明书店印行,顺理成章。

和商务印书馆由印刷起家,中华书局以教科书起家不同,章锡琛的开明书店由办杂志起家。而且此后,杂志一直是开明书店出版物中的一个重要门类。“开明书店出版的第一个刊物是《新女性》月刊,它把《妇女杂志》的读者全拉了过来。……《一般》是开明书店的第二个刊物。”

那么,立达学会为何将自己的同人刊物名称由《立达》改为《一般》?在《一般》的发刊词中,夏丏尊们说得明白:“就叫做一般……我们无甚特别,只是一般的人,这杂志又是预备给一般看的,所说的也只是一般的话罢了。” 同年9 月4 日的《申报》刊登了《一般》杂志创办的消息,介绍了《一般》杂志宗旨及其诞生号内容:“立达学会夏丏尊编辑之《一般》杂志,归宝山路宝山里开明书店发行,其第一期诞生号已于近日出版,内容极为精美丰富,有夏丏尊、叶圣陶、孙福熙创作小说及范寿康、刘叔琴、刘薰宇、匡互生诸人论文,其中书报坪林一栏尤为该志唯一特色。对于新出之书籍杂志,均有极详细之批评介绍。该志发刊宣言,自称对于各种主义,都用平心比较研究,给一般人作指导,救济思想界混沌的现状,介绍学术,努力于学术的生活化,用清新的问题力避平板的陈套,替杂志界开个新面,訽堪无愧。” 当然,以上内容是开明书店在《申报》刊登的广告,属于自卖自夸。

《一般》杂志到底如何,还可以找到一个第三方评价。《语丝》在1926 年10 月16日的第101 期中如此评价《一般》杂志:“这杂志有三个好处:第一,是能批示青年生活的迷路;第二,是能安慰青年生活的寂寞;第三,是文笔篇篇有一种特别的风趣,使人百读不厌……如圣陶的《遗腹子》,丏尊的《长闲》,沈本权的《学生杂志批评》,都是极深刻而有价值的文章。” 当然,《一般》杂志内容办得好,和章锡琛关系不大。但章锡琛和开明书店将《一般》杂志精心印制、尽力扩大发行,以便使更多读者发现、受益于它的优点,也算略有微功。

《一般》杂志从1926 年9 月到1929 年12 月,出版至第9 卷第4 期后停刊,共存在了3 年多时间,出刊9 卷,每卷4 期,共36 期。章克标对这本杂志很了解,曾撰文记录其艰辛历程:创办之初,“大家劲头十足,气象万千,但过了一年之后,就叫苦连天,说出了‘开头是人拼命要办杂志,后来是杂志办得人要拼命’的妙语来。原因是人力物力不够。为《一般》写稿的,大都是立达学会会员,不取稿酬,当编辑也是义务的。由开明发行后,书店方面每月付100 元给编辑方包干。杂志发行数不大,稿源也枯窘,而编辑又竭力要维持这本杂志的相当水平,的确困难重重。”3年后,《一般》终于由于时代的发展,走到了停刊的尽头。

但在1926 年,开明书店印行的《新女性》和《一般》,还正处于如日中天的状态,“这两份杂志好像两只轮盘,由它们的转动,开明书店,滚滚向前。”

开明书店在1926 年出版的第一本图书,未见当事人的准确记载。据《开明书店图书目录(1926-1952)》,在1926 年开明书店出版了两本书:一本是夏丏尊、刘薰宇所著的《文章作法》,一本是顾颉刚编著的《古史辨》(第一册)。

从时间上看,《古史辨》(第一册)的出版时间是1926 年6 月。这是一本有着巨大影响并且形成了以顾颉刚为首的“古史辨派”(又称 “疑古派”)的图书。但是,它并非是开明书店在1926 年的第一本书。

因为,夏丏尊的另一本书《爱的教育》,于1926 年3 月在开明书店出版。从出版时间来看,《爱的教育》才极有可能是开明书店的第一本图书。当然,此时的开明书店还没有挂牌,但章锡琛已经通过多年的老友夏丏尊,为新生的书店准备好了一本超级畅销书。换言之,《爱的教育》是开明书店开张后的当头炮,还是一炮打响、一炮而红的当头炮。

《爱的教育》是19 世纪意大利作家埃德蒙多· 德· 亚米契斯的代表作。《爱的教育》原名《Cuore》,在意大利语中是 “心” 的意思。该书一出,即风靡意大利,到1904 年已出到了不可思议的300 版之多,其影响也逐渐传播到中国。该书最早的中译本是包天笑翻译的,名为《馨儿就学记》,1910 年即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但包天笑的版本为节译本。1923 年夏季,夏丏尊决定利用课余时间,对照该书的英译本和日译本,将其翻译为中文全译本。

夏丏尊手上的英译本为《考莱——一个意大利小学生的日记》,日译本有两种,一种译为《真心》,一种译为《爱的学校》。夏丏尊斟酌再三,考虑到书中所叙述不仅限于学校,也涉及了社会和家庭,遂定书名为《爱的教育》。书名决定之后,夏丏尊即着手翻译,边译边在《东方杂志》上连载。在翻译过程中,朱自清、刘薰宇一直很关心进展,是这本书最早的读者。每期稿成,夏丏尊也分别请这二人阅读和校对。

《爱的教育》一书的内容,是通过一个意大利三年级小学生安利柯的日记,朴实无华地描写了小学生们的学习和生活,同时也表现了该国中下层人民的艰辛,反映了亲子之情、师生之情和爱国之情。

全书译完后,因受到各方面的关注和好评,商务印书馆遂将其印成单行本进行销售,但只印了2000 本。当夏丏尊看到出版发售的广告,兴冲冲地跑到商务印书馆门市部去买,却看不到书。于是夏丏尊问店员,为什么报上已经见到了广告却买不到书?店员傲慢地说:“我们这里的书可多哩,谁知道。” 言下之意,我商务销售的图书千万种,《爱的教育》这本小书有没有卖的,无伤大雅。小店员不知道,他这么一句傲慢的话和店大欺客的态度,让商务得罪了一位作者,同时也失掉了一本超级畅销书。

夏丏尊受此冷遇,同时也知道了自己的书在商务不会受到重视,就开始琢磨如何与商务解除出版合同。直接提出解约恐怕商务不答应,于是夏丏尊提出出让著作权的要求,并故意把价格提高到每千字20 元。商务果然不答应,于是双方商定,待此书初版卖完后,解除出版合同。《爱的教育》这本超级畅销书,由此花落开明书店。

章锡琛对此书高度重视,亲自校对全稿,并为了进行广告宣传,还专门为《爱的教育》撰写了《校毕赘言》,以作广告宣传之用:

从前的古文批评家说:“读诸葛亮《出师表》而不下泪者,非忠臣也;读李密《陈情表》而不下泪者,非孝子也。”……夏先生曾把这书流了泪三日夜读毕,翻译的时候也常常流泪,我知道这话是十分真确的。就是我在校对的时候,也流了不少次的泪;像夏先生这样感情丰富的人,他所流的泪当然要比我多。他说他的流泪是为了惭愧自己为父为师的态度。然而凡是和夏先生相接,受过夏先生的教育的人,没有一人不深深地受他的感动,而他自己还总觉得惭愧:像我这样不及夏先生的人,读了这书又该惭愧到什么地步呢?

开明书店对此书也是精心操作,请丰子恺绘制了封面和十幅插图,同时辅以相当力度的宣传,终于使得此书一炮而红,成为新文学以来最畅销的儿童文学译作,几乎成为所有高小和初中的教材或课外读物。1926 年3 月,还是在开明书店正式挂牌成立之前,《爱的教育》由开明书店初版,10 个月后就再版,两年半的时间里重印了5 版,1935 年11 月编入开明书店 “世界少年文学丛刊” 时已达20 版之多。“二年之内,重版五次”, 销量迅速达到数十万册,而且畅销几十年,“迄1949 年3 月止,《爱的教育》已印到30 版以上,成为开明书店的‘吃饭书’之一。” 夏丏尊曾说:“我靠《爱的教育》吃饭”。就连鲁迅都曾在1936 年对夏丏尊开玩笑说:“这本书卖得好,你可是当财神老爷了。”

创业之初的开明书店和章锡琛,一开张就能碰上夏丏尊这样好的作者,和《爱的教育》这样的超级畅销书,不能不说有那么一点运气。在开明书店内部,像《爱的教育》这样的畅销书,又被称为 “吃饭书”,意思是这些书是开明书店真正赚钱的书,开明书店靠这些书吃饭。

当然,《爱的教育》的畅销,对于1926年9-12 月的开明书店,经济效益还体现得不明显。而据目前资料,开业初期的开明书店,经营状况到底如何也不得而知。但至少可以确认的一点是,开明书店开局还算顺利。具体表现在:

在编辑方面,章锡琛以个人的魅力和诚意,联络了文学研究会、妇女研究会、立达学会甚至包括老东家商务印书馆在内的一批作者,同时也招聘了一批具有较高编校水平的专业编辑人员,初步具备了出版机构的核心竞争力,在部分领域如妇女问题研究等形成了内容资源相对优势的地位;在印刷方面,章锡琛 “对于书商粗制滥造、唯利是图的作风深恶痛绝,因此,从《新女性》创刊,先生在书刊编印上就力求提高质量,举凡编审、校对、印刷、装订,以至纸张选用、封面装帧等,都十分考究。特别是要求书刊中尽力做到消灭错字,有的书已经印好,因发现了一个错字,也要返工重印”。章锡琛这样的严格要求,后来形成了开明书店的一脉相承的优良传统,以致印制精美竟成为了开明书店出版物的重要特征之一;在发行方面,由于开明书店在创办时只是 “专印朋友里面比较好一点的书”,比如 “妇女问题研究会丛书” 或 “文学周刊社丛书” 等。这些图书,本来就自有销路,再加上开明书店1926 年在宝山路宝山里60 号,1927 年在望平街165 号,直到1932 年在福州路,一步步地通过自办发行门店,扩大了自己的发行能力。

总之,1926 年的开明书店,在 “章老板” 的带领下,在编辑、印刷、发行方面都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开局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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