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南派三叔小说中的“面具”意象

2020-12-08 02:15夏肇蔓
青年文学家 2020年32期
关键词:面具人性意象

摘  要:在《盗墓笔记》中,南派三叔运用一系列奇绝诡秘的意象,构建了一个极具神秘主义色彩的世界。庞大的意象群中,“面具”是个反复出现的意象,浸润着作家对主题、审美和艺术等多方面的思考。小说中的面具主要有两种,一是表象的“面具”;二是心上的“面具”,即人格的面具,指向了更深层次的人性,融载着作家深刻的生命体悟与当代焦虑。

关键词:南派三叔;意象;“面具”;人性

作者简介:夏肇蔓,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汉语言师范本科在读。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32-0-02

盗墓文学是一种崭新的网络文学样式,为中国文坛带来异样气息。《盗墓笔记》作为其中的翘楚,颇具“哥特式”小说惊险诡谲的风格,荒诞中不失真实,这种真实与虚幻交构形成的“伊甸园”在读者心中掀起了一股热浪。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是小说的躯壳,“面具”引发的人性思考才是栖居的灵魂。庞德在《诗刊》上发表纲领,声称意象是“一种在一刹那间表现出来的理性与感性的集合体”。面具作为南派三叔作品中的典型意象,既源于一种艺术审美下的理性,也融入了人之感性。

一、表象的“面具”

面具是将真实的一面掩盖,呈现给人矯饰的一面,逐渐被抽象为伪装的代名词。表象的面具在小说氛围的塑造和情节运行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1.渲染荒诞诡谲的氛围

以七星鲁王宫为主题的《钥匙》一节中,青眼狐尸脸上的面具起着一种掩饰与阻隔的作用,神秘与妖气被裹挟其内,营造出一种酷似“希区柯克式”的悬念效果,又暗含着“欧亨利式”的戏剧反转。如在面具揭开前,尸体被未知的神秘色彩所笼罩,状如死去的将士,如文中提及“躺在一边的那具男尸,戴着一只狐狸脸的青铜面具,浑身上下裹着紧身的盔甲”(《盗墓笔记1》,第68页)。而面具之下的情貌,“像一只正在狞笑的狐狸,特别是他的两只青色的眼珠子”(《盗墓笔记1》,第72页),使吴邪等人惊恐至极,吓得够呛。这就构成了一重反转,将诡谲的氛围推向极致。

在秦岭神树主题中,面具的出现是以猴子为媒介,其本身就充斥着一种诡异气息,如文中所记,“从面具与猴子的头部的结合处看,这面具似乎是被烙进肉里,或者用什么血腥手段,直接和脸长在了一起”(《盗墓笔记2》,第121页)。其次,面具成了远古的符号,凉师爷将面具与远古蛊术关联在一起,他认为戴着面具的猴子和干尸之所以诡秘莫名,是因为“面具背后嘴巴位置空腔里的那种深入喉咙的虫子,可能就是古老螭蛊的原型”(《盗墓笔记2》,第124页),这不仅替面具的诡异性质找到了客观对应物,也为面具赋予了更多的神秘属性与奇幻色彩。

因面具而凝聚的恐怖之力,在云顶天宫主题中也得到了爆发。在这里,面具的出场也是依托非人的介质,延续了诡秘的传统文化基调。人面鸟身的怪鸟形象,使人错愕惊恐的同时,也唤起了远古的记忆,如《海外东经》中提及,“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蛇。”人脸面具的存在,将怪鸟形象与上古神话相联结,使小说情境更为神幻诡秘。

2.加剧情节的“摇摆”

面具意味着伪装与矫饰,《盗墓笔记》中有诸多的伪装现象,伪装主题中,“面具”有时会离开上帝视角而存在,成为一种悬念的艺术。不在场的面具为小说埋下了重重谜团,最典型的莫过于“解连环-三叔”的身份置换,久匿于面具下的解连环使吴邪屡次陷入精神迷误之中。连环骗局之下,吴邪感言“我原来一直在想三叔到底有多少东西在骗我,现在,我必须要想的是他还有多少东西没有在骗我了”。隐匿的面具,使情节更具张力。

在秦岭神树主题中,朋友老痒出狱,带来了惊人的消息:诡异的六角铃铛、巨大的青铜树以及古老的厍族等,使吴邪跃跃欲试,于是他们二人开启了去往秦岭的冒险旅途。故事本是畅通无阻的,但面具意象作为隐藏的变量,使情节于恍惚间惊现逆转,突破了读者的心理防线。缝隙中的笔记和身份证,揭开了“老痒”的神秘面纱,真正的老痒已经腐烂成骨头,而眼前人竟是意识物质化的产物,荒诞之余更多的还是一种惊惧。

悬念化的面具意象,在小说的尾声也有所体现,此时面具既是一种预设性的存在,又是一种超验性的产物。吴邪和胖子去往张家古楼解救闷油瓶,途经广西巴乃的村寨时,吴邪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面具的存在本已昭然若揭,但诡异的现象随之而来,“胖子去撕他的脸,撕了半天,竟然没有撕下来”(《盗墓笔记8》,第143页)。超验性的面具,使胖子陷入了逻辑悖论之中,难辨的真假令情节陡增波澜。

二、心上的“面具”

心上的“面具”,即人格面具,蕴含着作家透彻的人生体悟与哲学思考。荣格认为人格最外层的人格面具掩盖了真我,使人格成为一种假象,按着别人的期望行事,故同他的真正人格并不一致。人可靠面具协调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决定一个人以什么形象在社会上露面。[2]人格面具是一种伪装,也是一种甲胄,两者共同揭示了人性的困境。

首先,人是善于伪装的,“面具”无处不在。在《沙海》中,黎簇 再次前往古潼京,找到了车嘎力巴作为引路人。他表面上顺遂厚朴,实则是披着羊皮的狼,趁火打劫 。他说,“行走江湖呢,别老是想着水里的妖怪、史前的怪物,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永远是人”(《沙海》,第120页)。这种人格面具似乎成了一种社会共相,一种潜规则指导下的矫饰。

1.化为甲胄

自我防御是人之本能,结成甲胄是无奈的必然。南派三叔借众角色之口发出了“人心比鬼神更可怕”的感叹,人性中的假恶丑使众人纷纷戴上了自己的“人格面具”。譬如,闷油瓶在喇嘛神庙中,他遇到了一个饱受酷刑的女孩,但他“并不觉得心疼,对于人世间的各种丑恶,他看得太多了,他很明白情绪这种东西是最没有用的”(《藏海花》,第77页)。他对痛苦的无视与淡漠,折射出了南派三叔对存在主义哲学的思考,即人与人之间几乎是孤岛。就像定主卓玛说,“他的世界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表露任何东西”(《盗墓笔记4》,第270页)。他的淡漠与沉静,成了他固化的人格面具。同样吴二狗对人心也是绝望的,所以他那么喜欢狗。他深知欲望使人产生割据,“大部分人心是无解的,你能拿出的所有,必然填不满蜘蛛网一样横亘在人和人之间的巨大欲望”(《十年》,第82页),豁然与狗癖是他独有的甲胄。类似的还有二叔,在猎物主题中,面对棺中的活螺 蛳、溪水中的鬼影等一系列诡异现象,他表现得相当镇静与从容,他说,“我不信什么鬼神。这世界上,只有人心是最可怕的”(《盗墓笔记8》,第234页),这种内在的甲胄源于他深刻的人性认识。

与众人不同的是,“吴三省”执其甲胄并非是为了防御,而是一种对抗。为震慑各个盘口的乌合之众,他示行凌厉与狠辣,这种假面就是他的战袍。当吴三省的时代终结后,各盘口的马仔各自为政,凶相毕露。最典型的就是王八邱,颇具讽刺意味的头衔,暗含着南派三叔无情的嘲弄。他的背叛与挑衅,指向的是赤裸裸的人性之恶。文中有这么一处描写,“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这就是人心吗?我看着潘子后背的血,那道刀痕让我觉得无比的目眩。”(《盗墓笔记8》,第12页)人是没有底线的,这就印证了结成甲胄的重要性和对抗的必然性。

2.摒弃面具

脸上的面具脱掉了,人心上的面具却很难脱掉。对某一人格面具的认同,必然以牺牲人格的其它方面为代价。摈弃面具,是南派三叔寄予的一种精神反抗和救赎。

为整顿三叔在长沙的产业,吴邪戴上了三叔的人皮面具。面对镜子里的“三叔”,吴邪陷入了沉思,“戴在脸上的面具能撕下来,戴在心上的又如何?”(《盗墓笔记8》,第3页)这个答案,南派三叔在小说中或许早已给出,不论是假扮吴三省的解连环,还是冷面的小哥,他们都将面具戴在了心上,化为了一种内在的认同。“吴三省”虽然不是吴邪真正的三叔,却视吴邪为亲侄子,极尽欺骗之能事,也不愿把吴邪卷入这些谜团和危险之中。小哥也是如此,对世界的淡漠形成了他独有的气质和底色。

受人格面具支配的人,就会逐渐与自己的天性相疏远,即异化。但“铁三角”的存在,又似乎是南派三叔寓于的一种反抗。吴邪与小哥间的唯美情意,掀开了面具。小哥背负着世界上最痛苦的命运,存在的虚无笼罩着他。他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是一个与世无关的人。但吴邪愿意成为他与世界的联系,他说,“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盗墓笔记4》,第188页)。这种承诺象征着纯美的人性,净化了异化的心灵。本性的守护意味着面具的颠覆,“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这其中牺牲与情意又岂是寥寥数字可以涵盖的,“淡漠”悄然退场,面具之下的天性逐渐复苏。

《盗墓笔记》成为了当代文坛的一道靓丽风景。然多数学者的关注点主要聚焦在泛娱乐化、同人IP、商业艺术等领域,对作家的艺术审美和精神气质的关注甚少。本文從“面具”意象切入,探讨了“面具”在《盗墓笔记》中的内涵和作用。表象的面具,多与诡秘的传统文化相伴随,共同营造了迷幻诡异的氛围,并加剧了情节的“摇摆”;心上的“面具”,更具内向性,投射着南派三叔的精神世界。

参考文献:

[1]南派三叔.盗墓笔记[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11.

[2]霍尔,等.荣格心理学入门[M].冯川,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48.

[3]王红岩.本性的守护与至美的承诺——《盗墓笔记》的情感透视[J].文教资料,2013(30):10-11.

[4]梁沛.盗墓小说的魔力之源——剖析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J].文化论坛,2014(7):340-341.

[5]刘嘉任.对“盗墓”文学母题 的重构——论网络盗墓小说《盗墓笔记》[J].中小企业管理与科技(中旬刊),2015(12):239.

[6]韦宝华.虚拟照进现实——论《盗墓笔记》中的真实与虚构[J].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19(3):328-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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