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余度
日前,全球化智库(CCG)发布《CPTPP与中国知识产权保护》报告(下称报告),对中国知识产权保护现状进行观察和分析。通过对比中国知识产权相关法律法规与CPTPP的不同,可见,中国与国际上先进的相关制度规则之间仍有差距。中国如果加入CPTPP,则将成为目前亚太地区最大的自贸区成员国之一,获得其余11国宽松的市场准入,并确保在当下多边自贸区谈判中获得更高的立足点。目前,中国政府对于加入CPTPP表示出积极态度。
CPTPP全名为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它的前身为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2009年,美国加入谈判,并在劳工权利、知识产权和环境等方面提出了远超WTO的标准,被认为是一个高水平自贸区协议。
由于部分美国政界人士认为TPP协议中美国承担太多义务及让步太多,不利于在未来TPP贸易体系中获得最大化利益,2017年,特朗普宣誓就任美国总统之日,同时宣布美国退出TPP。同年,在日本的推动下,除美国外的11个成员国达成共识,将TPP改名为CPTPP。2018年12月30日,CPTPP正式生效。
与之前的TPP条款相比,CPTPP的知识产权条款进行了一些改动,保护标准有所降低,但其水平仍远超WTO的TRIPs(《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在全球来说都是领先的。
报告认为,加入CPTPP能够为中国带来多重正面影响。
从国际关系角度来看,加入CPTPP有利于中国解决与部分国家之间存在的贸易摩擦问题。CCG理事长王辉耀认为,加入CPTPP,有利于提升中国知识产权标准。中美之间知识产权争端是双边关系中的结构性问题,中方提升知识产权标准有利于缓解这一结构性问题,降低美国对中国所谓“强制技术转移”的指责声。
“尽管美国已经退出TPP谈判,中美关系出现倒退,但中国继续以开放的态度加入CPTPP,能够释放中国希望改进自身的真实性和可信性信号。”王辉耀称。
从中国与CPTPP其它成员国之间的关系来看,相关调研显示,在TPP尚未更名时,部分成员国便积极支持中国加入。中国的加入能够填补美国退出后的协议空间,提升CPTPP经济总量在全球的比重,增加其影响力。
目前,CPTPP包括11个成员国,经济总量占全球的13.2%,贸易总量占全球的15%,是亚太地区第一大贸易协定。如果中国加入其中,将把它占全球经济总量的比重提升到30%以上,使之成为全球最大的自贸协定之一。
当前,WTO正面临一些困境,发展进入停滞期。尤其在特朗普政府上台后,面对WTO谈判的僵局,美国采取消极态度,特朗普更是经常威胁要退出WTO。此外,面对新的世界经济形势,WTO也未能有效跟进,它忽略了如火如荼发展的数字经济。因此,中国需要参与其它多边贸易协定来配合当前新的经济形势。
有关统计预计,到2030年,数字贸易将为中国带来37万亿元的经济效益。而数字经济促成的虚拟商品和服务出口的总价值达1.6万亿元,成为中国第二大出口方式,预计到2030年这一数字将达到5万亿元。CPTPP的“电子商务章节”对通过数字贸易创建的数据提供广泛保护,这对中国数字经济的发展与出口有很大帮助。
报告认为,中国加入CPTPP主要面临三大挑战:国有企业、劳工权益和知识产权。
国有企业方面的挑战主要在于中国与CPTPP成员国对国有企业的定位有所差异。国有企业是中国模式的特征之一,而且中国始终强调国有企业是按照市场规则来运作的。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中国WTO研究院院长屠新泉教授曾表示,中国反对所谓的“所有制歧视”,并提出一个概念叫“所有制中立”。
“现下大多数国际规则,包括CPTPP并不提倡所有制中立,仍将国有企业当成特殊实体看待。对待国有企业的态度是限制其运作,并限制政府对国有企业的影响。在中国考虑加入CPTPP时,其成员国到底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是协商的一个难点。”屠新泉称。
在规则层面上,CPTPP对国有企业的规则并不是极为严格,中国法律法规中的商业考虑准则和非商业援助规定基本和CPTPP相符。争议比较大的方面是关于国有企业是否应当被当成政府实体或公共机构。在各国反补贴案例中,基本将国有企业当成公共机构。
屠新泉指出,虽然CPTPP并未表示禁止设立国有企业,但对国有企业有制定特殊规则。中国能否接受这些规则,还需慎重考虑。当然,在CPTPP成员国中,越南、马来西亚也拥有比较多的国有企业,而CPTPP给予的例外清单非常长,许多国有企业都不受限制,也为协商留下了空间。
近年来,中国劳动法逐步健全,劳工状况得到极大改善,国内也有了相关法律来保障劳工权益,但和CPTPP的标准仍存在一定差异。
报告指出,CPTPP的劳动工权益标准重在强调劳工权利,包括结社自由和集体谈判、废除强迫或强制劳动、禁止童工劳动、消除就业与职业歧视。目前,中国已经批准了后两个基本权利,但尚未批准前两个。
当前的贸易摩擦中,外国(特别是美国)对中国发起的诉讼案主要关于三个主题:反倾销、反垄断及知识产权301条款。如果加入CPTPP,劳工权益或将成为又一个能够对中国发起诉讼的理由。在贸易过程中,中国的产品可能因为不符合有关劳工权益条款而面临更多贸易纠纷,对自由贸易产生阻碍。
在知识产权方面,CPTPP降低了一定的高度,总计搁置了11条TPP的知识产权标准,使得中国知识产权保护标准具备了与CPTPP标准对接的可行性。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贸学院教授崔凡表示,许多CPTPP的条文初步来看并非高不可攀,中国也有提升的空间。加入高标准的国际规则,对于中国知识产权体制改革是一个帮助。
过去40年,中国知识产权从无到有,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体系。特别是随着中国数字经济的迅速发展,该领域的知识产权保护已经走到世界前列,一定程度上具备了参与制订相关规则的实力。
报告指出,中国在知识产权保护领域的标准已经很高,接近CPTPP设定的门槛。但与CPTPP知识产权保护规则对比,中国的相关法律法规在术语、定义及适用边界上还需要更加清晰。报告建议,未来中国的知识产权政策应该朝以下领域进行倾斜和重点关注。
首先,尽快提出加入CPTPP的申请并开启谈判进程。申请加入CPTPP需要大量事前准备,包括对各成员国的外交工作,推动形成共识。中国自身也需要修改相关法律法规条款,主动寻求与CPTPP标准的对接。
其次,强化知识产权执法的落实。可以考虑集中授权/登记机构,分离和加强行政执法机构,扩大海关对知识产权的监管权,实现同案同判以及行政执法标准与司法保护标准统一。
在数字经济领域,注意知识产权的保护与整个数字经济对外开放的结合。目前,中美之间的知识产权争论主要集中在源代码、算法、密钥等领域,以及互联网服务商著作权连带责任上。这一领域涉及国家信息安全等问题,将会长期成为双方博弈的话题。欧盟在2019年实施了《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对互联网时代的数据权利进行了创新发展。中国可以借鉴GDPR,通过创新法规保持企业的创新能力,并界定数字时代的相关权利界限。
同时,提升人才培养和标准化建设,包括对高校知识产权人才的培养、对知识产权代理机构资质认证等领域实现标准化,并强化对贯彻《企业知识产权管理规定》国家标准后的监管,防止企业完成贯标后出现松懈和敷衍现象。
要推动知识产权保护技术的应用、管理和研发。区块链是最新出现的知识产权保护技术之一,但是目前中国区块链技术的发展和应用出现了较多问题,应该在现有法律基础上对区块链进行深入研究,防止该技术在应用时出现大量假链。
随着中国科技公司逐渐走出国门,中国知识产权的海外保护措施也需要进一步提升。虽然各方已经在有意识地强化海外知识产权维权行为,但整体上还未能形成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