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女“状”元

2020-12-14 04:21解瑞明
分忧 2020年11期
关键词:棚子抹灰判罚

解瑞明

我在家排行老二,有个姐姐嫁到苏州,而我嫁到青岛。我的父母一直居住在老家临沂。我几次邀请父母来青岛居住,得到的一句话永远就是:“等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再去你那里住。”而我也是开玩笑似的跟母亲说:“等你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我可不能把你抬到青岛。”然后母亲就跟姐姐告状,说我翅膀硬了,故意气她。

母亲最爱“告状”。平时我们姐妹俩跟家里的联系全靠微信,为了能在微信视频里看到我们,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母亲自学了微信视频。而母亲在视频里说得最多的话题就是父亲,而且都是跟我们告父亲的“状”,我笑称她是“告状专家”——“女状元”。

而每次母亲告状,我都要像审判官一样做出宣判,宣判的结果永远都是:“妈,你做得对,这事是我爸做得不对,等我回去好好说说他。”有时即使是我母亲做得不对,作为审判官的我还是需要“冤枉”父亲,因为只有这样,我母亲才会得意地挂掉电话。如果判母亲做错了,母亲就会不依不饶,一直电话轰炸。

这天母亲在微信视频里对我说:“你知道吗,你爸昨天打牌竟然输了整整一百块。他这日子是不想过了,如果他再这么输下去,家底早晚就得被你爸败光。”

父亲退休后一直没事干,平时有打牌的爱好,经常几个邻居聚在一起玩一会。可是父亲的牌技不怎么好,经常输钱,其实就是输个百八十块钱。可是父亲的退休工资高,作为女儿的我,觉得输点就输点,只要他开心就可以。毕竟他这个年龄了,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当母亲来告状时,我就跟母亲说:“咱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不就百八十块钱嘛,输了就输了。反正我爸有工资,输的钱也是他自己赚的,随他吧。”没想到这句话在母亲眼里简直是犯了大错一般,“你这个败家子,以后你生孩子买房子啥的不需要钱嘛。虽然你们是女孩子,但是我和你爸还是要给你们存点钱的。你就知道哄你爸开心,就看不到我对你的心。”母亲生气地说。

我说不过母亲,就只能“批评”我爸,“判罚”他两个月内不准再打牌了。母亲听到我的“审判结果”后很开心说:“这才像话,你爸就听你的,你得站在我这一边。等你中秋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父亲有工资卡,但是那张薄薄的卡片永远在母亲身上。父亲只是每个月收一条“工资到账”的短信,去银行取钱就跟父亲没啥关系了。所有开销都要跟母亲报账。父亲除了打打小牌,也没啥兴趣爱好,他被“判罚”两个月不许打牌,我心里不忍,微信转了父亲一千元钱,“老爸,你好好拿着,别让我妈看见。这两个月你可就只有这一千元钱,打小一点,别全输光了。”

可是姜永远是老的辣,父亲永远斗不过我母亲。父亲输了钱还是被母亲发现了。父亲受不了母亲连环“逼供”,供出了我这个合伙人。而且连我给的钱也被母亲没收了,捅了马蜂窝的我那段时间都不敢接母亲的电话。

这次连着我也成为母亲告状的目标,母亲打了七八个电话给姐姐,说我“偏心”,偷偷给我爸钱打牌,也不晓得关心她一下。

母亲一边跟姐姐“告状”我不孝顺、瞒着她,一边又哭诉平时最疼我,但没想到我竟然跟父亲合伙欺骗她,伤了她的心……姐姐本想帮我说两句话,结果刚起了个头,母亲就警惕地反问:“你不会跟你妹妹一样,小没良心吧?”姐姐哭笑不得地住了口。后来微信里开了“家庭会议”,由姐姐“主审”,判罚我买条项链给母亲赔礼道歉,才把母亲这个“女状元”安抚下来。

前段时间母亲又打电话跟我告状,说父亲不听她的话,非在门口空旷的地方盖个小棚子装乱七八糟的杂物。谁知刚盖好,第二天就被村里的干部推倒了。说占用了村里的公共位置。母亲打通微信视频时,我正好在家做饭,她一边说,我一边做饭。母亲为了显得父亲的“案件”够级别,从花了几个人工钱到买了几块砖都反反复复地说了十八遍,就为了显得父亲的“案情”十分严重。最后还不忘给自己戴一顶高帽子:“如果你爸早早听我的,肯定就不会浪费掉那么多的钱。你说他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父亲喜欢动手搭棚子,就搭呗;棚子被拆了,就拆了呗!母亲还是老样子,得了理就不饶人。但是我吸取了上次的经验,首先把我父亲批评了一顿,板着脸问他为什么要占用公共空间盖棚子。父亲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一句话不说。母亲添油加醋,“为了盖这个棚子。你爸等工人下班后他自己又折腾到半夜,差点把腿磕伤了。你说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想爬墙抹灰。”

“爸,以后你別干这种活了。闲着没事就打牌玩玩,不比那抹灰强,干吗出力气去抹灰啊。”

“这次买砖以及人工费总共花了两千块钱,这钱从你爸打牌的费用里扣。这次你们如果谁敢偷偷给你爸钱,我就跟谁急。”母亲说。

母亲不停地“告状”,直到我做完饭都还没有想结束的意思,直到我老公下班到家了,她又逮着女婿,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硬要让女婿发表意见。发表啥意见啊?能发表不同意见吗?不就是想大家都站在她那边吗?

我老公显然知道怎么安抚这个丈母娘,“妈,你做得对,是我爸做得不对。你也别生气,等过几天我跟你闺女回家看你们。”看到她的爱婿也把天平倾向了她,母亲十分满意,挂掉了电话。这时我给姐姐发过去一信息:“敌人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因为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母亲在我这告完状后,很快就会转移战场,去我姐姐那继续告状。因为她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向着她。

一个多小时后,姐姐发过来一个截屏。跟母亲的通话时间一小时零八分。后来我干脆给母亲在微信上备注“女状元”。现在只要看到“女状元”来电,我就知道又到判案的时间了。

上周日晚上,母亲有一个多礼拜没来告状,我觉得这不符合母亲的脾气。按平时,母亲每周至少告状两次。我给母亲打微信视频过去,可是接视频的却是我父亲。我问他我妈呢?他说我妈出去了。可是我妈一般晚上很少出去。虽然她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但是一直胆小怕黑。后来我反复问我爸,我妈到底干嘛去了。这时我父亲说:“你妈最近感冒了,一直发烧,怕你们担心。她不让我告诉你们,我们刚从诊所打完点滴,她刚睡下。我就没叫醒她了。”还没等我说话,我听到母亲在那边说:“闺女的电话,怎么不叫我?我醒了,快把电话给我。我要跟闺女说话。”

我很担心母亲的身体,母亲却说:“我没什么大事,都快好了。你今天怎么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一周多没接到你的电话了,按平时,一般一周至少两个电话。所以打电话问问你。要不我明天请假回去带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我在诊所打针了。我快被你爸气死了,我都不舒服了,你爸还是懒得不收拾家。家里乱得厉害,你快说说他。”母亲在关键时刻还是没有忘记告状。

然后我就跟我父亲说:“我妈现在身体不舒服,你要帮着我妈收拾收拾家,别再惹她生气了”。

母亲听到我把父亲“批评”了一顿,开心地挂掉了电话。

虽然母亲看起来经常无理取闹“告刁状”,但是我知道,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跟我和姐姐多聊一聊。我们姐妹俩都很宽容她的各种“告状”,我们把这看成是母亲的“撒娇”。就像我小时向她告姐姐的状,想多得到母亲一些关注一样;母亲也在用这种别扭又可爱的方式来向我和姐姐“求关注”。父亲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从来不跟母亲计较。

而且只要母亲有力气来我这“告状”,我就知道她最近的身体状况一定不错。这似乎也在用另一种方式跟我们报平安了。如果她一周多不来告状,我几乎可以判定她状态不佳了。母亲年纪大了,也没有住在女儿身边。我开始把她告状的频率,当成她身体状况好坏的晴雨表。而我,衷心希望我家的“女状元”永远中气十足,有“状”可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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