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的冬天》的含蓄意指分析

2020-12-25 06:36熊忆婷
青年文学家 2020年33期
关键词:意象

摘  要:约翰·斯坦贝克于1961年发表了他的最后一篇长篇小说《烦恼的冬天》。小说以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东部为背景,讲述了男主人公迫于家庭和社会的压力沦为金钱的奴隶,在道德上备受挣扎的故事。小说中充满了大量的意象,这些意象作为符号,含有丰富的象征意蕴,向我们展示了小说中肉眼不可见的微观世界。本文从符号学出发,以小说中的小镇建筑、老港口和洞穴以及石头等意象作为研究对象,试图解析这些意象背后的内涵意义。

关键词:《烦恼的冬天》;意象;含蓄意指

作者簡介:熊忆婷(1996-),女,汉族,江西南昌人,湘潭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语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33-0-02

引言:

《烦恼的冬天》出版之后颇受争议,评论界对其评价普遍不高,但瑞典文学院的评委们对这本小说印象深刻并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小说中除了大段的心里独白和琐碎的语言外还充斥着大量的意象,这些意象看似只是对作者对于客观事物的描述,实则有着相当丰富的内涵,这些隐含义无声地诉说着小说中不曾正面提及的社会现状,构建起一张来自微观世界的大网,悄无声息却又密不透风地笼罩着生活在其中的人们。

“含蓄意指”由罗兰·巴特提出。巴特虽然极度景仰索绪尔,但他并非盲目地全盘接收索绪尔的观点,而是批判地吸收并形成独属自己的符号学理论。巴特将“符号学原理按照结构语言学分为语言和言语、所指和能指、系统和组合段以及直接意指和含蓄意指四大类”(巴特,115),其中“直接意指”和“含蓄意指”是他在“能指”和“所指”的基础上对“能指”的进一步划分。“含蓄意指”又为“隐含义”,是在明显的符号意义基础上所被赋予的社会意义。因此,物品不单是具有其本身的意义,更带有较深层的意涵,而这也就是当物品符号化时,其多重意义的展现。

一、小镇建筑——新旧交替的缩影

小说故事发生在新港镇,根据小说的叙述,新港镇正处在新旧交替的变化之中,在这里,随处可见已有百年历史的老建筑,可新生的新建筑也在取代老建筑的情况下逐渐增多。小说的第一章便描绘了这样的景象,伊森在去杂货店上班途中遇见银行出纳员乔伊,在交谈中,他们“来到榆树街拐进高街的街角。两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转身看看老海湾酒店的粉砖和剥落的灰泥,如今那儿正在拆迁,要为新伍尔沃斯大厦腾地方。清晨,黄色推土机和摆动着落锤的大型吊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好像伺立等候的猛兽”(斯坦贝克,7)。“粉砖”、“灰泥”和“老海湾酒店”等意象看似只是不经意间被提及的客观事物,可进一步深究,就能发现它们蕴含的隐含义。这个平凡的场景中,包含了贯穿全书的新与旧的交替。“黄色推土机”和“大型吊车”这两个符号是典型的现代机器的符号,它们标志着城市化和现代化对旧有环境的破坏,也代表着战后美国社会金钱至上主义对传统道德的侵蚀,“老海湾酒店”为“新伍尔沃斯大厦”腾地方,说明新型商业模式对原先商业模式的取代。

从小说后期提及的为争夺丹尼所拥有的将被改造成飞机场的“草地”一事来看,人们赚取财富的方式变得不再干净,他们即使没有进行严重的犯罪行为,却也挑战了道德的底线。斯坦贝克将偌大的美国浓缩在小小的新港镇中,如果说男主人公伊森代表当时美国的普通人,那么新港镇则是那个年代美国的微缩版(Owens,199)。这些不起眼的符号在起到物的意义的同时,也是一个个结点,斯坦贝克围绕这些结点建构起一个虚拟的场景,描绘着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社会的隐藏法则,体现了钱本位的新风向对传统观念的虎视眈眈。这也意味着在斯坦贝克看来,战后美国人正处在一个“卑鄙的精神和肮脏的伎俩在市场上取得胜利”,以及“市场意味着一切”(Parini,518) 的时代。

二、老港口和洞穴——心灵的庇护所

曾用于捕鲸现已被废弃的老港口在伊森心里有着重要地位。从巴特的“直接意指”来看,老港口在文中仅属于环境描写的一部分,因为主人公成长在一个因捕鲸业而世代积累财富的家族中,所以斯坦贝克提到了这个地方。但港口已不再被使用,它的存在已不再具有使用意义,因此它的“含蓄意指”更加重要。“老港口现在离得很远了。新的防波堤建成后,公共桥墩、沙子和淤泥涌进来,使曾经开阔的锚地浅了很多,那里曾被惠特森礁石那锯齿状的牙齿庇护过”(斯坦贝克,40)。“老港口淤积沙子堆积的边缘,也正是老郝雷码头曾经所在,石基还在。它一直到低潮水平线,高高的水花拍打着它的正方形砖石”(斯坦贝克,41)。“老港口”无疑代表着已经衰落的捕鲸业,它真的已经离小镇人们的生活很远了。“新的防波堤”寓意新的赚取财富的方式,它将曾经的财富来源——捕鲸业挡在了人们的生活之外。“公共桥墩”、“沙子”和“淤泥”涌进“锚地”,“礁石那锯齿状的牙齿”防得住风浪,防不住象征着新的交通运输建设的“桥墩”,“沙子”和“淤泥”是消费社会下滋长的贪婪与欲望,这些悄无声息被催生出的黑暗缓慢却持久稳定的腐蚀人心,但在故事的开篇还没能没过代表此时主角道德良知的“石基”。

“石基尽头十英尺远的地方有一个通道,四英尺宽,五英尺深。通道有个拱顶。可能以前是个排水道,如今通过地面的入口被沙和碎石填满了。这是我的地方,每个人都有的那个地方”(斯坦贝克,41)。每当现实世界的纷扰令伊森不知所措或其生活发生重大变化时,他都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来到这里,这是一个安静、隐秘、能使伊森灵魂安定,让他只身独处、反省自我之地。在故事发生期间,伊森两次来到这里。第一次是他受到诱惑的耶稣受难日那天深夜,再一次就是得知儿子是靠抄袭才获得爱国主义作文大赛奖项的丑闻之后。第一次是为了获取财富而抛下无用的道德;第二次则是为了葬送自己的生命。伊森第二次去那里时所求已经达成,他靠着抛去良知与道德迅速成长为一个靠算计获取大量财富的“真正的绅士”,一边又为自己背弃家族引以为荣的品德操行而日夜痛苦,最终,煎熬的他选择去老港口的海边结束自己的生命。伊森在这里蜕变,也在这里醒悟,海边的“老港口”喻示伊森的善良、正直又守信的过去,这个“洞穴”则象征着守护伊森心灵的庇护所,是他心头最后的、只属于他的净土。

三、石头——家族精神的寄托

拥有一件“代代相传,起着激励、抚慰和鼓舞的作用的神奇之物”(斯坦贝克,123)对于历史悠久的大家族而言并不是奇怪的事情,伊森所在的郝雷家族正好就是这样一个家族。他们家的是,“怎么说呢?——一种半透明的石头,也许是石英,也可能是翡翠,甚至可能是滑石。它是涡圈儿型的,直径有四英寸,圆圆的顶部有一英寸半高”(斯坦贝克,123)。“正午,它是玫瑰红,但晚上带着一种深色调,一抹紫色绯红,好像沾上了一点血”(斯坦贝克,225).从直接意指看,这块石头作为郝雷家族的传家宝,适合被“看、触摸,用脸颊摩擦或者用手指抚摸”(斯坦贝克,123),但它的作用不仅仅是被用作把玩,在它丰富的隐含义下,它作为物的使用意义被降到了最低。

它是郝雷家族的傳家之宝,是郝雷家族精神的寄托,象征着家族、血缘和亲情。石头的真正价值不在于它的观赏价值或是收藏价值,而在于它所代表的家族精神,一种可以在郝雷族人艰难困苦时给予他们勇气和慰藉的家族精神,一种闪耀着道德之光的家族信念。在小说的最后,唤起伊森求生欲的正是这块石头,当伊森拿着它时它在伊森的手中发着光,显出深红的颜色。那是血的颜色,是女儿艾伦对父亲伊森的关心与爱,更是家族精神和信念的传承,是刻于郝雷家人灵魂上的、某些不死的东西。伊森的道德之光熄灭了,但女儿艾琳的光还亮着,为了艾琳的光不被熄灭,为了某些不死的东西被传承下去,伊森决定活着回去将石头交给艾琳。在小说中,石头“这一意象常常出现在情节和人物心理发展的关键时刻,不仅承担了重要的叙事功能,而且对于揭示和深化作品主题,探索人物隐秘的心灵世界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它的出现绝不是偶然的、随意的,而是作者匠心独运、有意为之的结果”(王世欣,175)。

结语:

正如斯坦贝克在小说首卷中所说,“书中所写的正是当今一大部分美国社会的现实。”这些现实隐藏在文中一个个普通的意象后。意象们连同语言串起一幅立体图像,推动了小说的叙事,使整部作品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它们是文化符号,更是贯穿全文、推动情节发展的一大主要力量。通过解读这些意象内涵的含蓄意指,能帮助读者更好的理解全文,增加小说的可读性、空间性和社会性。

参考文献:

[1]罗兰·巴特——符号学原理[M].李幼蒸, 译.北京: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8.

[2]王世欣.原型批评视域下的“灵石”意象研究——以《烦恼的冬天》为中心[J].文艺争鸣,2015(10):171-175.

[3]约翰·斯坦贝克:《烦恼的冬天》,王改娣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4]Owens, L.1985.John Steinbecks Re-vision of America[M].Athens: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

[5]Parini, J.1994.John Steinbeck:A Biography[M].London:William Heinemann L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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