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中华龙文化研究新进展

2020-12-12 00:49宋永林
濮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中华民族研究

宋永林

(首都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100089)

2019 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 周年, 处在新时代、新起点上,国内学界对中华龙文化的研究呈现出“炽热”的态势,在研究主题、资料和方法等方面较以往均有较大扩展。本文拟对2019 年涌现的关于中华龙文化的学术论著进行简要梳理, 总结经验并从历史学角度展开思考, 以期推动中华龙文化研究工作的进一步深入和全面。

一、龙纹的发展演变及其应用

龙的造型和纹饰起源于原始社会, 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渐趋完善。 李雅君《中国龙造型的演变及内涵》一文,依据中国龙造型、时代特点和审美取向等因素,认为龙造型的演变经历了五个重要发展时期:滥觞期——新石器时代早期;发展期——商周;新变期——汉唐;定型期——宋代;充实期——明清。 尤为重要的是,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标识,龙造型透视着古代中国深刻的文化意蕴,即“龙造型是男性崇拜的产物”“龙造型是宇宙神力的显现”“龙造型是至高无上皇权的象征”[1](134-138)。 清代作为帝制中国的鼎盛期, 龙纹的发展融合了多个民族的文化成就,其精美和复杂程度为历代之最。何馥韬的硕士学位论文《清代服饰龙纹样造型与色彩研究及应用》,以清代服饰中的龙纹为研究对象,归纳清代龙造型和色彩的演变过程和艺术特征, 并思考如何将其应用到现代设计实践中, 为传统纹样的研究和现代应用提供了新的思路[2](72)。

中国封建社会时期, 龙纹一直是皇家的专享符号,任何官绅士民不得擅自使用。 张姗《清代龙袍适用人群与龙袍赏赐案例研究》一文,认为清代冠服制度中“龙袍”的适用人群既包括皇帝和皇子等男性,也包括后宫嫔妃等女性皇族成员,两者在颜色、款式等方面亦存有差异,是身份等级的外在表现。 此外,清朝皇帝有时也违例将龙袍作为礼物赏赐给大臣,以示嘉奖[3](125-130)。 龙纹不仅与皇家服饰密切联系,而且印刻在许多日常使用的器物上。盛玫《从龙纹演变看明晚期御窑瓷器特点》一文,缕析了唐、宋、元、明、清五代龙纹瓷器风格演变轨迹, 特别指出明代晚期由于皇帝个人偏好、景德镇制瓷业“官搭民烧”等现象的出现,造成这一时期瓷器上的龙纹较历朝、历代而言独具特色[4](13-19)。

二、古代典籍中的龙与龙文化

中国古代典籍数量庞大, 其中不乏对龙进行阐释的著述。吴玉琨《〈礼记〉与〈庄子〉中的龙》一文,认为《礼记》中的龙主要代指君主,“以龙饰君”,总体而言多体现在君主出行及殡葬的应用上,包括“以龙贵君主生前威仪”“以龙引灵魂升天”;而《庄子》中的龙形象多元化,尤以龙来形容人的神态状貌、比喻人的精神、比喻显隐变化的形态[5](1-2)。 牟春凯《〈子不语〉中的龙形象》一文,指出《子不语》中的龙形象是在三种传统形象(皇权象征的龙图腾崇拜、祥瑞化身的上古神兽、代表灾祸与邪恶的民间恶兽)基础之上,融合特定时代的产物,表现出龙的人格化明显、龙的神行减弱等特征。 由此不仅展现了清中叶人们对龙的认知,而且折射了当时的社会状况与文化氛围[6](1-3)。

龙文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与儒家文化、 道教文化和佛教文化之间相互渗透。秦龙泉《〈妙法莲华经〉中的龙文化》一文,分析了佛教经典《妙法莲华经》中天龙八部、龙宫、龙女与龙声等意象所蕴含的丰富的龙文化, 而且这些意象时常带有人与神的性格特点[7](6)。

三、多民族视阈下的龙文化

中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 各民族交融汇聚成了牢固的中华民族共同体。龙不仅是汉族的图腾,而且是许多少数民族的崇拜神灵。云普星《汉族与毛南族龙文化对比探究》一文,指出汉族龙与毛南族龙在形象上存有巨大差异, 汉族的龙文化体系比毛南族更加完善,但不及毛南族龙之亲民特点。虽然两个民族的龙文化各有特色, 但在日常生活中却表现出了相似的龙习俗和节日,彼此之间相互交流,构成了中华龙文化的丰富内涵[8](90-94)。古代龙文化的形成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十分密切, 在不少民族的信仰中均把龙奉为司雨之神、御水之神。 黄巧燕《大理白族与龙文化》一文便指出,龙崇拜之所以在大理白族中较为流行,主要缘于白族人对于水源的依赖,水神文化与外来龙文化相结合,表现在祭祀龙以求风调雨顺。白族龙文化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各类节庆活动中,传递了一种积极、健康的处世态度和精神,同样是中华龙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9](5-6)。

发掘和考究少数民族地区的龙文化, 对于传承和保护民族文化遗产、 提升民族文化自信具有非凡意义。李生军《口传历史与图腾崇拜》一文,以攀枝花市白灵山地区傈僳族的龙崇拜为个案, 依据傈僳族口耳相传的故事和祭祀经, 解读出傈僳族有着祖先崇拜、葫芦崇拜等习俗,其本质就是龙图腾崇拜,并提倡加大对以白灵山地区傈僳族为代表的民族文化的挖掘与传承,促进藏彝羌文化走廊的研究,维护民族文化的价值和完整[10](8-13)。

四、龙的词汇、符号与形象

理解龙这一词汇, 为研究龙文化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蒋仁龙、夏珺《龙文化的动静演变观——基于龙的成语解读》一文,通过分析300 多条关于龙的成语, 呈现了龙文化从静态到动态再到静态的演变过程,即龙文化产生于龙的习性(静态性)——经由人的隐喻思维赋予了龙呼风唤雨、 纵骋天地的能力(动态性)——最后固化为身份地位、 聪慧壮美的象征(静态性),“这种性质的转变符合辩证规律,也有助于消解中西方文化的差异”[11](98-100)。 中华文化一直是东亚文化的核心内容, 在长期的交流中许多周边国家也留下了中华文化的印记。 黎氏玉的硕士学位论文 《汉语和越南语含有 “龙”“虎” 的成语对比研究》,对汉语和越南语含有“龙”“虎”成语的界定、来源、数量和结构进行分析,并通过梳理两者的异同来发掘背后所蕴含的文化内涵, 有助于加深中越两国对彼此文化的认识和了解[12](74-75)。

在当今中华文化“走出去”的战略背景下,龙的英译问题持续受到学界关注。申雨夕《“龙”的翻译及其跨文化阐释》一文,从跨文化阐释的角度出发,分析历史上“龙”和“dragon”的语义互动以及权力博弈因素。 认为将“龙”从“dragon”改译为“loong”,“不仅是‘龙’在中国文化语境内部的角色和内涵发生变化的客观使然, 也是中华文化在与他者文化的互动过程中参与全球话语体系构建, 参与文化间对话与全球文化书写的主动出击”[13](1-5)。

季宏《〈易经〉视阈下中国“龙”符号意义新释》一文,运用皮尔斯的“比喻推理”的逻辑分析方法解释“龙”作为视觉符号的本质意义,亦认为“将‘dragon’翻译成‘龙’,这是极端错误的”,主张通过影视作品、融媒体等方式向西方人解释“龙”的真正含义[14](46-48)。赵艳《从那伽到中国龙:龙神神话叙事与图像的流变》一文,认为随着东汉以来佛教东渐,印度“那伽”龙神神话在文本叙事和图像两个层面,对龟兹、敦煌和青藏地区的龙形象和崇龙仪式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体现了“丝绸之路”上的文化交流和民族互融互渗[15](40-48)。

五、龙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

龙是中华民族的象征, 龙文化的形成与中华文明相生相长、相依相存。 朱乃诚在《炎黄时代的图腾与龙及中华龙文化的起源与形成》一文中,指出早在炎黄时代龙就已经被多个氏族部落奉为图腾, 尤其随着龙文化意识的形成, 人们开始从主观上塑造龙并寄托某种思想, 使得社会上产生一种对龙的普遍认同感。 晚清以来, 伴随着中国民族解放运动的发展, 社会各阶层更加确认了龙是中华民族的标志和象征的精神文化认知[16](71-85)。

龙的发展历程, 对于促进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发挥了重要作用。向柏松《龙的多维层面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一文,认为龙是中华民族统一的符号,中国境内的不同地区、不同民族几乎都烙上了龙的标志,成为中华大地共同信仰的水神、神话传说中三皇五帝的化身, 而节日文化中的龙仪式更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最鲜活的见证, 体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多元一体的构成特征[17](24-31)。

近代以来, 国家的多灾多难促使许多有识之士从民族国家层面建构龙的社会象征意义, 龙成为了国族想象和民族认同的载体。王今《龙与狮——晚清国族想象及其论述变迁》一文认为,在晚清社会巨变中,“龙”和“狮”一同被当作民族国家的隐喻,借用它们的特质来想象民族国家的共同体, 成为中国的象征。 在西方“他者”与国人“自我”之间跨文化和语境的纠葛中,不同的历史阶段龙的意涵不断被重构,而背后所展示的则是“一套论述和权力相互交织错综复杂的网络”[18](54-62)。

六、新时代龙文化的传承与保护

当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如何实现中华龙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亟待解决的问题。张郭男《中华龙文化传承建构的契机、挑战及对策》一文,认为在实现中华龙文化当代建构的征程中,既有契机:皇权背景的剔除推动了龙文化建构的全民化, 中国综合实力的提升加速了西方谬论的消减, 认知范畴的广域化与重定义加深了龙文化建构的资源;又有挑战:大众文化的泛滥挤压了龙文化建构空间, 认知表达差异化破坏了建构的统一性,主体的“缺席”弱化了建构能力。 基于此, 作者提出了中华龙文化当代建构策略,即着力推动传统龙文化类型、内涵和呈现方式的现代化[19](1-5)。开展龙文化的研究和开发,已成为了学界和社会大众的共识。 邢宝君、王洪斌等《研究和传承“龙文化”的逻辑起点》一文认为,研究和传承龙文化的逻辑起点是龙的精神特质与时代价值,如“海纳百川、包容开放、刚柔相济、天地一统的博大气派”“自强不息、英勇顽强、奋发向上、无所畏惧的英雄气概”,而这与中华民族精神紧密相连[20](4-5)。

濮阳市作为“中华第一龙乡”,在龙文化的开发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彭凯《濮阳市针对龙文化进行立法保护的可行性》一文认为,濮阳已经具备了针对龙文化进行立法保护的经济社会基础、 政治法制基础和历史文化基础, 可以尝试制定保护龙文化的地方性法规,助力龙文化研究[21](5-8)。 而陈培超《关于以戏剧形式传播濮阳龙文化的思考》一文,针对当前濮阳龙文化传播相对薄弱的现状,认为可采用戏曲、话剧及杂技剧等多种戏剧形式传播濮阳龙文化,此外还需政府支持,多方联动,打造以龙元素为核心的城市名片[22](3-5)。

楚二强、陈浩楠则聚焦于淮阳龙文化,撰文指出在淮阳地方文化中,龙指伏羲,被喻为龙的化身,这体现在官方祭祀与民间祭祀两方面。 其认为淮阳龙文化在“凝聚人心,增强民族凝聚力”“继承传统,增强文化自信心”“拉动经济,提升地区竞争力”等方面具有积极的意义[23](1-4)。

七、余论

纵观2019 年学界对于中华龙文化的研究,议题多集中在龙纹的发展演变及其应用, 古代典籍中的龙与龙文化,多民族视阈下的龙文化,龙的词汇、符号与形象,龙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新时代龙文化的传承与保护等方面。资料来源广泛,包含了文本资料、实物资料和口传资料等类别。 研究方法多样,不仅诸如文献研究法、比较研究法、量化分析法等以往较常见的方法有所涉及, 而且跨学科研究的趋势日益凸显。 由此可见,2019 年国内学界对中华龙文化的研究呈现出“炽热”的态势。

在今后的龙文化研究工作中,除了要在“龙文化与历代民众生活”“龙文化研究阵地建设”“龙文化与当代中国社会文化”[24](1-4)等方面加大投入力度,仍需结合不同学科的最新研究理念,拓展研究视野。从历史学的角度来看, 西方新文化史的研究范式对于深化龙文化研究具有一定的价值。

20 世纪80 年代以来, 新文化史的兴起是同以“文化转向”(或“语言转向”)为标志的当代西方社会思潮和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风气转变相一致的①。新文化史的研究取向和方法,可为龙文化研究提供借鉴,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从选题来源上,应更加注重多样性, 一些涉及衣食住行等以往被忽视的课题都可以成为研究对象,且与龙有关的政治、经济类的老命题也可在新政治史、 消费文化史的新视野下被重新检视。 第二,从研究方法上,应加强跨学科的合作,吸收人类学、心理学、社会学等人文社会科学的理论。 第三,从解释理论上,纳入格尔兹(Clifford Geertz)“文化阐释”的分析框架,运用“深描”的手法解释与龙有关的仪式、 符号、 信仰等象征的文化意义。 第四,关注微观史研究,聚焦于龙文化与普通民众生活的互动关系,描述龙的“大众文化”样貌。 第五, 吸收后现代主义文学批评和叙述史学的相关成果,采取“讲故事”的叙述方式。 第六,重视资料的语境分析,适当进行合理的演绎、推理,以对有限的资料作深度解读。

注释:

①关于西方新文化史的兴起、发展和研究取向,可参见周兵《新文化史:历史学的“文化转向”》(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一书,本文不再赘述,只概述新文化史对龙文化研究的可资借鉴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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