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林匹亚的宙斯神像（下）

旅行家的描述

自从宙斯神像毁于公元5世纪的一次地震之后，人们已看不到它的面貌，就连它的任何复制品都没有保留下来，因此只能凭借铸在某些古希腊银币上的图样加以推想。在阿提卡半岛埃琉西斯发现的壁画上，人们也曾找到可能是宙斯模样的画像，但是所有这些铸像、画像都比较简单。幸运的是，关于这尊神像留有大量的文字描述，尤其是一位名叫波萨尼亚斯的希腊旅行家的描述。

公元1世纪，早期的地理学家斯特拉伯写道：这尊神像用象牙制成，尽管神庙本身很大，但由于神像尺寸太大，雕刻家似乎因此而受到批评。塑造的宙斯是坐着的，他的头几乎已碰到房顶。这使人容易产生这样一个印象：如果宙斯站起来，他将会穿透神庙屋顶。

按照斯特拉伯的观点，在这个空间内，因为神像太大而产生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另有一颗现存的罗马宝石，也表现了宙斯处于这样一种不舒适的位置的情形。

神像建成大约200年后，凯尔利玛切乌斯（公元前305年-公元前240年）写了一首诗，从中我们能知道神像的大概尺寸。神像的长度和宽度能根据发掘出的神庙尺寸来判断，其基座约6.65米宽、10米深、1米多高，神像本身有13米高，大约有三层楼，占据了神庙的两端，使人产生一种要穿透整座神庙的感觉。

公元2世纪的希腊人波萨尼亚斯对神像有更详细的描述，他旅行到伯罗奔尼撒时，写下了关于这一遗址和建筑的游记：

神像头戴橄榄枝花环，右手握着象牙黄金制成的胜利女神像……左手握着一柄镶嵌着多种金属的权杖，权杖的顶头栖息着一只鹰。神像的长袍和便鞋由黄金制成，外衣上雕刻有动物和百合花，御座则由黄金、宝石、乌木和象牙装饰起来。

公元174年，这座主神庙围墙外西侧的一幢建筑物被波萨尼亚斯认定为菲狄亚斯的工作室，这尊巨大的神像就是在那儿诞生的。1958年，德国考古研究所的考古发掘以一种有趣的方式证明波萨尼亚斯提供的消息是正确的。他们在那里找到了两座砖瓦废墟堆，可以肯定这都是从这座建筑物中扔出来的垃圾。他们还找到了一些做工用的雕刻工具、丢弃的象牙、金属及玻璃片，甚至还有一些用来制作衣饰的赤陶模具。经测定，这些东西不会早于公元前430年。毫无疑问，这些废物都是从这间产生了一个黄金和象牙制成的雕像的工作室里扔出来的，这尊雕像就是菲狄亚斯制作的宙斯神像。假如还需要更多证据的话，人们在那里还发现了一个破碎的大壶，上面清楚地刻着这样的字样：“我属于菲狄亚斯”。

要在如此一间工作室中全部建好这样的神像，然后运往神庙显然是不可能的。虽然发掘者开始有这么一种看法，但工作室的地板显然是支撑不住如此完整的一尊雕像的。拆除和运送这样一个复杂的建筑物肯定是很困难的，更进一步说，为了最后在神殿中组装好雕像，对每片材料都需要事先计算好，并在工作室中做好。发掘出土的模具可以证明所加工的金属片非常之小，制作它们必须非常小心，尽管这种细心的工作态度菲狄亚斯已在帕特农神庙的工作中有过充分的表现。

波萨尼亚斯是一个充满激情的旅行家。他的眼光倾注在菲狄亚斯的这个杰作的每个细节上，并且还在他的游记中做了忠实的描绘。令波萨尼亚斯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神像的宝座，这可能是因为菲狄亚斯对它倾注了他的全部雕刻技艺，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在神庙内部的阴影里，宝座是最容易看到的物体。尽管建筑物的顶上装有能微弱透光的大理石瓦片，但要仔细辨认宙斯像的上部可能仍是较困难的。

舞动着双翅的胜利女神，背靠背地装饰着宝座的腿，表现“被斯芬克司女妖抓获的底比斯孩童”的塑像设置在两只前脚上。斯芬克司，这个带翼狮身女妖，常常杀害古希腊一些不能回答她的怪谜的底比斯年轻人。仔细观察刻在硬币上的宙斯像，就可以看见那只悬空的胳膊是由一个坐着的斯芬克司用她在宙斯肘部下面的翅膀支撑的。

在斯芬克司像下面有一幅阿波罗神和他的妹妹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以及被箭射死的可怜的尼俄伯的孩子们的背景。尼俄伯曾因子女多于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的母亲勒托而骄傲，但为此她付出了代价。这幅背景画被刻在宝座的侧面。从最近发现于俄罗斯南部巴斯基的红彩陶花瓶上，人们也能看到这幅画的踪迹，从中也可以看出这个公元前5世纪的罗马复制品的设计灵感同样来源于宙斯神像。从其他几个花瓶和浮雕上也能看到这些画像。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被安置在宝座各边的前端，射杀着尼俄伯的孩子们，而尼俄伯则表现出在公元前5世纪时很流行的一种极为悲痛欲绝的、扭曲着身体的姿态。

波萨尼亚斯描绘得非常详细，生动地表现了作为希腊神话宝库的这座雕像。从延伸在宝座前脚的充满装饰的支柱上，他注意到少了一件雕刻品，谁也不知道它是怎样丢失的。在同一支柱的这幅雕刻的另一面，头发上有一段得胜的勋带，据说这是潘特瑞克斯——位来自伊利斯的年轻人、菲狄亚斯的崇拜者——放的。他赢得了86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公元前436年）的男子摔跤桂冠。潘特瑞克斯的这种举动非常清楚地告诉我们，菲狄亚斯曾在奥林匹亚工作过。亚历山大港的基督教作家克莱门特说，在宙斯雕像的指甲上刻有“潘特瑞克斯非常漂亮”的字样，暗示年轻的潘特瑞克斯是菲狄亚斯的恋人。所有这些事实，包括菲狄亚斯与潘特瑞克斯关系密切的故事都强有力地证明，菲狄亚斯从雅典出来后确实建造过宙斯神像。

波萨尼亚斯继续写道：“在宝座的另一支柱上，刻有赫拉克勒斯和他的朋友们正与亚马孙女战士战斗的场面。”他说，29幅图分为两组，对这些支柱进行了完整的雕刻装饰。大力神和亚马孙女战士战斗的主题是赫拉克勒斯的第九项英雄业绩，在这次战斗中，他受阿尔戈斯国王欧律斯透斯的派遣，夺取亚马孙女王希波吕忒的“国王之女”金腰带。这是古希腊雕刻、绘画中非常常见的题材，一个著名的例子是，从离奥林匹亚不远的阿卡迪亚阿波羅神庙的中楣上便可以看到。这段中楣的年代大约在公元前425年，是与宙斯神像差不多的时期雕刻的，那栩栩如生的活动场面、缠绕在战斗者身上的衣饰，充分表现了菲狄亚斯精美雕刻的特点。

除了对宝座的四条腿外，波萨尼亚斯还仔细地描绘了支撑宝座的另外四条横柱。在那些小小的硬币仿制品上没有这些横柱，也许它们本来就不是菲狄亚斯的原始设计。在座椅下可以看见宝座里面的这四根横柱，它们支撑住整尊神像的重量。宙斯的左手握着他的长权杖，右手托着一尊尺寸很小的飞舞着双翼的胜利女神像，这些重量是由搁在宝座上的手臂支持着的。宙斯的双脚放在一块巨大的垫脚石上，垫脚石两边各蹲着一只用黄金铸成的石狮子。在这里，波萨尼亚斯又一次提到了亚马孙女战士，这次是和雅典本地的英雄特修斯一起提到的。支撑雕像的巨大基石是用蓝黑色埃莱夫西斯的大理石制作的，上面用黄金精工雕刻着希腊传说中的众神浮雕。基石的黑色背景衬托着运动的画面，产生了一种静态动感，这种运用色彩的方法也曾在雅典厄瑞克特翁神庙的柱头上使用。

波萨尼亚斯关于神像极为有趣的描述也许是对由帕奈尔乌斯画在防止人们靠近宝座的屏风上的画。人们很容易忘记，这件远古时期的艺术品和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一样重要。到过庞贝或锡拉岛的旅游者都知道画在私人住宅中的壁画的戏剧性效果，然而非常不幸的是，没有人能从古希腊时期幸存至今，因此，任谁也不能分享在远古时期这种壁画带来的喜悦之情。

帕奈尔乌斯是古希腊时期的一位著名画家，波萨尼亚斯称他是菲狄亚斯的兄弟，称斯特雷波是他的侄子。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可以肯定，在菲狄亚斯的许多重要工程上他们都曾密切合作过。

屏风上有九幅画，也许是按宝座的各侧面由单幅画组成。宝座的背面就以神庙的墙为依靠，各个画面的主题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但其中几幅却很明显是表现装饰神庙外部墙上的建筑雕像，两幅表现了装饰人字墙根在人字形屋顶和底墙之间的三角形空间的雕饰。西面人字墙雕饰的主题是希腊北部色萨利的拉庇泰国王庇里托俄斯丁的婚礼。

帕奈尔乌斯的另一幅作品取材于与奥林匹克运动会有关的希波达弥亚的故事，这在神庙东边的人字墙雕饰中是很有名的。这项需花费巨大精力的工作在帕奈尔乌斯的三幅作品中都有表现，并也被这些建筑学家用来作神庙周围墙上的雕刻饰板中楣的主题。

帕奈尔乌斯最为有趣的作品之一，取材于希腊中部和南部联合击败强大的波斯帝国的一次战役。这是公元前480年发生在靠近雅典色拉米斯岛的一场海战。就在这次战役的几年后，位于奥林匹亚的宙斯神庙开始动工兴建了。在雅典著名的“绘画拱廊”圣地，还有一幅帕奈尔乌斯描绘马拉松战役的名画。在公元前490年的这场战斗中，弱小的雅典军队阻击了相当强大的大流士一世的波斯军队，并且和色拉米斯战役一样，被认为是希腊人战胜东方野蛮人的胜利。这些绘画的最后几笔都用于对宙斯像的修飾，这似乎说明菲狄亚斯看到了他的杰作，尽管在开始这项工作时他已经50岁了。据说菲狄亚斯于公元前432年回到了雅典，后来被他的政敌所谋杀。如果假设整个工程需5年完工，我们必然会认为菲狄亚斯有一个自己的雕刻队。

在全部雕刻工作完成之时，菲狄亚斯请求宙斯显灵以表明他是否满意此项工程。据说，很快便响起一声霹雳，雷电击在如今用一个铜罐盖着的地方。雕像前方的所有地板都铺着黑色的大理石，没有白色的，边角上镶有半圈浮起的帕罗斯大理石，也被用来盛倒在雕像上的橄榄油的油盒。

就这样，波萨尼亚斯结束了他对这座雕像的生动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