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的困境 人性的复杂—探析奉俊昊电影的叙事策略

2020-12-08 09:34董姝君南京大学
艺术家 2020年7期
关键词:杀人小人物怪物

□董姝君 南京大学

第92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影片《寄生虫》揽获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国际电影四项大奖。《寄生虫》的成功让奉俊昊声名大噪,同时也使他的电影走进更多观众的内心。然而,早在《寄生虫》之前,奉俊昊在电影创作方面便已展现出其卓越的艺术才华。从2000年的《绑架门口狗》到2009年的《母亲》,再到2017年的《玉子》,从《寄生虫》之前上映的电影来看,奉俊昊并不是一位十分高产的导演,但其作品却荣获了诸多奖项,获得了电影界的广泛好评,奉俊昊是一位能够将商业与艺术恰当结合的导演,他将自己对社会问题的深刻思考通过精巧娴熟的叙事策略传达给观众。

一、巧妙的空间叙事

电影叙事依靠镜头这一基本单位进行,通过镜头表达人物行为、语言和事件之间的逻辑关系并构成完整的故事情节,而这些意图的实现都需要对电影空间进行架构。通过某一人物形象或者某一物体展现空间的手法也是电影空间叙事的一种形式。

奉俊昊在其电影中设置的空间都具有一定的叙事意义。《杀人回忆》中围绕杀人事件展开而重复出现的雨夜、荒凉的郊外、香烟缭绕的警局及对嫌疑人施虐的阴暗的地下审讯室都喻示着案件的扑朔迷离[1]。在《汉江怪物》中下水道是全片的叙事线索,下水道代表着肮脏与龌龊,它为情节的发展奠定了灰暗基调。在《母亲》中空间叙事的核心是房子,如母子居住的房屋,女孩被害的房屋,母亲杀人的那间屋子他利用这些封闭的空间来帮助影片营造压抑的氛围。《雪国列车》中的核心空间是那列火车,每节车厢都是一个叙事空间,这些空间经由火车勾连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等级社会。奉俊昊电影空间的一大特点就是将现实生活中的空间进行陌生化处理。生活中用来存放车辆和杂物的地下室在《绑架门口狗》中成为屠狗的场所,一望无际的田野和雨夜这些日常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在《杀人回忆》里却象征着杀人案件的发生,下水道这类市政设施在《汉江怪物》中成为怪物来源地。火车这一人们出行常选的交通工具在《雪国列车》中不仅是一列火车,更是后工业时代下的社会产物。这列车在冰川灾难发生后载着幸存下来的三千人围绕地球不停行驶。在人类生死存亡之际,列车中仍然存在着等级划分,每节车厢代表着不同的社会阶层,现实社会中的阶级分化和贫富差距在车厢这一密闭空间中撕裂开来展现在观众面前。奉俊昊让日常生活中的普通场所承担起超出其基本功能的叙事功用,空间叙事的失常代表着在空间中行动人物的失常。

二、社会大环境下的小人物

在奉俊昊的电影中,人物和社会是共存的,人物的行动是社会发展演变的某种反映。影片中的角色往往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奉俊昊将他们放置在宏大的社会背景下,展现了小人物们的哀与悲,剖析他们身处社会矛盾冲突时的内心活动,以展现人性的多样性。《杀人回忆》中的警官并不是往常电影中破案神速、为民除害的英雄,而是利用刑讯逼供草草结案的“庸警”。起初他们对嫌疑人施虐,企图利用极端手段让嫌疑人承认罪行,苏警官的到来让朴警官的态度发生转变,负责杀人案件的警官们又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搜寻,但每次的侦查结果并不是向罪犯靠近,而是新的杀人事件发生,警方陷入了无望和愤怒之中。影片后半段当朴警官打开文件看到检测结果时,公文变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朴警官在捡起枪欲打死犯罪嫌疑人时被苏警官阻止,嫌疑人落荒而逃。一位警察数次追逃犯人失败,而面前的嫌疑人虽然存在巨大疑点但因证据缺失无法将他绳之以法,真正的犯人仍逍遥法外,身为警察却无能为力,至此我们看到了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警察局里彻头彻尾的底层小人物形象,人性的脆弱在他的身上显露无遗。《杀人回忆》中的案件取材于20 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发生在韩国的华城连环杀人案,韩国警方曾动用30 万警力对此案进行侦查,然而直至今天凶手仍不见踪影。这起备受关注的连环杀人案发生在韩国社会变革的大环境之下。20 世纪80年代中期,韩国的知识界和教育界爆发了大规模的民主斗争,抗议活动迫使政府进行民主选举,之后1988年在汉城举办的奥运会标志着韩国步入现代化,这预示着韩国工业经济的转型和革新。奉俊昊没有直接表现当时韩国社会的动荡不安和转型状况,而是以一个杀人事件作为切入点,通过来自乡村的警官与平民百姓之间的矛盾,朴警官与其他同事之间的冲突及侦查案件过程中警察的焦灼与无奈映射出整个社会的动荡。凶手的缺失,案件的悬而未决营造出的恐怖氛围不仅存在于杀人案件发生的乡村田野,也存在于当时韩国的整个社会之中,影片正是从朴警官这一小人物着手,展现出处在转型时期的韩国社会百态。

与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不同,《汉江怪物》里并没有出现能够与怪物相抗衡的拥有超能力的主角,有的只是开售货铺的爷爷,游手好闲的爸爸,找不到工作以酒度日的叔叔,因在奥运会上出现失误无缘冠军而成为众矢之的姑姑。他们都是经历过失败,难以在社会立足的边缘人物,与怪物相比实在弱小。但正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却选择在怪物到来时顽强斗争,当爷爷带着家人闯过重重难关与怪物对抗,发现手里握着的是一把空枪时仍不忘让自己的孩子警惕危险,他走向怪物吸引其注意力被怪物残忍杀死。爷爷看向孩子的最后一眼令观众在绝望中感到动容。父亲是一个糊涂又疲惫的中年人,当他被异化世界追捕并被迫实施了手术后,为了解救女儿,他挟持人质跑出医院与怪物做斗争。姑姑在与怪物对抗时射出了人生最成功的一幕。我们在这些生活中碌碌无为,丢去梦想的小人物身上看到了善良、坚决的崇高品质及为了抵抗邪恶而被激发出的智慧与能量。

奉俊昊的影片都带有一定的类型片叙事特征。在遵照基本的类型叙事原则的基础上,奉俊昊也在做着改变和突破。往往悬疑犯罪类型的影片结局都是警察找到凶手,正义得到伸张,社会回归安定,但在《杀人回忆》中凶手并没有找到,反而是警察陷入焦虑,几近崩溃。这种未解决的状况让整部影片都处于一种绝望且未知的恐怖氛围中。《汉江怪物》和《雪国列车》都具备科幻电影的基本要素,但在人类与未来世界的共处或者与怪物顽强抵抗的表象之下,导演表现的是灾难面前人性最深处的坚韧和社会阶层分化下人性的扭曲。奉俊昊将自己对人性的思考及社会矛盾冲突与类型元素糅合不断实现着电影叙事的创新与发展。

奉俊昊社会学专业的出身让他以更广阔的视野和更为独特的视角洞察世界,他善于将自己对社会现实的思考投射进影片当中并展现出人性的坚韧与脆弱、善良与虚伪等多个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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