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图形设计在沉浸式展览中的应用

2020-12-08 09:34中央美术学院城市设计学院
艺术家 2020年7期
关键词:图形空间艺术

□张 晨 中央美术学院城市设计学院

近几年,“沉浸式体验”一词频繁出现在各大媒体中,不难看出其火爆程度及如火如荼的发展趋势。西方经济学家Alvin Toffler 在30年前做出“制造业—服务业—体验业”这种独特的产业演进划分。这种划分逻辑可以按马斯洛层级需求理论来理解:制造业满足的是一般的生存需要;服务业满足的是发展需要;体验业满足的是自我实现需要。物质的极大满足影响着人们的价值观,价值观的转变又会推动产业结构的演进,在相互作用的过程中我们不知不觉踏入了体验经济时代。体验经济时代由初期单一体验模式向个性化、创新型体验模式发展,这对体验设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趋势专家Daniel Pink认为MFA 就是新时代的MBA,企业对战略咨询的需求流向了IDEO 这些设计公司,而不是麦肯锡。可见,设计的能力不仅体现在制造出人们“需要”的商品上,设计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更是打造出人们“想要”的产品,由工业化时代强调的高效率、批量化设计转变为个性化设计,由理性设计转为情感化设计。

一、图形语言的跨维度体验

进入21 世纪,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新媒体艺术方兴未艾,传统纸媒持续低靡,图形载体由传统的二维平面介质逐渐向建筑环境空间转移,图形表现形式也由静态向动态迈进,图形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仅仅是单一的视觉传达。因此,体验图形设计(Experiential Graphic Design,XGD) 一词应运而生,它是由环境图形设计(Enviromental Graphic Design,EGD)和交互设计(Interactive Design)两方面交叉融合而成。该领域在信息技术与建筑环境的交汇处,是众多学科的交叉,包括视觉传达设计、建筑设计、室内设计、景观设计、产品设计、交互设计和数字新媒体艺术。

(一)体验图形的非线性叙事

线性与非线性是文学和影视作品中常见的叙事方式,随着新媒体技术在展示设计中的应用,非线性叙事方式得以借助空间和时间维度将视觉信息再设计,像一本巨大的多媒体3D 书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的身体要在移动中以360°的视角去感受这本书带来的震撼[1]。

1.时间穿越

故宫博物院与凤凰卫视在2018年联合创制的《清明上河图3.0》高科技互动艺术展,让原本只有20 多厘米宽、500多厘米长的绢本画卷重获新生。四个展厅分别是:历史时空再现多媒体长卷、实体造景结合增强现实的孙羊店互动剧场、虚拟现实虹桥影院、宋代人文生活体验空间。其中,孙羊店互动剧场采用实体造景、全息影像和真人表演模式,建构了一个前所未有的360°体验剧场,这种空间与时间的错位,意味着通过多重数字与艺术媒介,还原、想象、构建了一个宋时的宇宙;虚拟现实虹桥影院是一座直径为十米的球幕,观众躺在仿制的宋代游船座椅上,仿佛可以穿越时空,游览于汴河之上。在1.0 的画卷原作上,我们只能感受时间的某一静帧,而《清明上河图3.0》高科技互动艺术展演将过去与现在并置,打乱了常规性的时间观念。

2.与时间互动

2017年“发现·养心殿——主题数字体验展”在故宫端门数字馆全新亮相。展览选取养心殿生活中的“政务、文化、起居”元素,使用无需下载的“端门数字馆”导览小程序对观众进行个性化导览,并利用小程序进行互动和积分记录。通过大型沉浸式投影屏幕、虚拟现实头盔、体感捕捉设备、可触摸屏等,观众可以走进虚拟世界中的养心殿;运用AI、VR、语音图像识别等先进技术,观众可以与朝中重臣自由“对话”,全方位鉴赏珍贵文物,甚至还能去皇帝的后寝殿里参观。相比传统展览以时间先后顺序或类别设计叙事流程,数字技术不仅让那些脆弱易损的古老文物重见天日,还可以实现自由控制体验路径、与展品的交互时间和交互次序,交互自由使叙事结局多样化、个性化,新媒体的超文本叙事方式激发了观众对未知信息的好奇心和积极探索的动机[2]。

(二)体验图形的交互性

交互是人类感知、认知客观自然环境的多种行为,通过各种交互行为,我们不断提高适应、掌握、控制外部世界的能力,提高人与人之间的交互愉悦度。体验图形的交互性在展览中的运用,改变了传统展览单一的浏览模式,实现了观众对体验图形作品的多样化操控带来相互对话的可能性。正如国际体验图形设计协会(SEGD)认为:“设计师不再认为在建筑场所中所创建的传达设计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并同时介入多个用户。”

1.交互的主客体

展览中的主客体通常有两种,即显性主客体和隐性主客体。显性主体指参观展览的观赏者或使用者,隐性主体指创作作品的艺术家或设计师,二者都以人为主体,以作品为中介,间接进行交流、体验、思考等;显性客体指展示空间中放置的以形体、色彩、材料、比例尺度等形式存在的体验图形作品,隐性客体指用以展示作品的客观实体空间。

2.交互的媒介

展示空间中的体验图形在传统二维、静态的基础上结合公共艺术、多媒体装置、数字技术等方式,以更多元化、开放式的形态和观念探寻艺术、生活和人之间的关系。

(1)基于机械式与物理式的互动

目前,大多数机械式和物理式互动的场所、地域特征及其创作初衷与公众参与密不可分。2019年,阿根廷艺术家雷安德罗·埃利希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个展“太虚之境”,其中《游泳池》《建筑》等互动装置作品参与性很强。艺术家将生活中常见的一些空间场景融入展示空间内,通过双重空间的配合,利用视错觉原理将非电子化的物理装置作品打造成一个虚幻舞台,将观众的角色由被动的参观者转变为发出主动行为的“演员”,作品的巧思通过观众的参与才得以展现。

(2)基于模拟屏与触控屏的人机交互

新媒体展示空间可触摸的不一定是物质的直接载体,也许是触发点,如按键、操纵杆或感应区等间接载体。观众无须了解计算机专业知识,只要用手轻轻触碰按钮或计算机显示屏上的图形、符号或文字就能实现操作和查询,摆脱了键盘和鼠标操作,使人机交互更为直接。这类人机交互广泛应用于科教类展演活动中,如中国科技馆和北京科学中心内的科教展具设计,充分考虑到不同年龄段青少年的交互能力和交互需求,设计了一系列具备丰富交互形式的装置作品,简单且易操作,寓教于乐,其乐无穷[3]。

(3)空间界面的交互

随着数字技术的不断开发,交互界面不再仅仅局限于显示屏,其延展范围直达空间的各个可见面。环境中传感器的普遍存在,以及基于手势技术的自然用户界面的兴起,打破了触摸屏单屏单人的限制,扩增了展示空间的信息容量,并增强了空间的诠释能力。例如,日本新媒体艺术团队Teamlab 的作品将空间对人的包裹感发挥得淋漓尽致,通过数字技术将传统媒介中的图形、色彩、材质等元素转换成计算机图形语言,扩大了物理空间,鼓励人们积极参与其中并一起协作。

3.交互的表现形式

基于交互的主客体而言,体验图形的交互表现形式主要体现在人与作品互动、作品与环境互动及人与环境互动三方面。但由于数字技术在沉浸式展示空间的大量运用,使人、作品、环境三者之间的界限渐趋模糊,交互的表现形式也逐渐融为一体。

(1)人与作品融合

由于沉浸式体验展中的作品大多以动态化、立体化图形呈现,图形、图像、色彩等视觉元素更灵活多变,辅以音像效果,极大地拓展了设计表现的维度,使观众在参与体验过程中减少了距离感,打破了与主客体之间的界限,五感被充分调动,由肢体行为互动转化为心理层面的认知性互动。例如,很多沉浸式展览中VR 设备的使用,当人们戴上立体眼镜、数据手套等特制的传感设备面对三维模拟现实时,似乎置身于一个具有三维视觉、听觉、触觉甚至嗅觉的感观世界,并且通过人的自然技能和相应设施与这个环境进行信息交互。

(2)作品与环境融合

计算机编程技术、投影技术、全息影像技术、交互传感技术等多种科技手段的应用,将个性化的环境参数传递给作品,作品则可根据环境参数的变化改变其呈现方式。体验图形的尺度突破传统方式扩展至空间界面,360°立体包裹使作品维度得到最大限度的拓展,其材料、造型也会根据环境因素而相互依存。

(3)人与环境融合

目前,沉浸式体验展由集中在博物馆、艺术馆等专门的展示机构向多元空间环境方向发展。2016年中央美术学院参与“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公共艺术整体策划及重要节点艺术品、艺术化设施方案设计”项目,整体规划包括五个指廊、五个庭院、国际到达通道、贵宾厅等各处艺术品与艺术化设施建设。建设人文机场是此次项目的核心,而公共艺术则是其中的重要载体,如《石径》《归鸟集》《一线一城》《水墨互动》等作品将中国传统文化与艺术的表现形式融入机场的不同功能区域。公共艺术的介入,使机场由传统意义上单纯的交通环境增值为世界了解中国的人文输出口,因此大兴国际机场也被称为世界上“最繁忙的艺术馆”。体验图形作品强化了环境功能,公众在富有文化艺术气息的空间中体验、感受着物质与精神的双重享受。

二、实体空间自身的时代转变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诗人艾略特提醒我们:“今夕与往日,也许都存在于未来,我们对过去的理解应当被当下更改,就像如今也被往昔指引那样。”博物馆作为承载人类文明的重要场所之一,在时代的变迁中由单纯的收藏空间、公共教育空间转向交流互动的个性化空间[4]。

(一)展示空间形态的多样化

在国内,像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博物馆等传统博物馆都是公益事业单位,靠财政拨款维持。自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文物收藏与流通市场的日趋繁荣,以及国务院关于“鼓励民间收藏,支持非国有博物馆发展”政策的出台,私人博物馆如雨后春笋般初露锋芒。尽管这些私人博物馆、艺术馆从建筑规模到藏品种类无法和国有博物馆相媲美,但在多元性、特色性等方面更胜一筹。例如,北京的红砖美术馆、松美术馆、罗红摄影艺术馆,建筑空间本身就是一大亮点;今日美术馆致力于参与和推动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藏品几乎囊括了所有当代著名艺术家的作品;798 里的尤伦斯艺术馆是一个集展览、学术报告、交流、商店于一体的综合性艺术中心。可见,当下博物馆形态的多元化为满足消费者需求提供了丰富多彩的途径。

(二)展示空间向体验空间的转变

从经济动力学角度看,互联网经济发展对实体空间有着不同程度的冲击,传统线性、单一的展示和观看方式已不能满足公众日益增长的对艺术文化氛围的需求。以商业空间为例,K11 购物中心是全球首个把艺术、人文、自然三大核心元素融合的品牌,将艺术欣赏、人文体验、自然环保完美结合,生出无限创意、自由及个性化的生活品牌,并为大众带来前所未有的感官体验;2019年北京SKP 百货面向年轻消费群体的新空间SKP-S 正式开业,以 “数字—模拟未来”为主题,试图制造一个沉浸式的“科幻世界”购物场景。相对于传统打折优惠政策,用艺术装置作品吸引客流量、打卡量,从而增加消费,是实体商业空间开辟的一条新路径。在艺术文化领域,持续火爆的“沉浸式艺术展”相较于普通艺术展,以科技感、互动性、趣味性等优势特点,更能吸引大众。早在2010年,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推出的由丹麦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和中国新锐建筑师马岩松合作的沉浸式展览“感觉即真实”,2018年“致敬达芬奇——全球光影艺术体验大展”,2019年“心灵的畅想——梵高艺术沉浸式体验展”等,华丽的展示效果,全方位感官体验,成功圈粉了大批年轻受众,也在社交网络上掀起一股看展风潮。正如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王春辰所说:“传统审美观念中,观众和作品之间的关系是‘静观',存在空间和心理上的距离和隔阂。但今天当代艺术更多谈到的是‘融入',强调主体与对象相互渗透。沉浸式艺术是一种主体对客体的全方位包围、置入。”

(三)技术作为一把双刃剑对展示空间的影响

沉浸式体验展之所以如此受大众欢迎,新媒体技术的植入无疑是最有力的推手。观众花着并不便宜的票价进入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短暂体验科技带来的震撼,当身体离开这个空间,体验感逐渐消失,留在人们意识里的除光影婆娑、影音环绕外,还有什么值得去关注的呢?也许有的人就是为了打卡、社交或是纯粹地满足视听体验,但面对形形色色的“沉浸式”,是否都值得打卡呢?有观众在观看完去年国博举办的“心灵的畅想——梵高艺术沉浸式体验”展后表示:“尽管现场效果震撼,但整体更偏娱乐性,投影播放速度和音效,还有容易让人眩晕的VR 眼镜,都让人很难静心去思考艺术作品本身的魅力。”还有,从2016年起在全国17 大城市巡展的“印象莫奈:时光映迹艺术展”等这类将传统加上绘画以全新技术手段重新包装的展览,都是和技术公司合作,没有专门的策展人,一味地追求视觉冲击力而忽视创作理念,成为一些沉浸式展览光鲜外表下暗藏的软肋。由此可见,技术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非目的本身,无论是技术开发者还是技术使用者,都要站在客观的角度去评判和审视科技与我们的生活、艺术创作、工作方式的关系,正如策展人、评论家黄笃认为的:“以何种形式打造沉浸式展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思考。”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我们的居住空间越来越拥挤、越来越雷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越来越疏离。人们对网络虚拟空间的过度依赖导致精神世界空虚,想念集体感或公共空间感促使我们走入博物馆、艺术馆去寻找那份原始的慰藉。当前,博物馆、艺术馆提供的已不仅仅是展示空间,课堂、讲座、文创商店、餐饮等服务性职能的引入,为我们创造了更舒适、更有效的体验价值。展望未来,我们“学习”的场所不应局限于传统学术机构,我们应走出课堂,在一场场生动的展览和多媒体展示空间环境中去探讨、辩论、对话和实践。

结 语

在智能化时代的今天,科技的快速发展为艺术与设计提供了更丰盈的表现语言。信息图形与空间作为展示设计的核心元素与新媒体技术的“联姻”,已将沉浸式体验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即便新媒体技术在未来将继续升华沉浸式体验展的体验度,但要将感观体验真正转为人们内化的情感体验,还需设计者认真思考创作的最终目的,把握内容与技术有效结合的平衡点。未来,跨学科、跨领域的知识复合型、技术综合型团队,将成为探索和实践体验设计的领航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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