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小人书

2020-12-28 02:26孙晋芳
参花(上) 2021年1期
关键词:猪草坏蛋小人书

童年最大的乐事莫过于看小人书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小人书,有现在普通三十二开笔记本的一半大,带着墨线勾勒的图画,底下配着相应的文字说明,也叫小画册。多是一百来页,一毛多钱一本,有时搞特价活动,也会几分钱一本。后来随着电影事业和出版业的繁荣,又出现了电影版的小人书,纸张比手绘本的要绵软,同样的页数看起来也厚些,价格多在二至四毛钱之间。无论是绘图本还是电影版的,封面都是彩色的。小人书虽小,内容却丰富多彩,古今中外,无所不包。有单本的,如《草船借箭》,有成套的连环画系列,如《东周列国故事》。

四十多年前,小山村的物质和文化生活都极度苍白,一毛钱一本的小人书便成了我们生活中的奢侈品。每当班上有同学买了小人书,同学们便如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他周围,心甘情愿地鞍前马后为他效劳,为的是能早一点轮到看书。而有书的同学在一段日子里便像头顶光环一样趾高气扬,可以对跟在他屁股后的一帮小书迷发号施令,那神气简直能呼风唤雨。

借书要排号,有名字排在后边的同学只要进贡给书主一块糖、半截铅笔或者一张空白本子纸什么的,也可先睹为快。课上是不敢看的,但桌洞里藏着本未看完的小人书,心里总是痒痒的,不时地伸进手去摩挲几下,也装作找东西偷看上几眼。有时正襟危坐,两眼直直地看着黑板,脑子里再现的却是小人书上的画面。有些时候,就瞒不过当时数学老师李淑明的火眼金睛。有一次,正看到孙猴子大战白骨精,杀得难解难分。冷不丁听到李老师喊我的名字,愣愣地站了起来,一脸茫然,不知所以,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老师也撑不住笑了。熬到下了课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来看。时常三四个脑袋凑在一起看,有时有调皮的同学猛然间将几个脑袋一碰,看书者便皱着眉头摸着脑袋直“哎哟”,接着便有一番追逐打闹。

记得班里有个叫牛华的男孩子,父亲在城里当工人,家里状况自非一般,成了一帮山村孩子羡慕的对象,因为他们身上沾有城里人的气,手头也宽裕,男孩赌赌气或玩点不吃饭不上学之类的小伎俩,总能从父母那里讨到三毛两毛的钱,隔三岔五地便买一两本小人书,好像也没见他怎么认认真真地读过。他考试成绩常得个位数,完不成作业的人中十有八九地有他。但他在一群孩子的眼里却是大名鼎鼎红得发紫。课下他是众人围聚的焦点。为了不再因作业没完成而站窗根,他想了一个妙计:谁若想看他的小人书,便要模仿他的笔迹给他写作业。写作业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时间一长便露了马脚。并且因为刻意模仿他的“草体”字,我自己字体的秀气也荡然无存,这同样被李老师看出来了。数罪并罚,打扫了一周的茅厕。因为比别人早看了几本书,也便无怨。

小时候放了学,小伙伴们一块儿去打猪草也总不忘带上本小人书。一手挎着草篮子,一手拿书,边走边看,走走停停,歪歪斜斜,有时就坐在树底下或坡阡上看完书再四散开去干活。有一回,有个伙伴梁作洪带了本刚借来的《孙悟空大闹天宫》,说死说活都不让别人近前看,独自悠悠闲闲地看完后便开始“收租子”,谁给的猪草多谁便先看。于是,你给他一把,我给他两把,竞争异常激烈。眼见天快黑了,我便将筐里的猪草一股脑儿地倒给了他,等急三火四地看完书,天已全黑下来了,只好胡乱捋了几把草就往回走。结果是屁股上狠狠地挨了几鞋底,并被警告说下回再这样就不给饭吃。自然,以后照例被警告了几次。

那些小人书在无数双手中传来传去的,被翻得皱巴巴的,黑乎乎的,封面残缺了,里面也缺角少页的,有些就是无头无尾,这样也不妨着看,且都是津津有味的。当然,有的一直不知结尾如何,便成了悬念。有些在意的书主便在扉页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撕坏书要照价赔偿”等警示语。

离我们村子十几里的许孟公社(现在叫镇),逢集的日子有个书摊,那里的书新旧混杂,都是完好无缺的,可以租着看。就地看,二分钱一本。到了周末,又恰好逢集,只要我们手头有几分钱,便三五成群地跑到许孟,每人租一本,看完,再交换着看,没有钱的只能凑上去跟着看。常常是几本小书看下来,过了中午饭时间,饿着肚子往回走。路上便像几百只鸭子聚在一起聒噪个不休,边讲着边手舞足蹈,把看过的一些有趣的内容添油加醋地再演示一番,个个说得唾沫横飞。曾经有个男孩,好像是娄金宝,一边眉飞色舞忘乎所以地讲着,一边扭着身子倒退着走,两脚一扭别,一屁股跌坐在了一堆鲜牛粪上,小伙伴们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笑得岔了气,有的笑得直跺脚,有的笑出了眼淚,有的笑得捂着肚子蹲下去。记得那时经常一起去的是娄玲、刘淑玲、刘雪芹等,都是一些小书迷。

有些小人书,反反复复地不知看了多少遍,内容都差不多能背出来了。

开始看的书,画面是线条勾勒的,类似于素描,人物多是脸谱化的,好人自是好面相,浓眉大眼或慈眉善目,一脸的正能量。而那些“坏蛋”,不外乎一张驴脸或像是发面馒头似的,歪鼻子斜眼,大龅牙,或满脸麻子,一看就是“坏蛋”。而那些“坏蛋”的名字不是刘二狗子就是王二麻子或李三秃子,那个时候在孩子们心中书中人物无非两类:好人和坏蛋。后来有了电影摄像版本的,虽然仍是黑白的,但真人像当然比线条画的像好看多了,当然书价也贵了,记得由严凤英主演的《女驸马》两毛多钱一本。

记得女生中能买得起小人书的是刘淑玲,她有几个哥哥好像很能干,家境比较富裕,她的花褂子口袋里总是鼓鼓地装着书。下午放了学,我那时多想能有一角两角的钱买一本属于自己的书啊!想啥时看就啥时看,也在同伴们面前扬眉吐气地风光风光。可是家里没有钱,为给老祖母治病,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折腾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上三年级那年,终于有了几毛钱,那是盛夏里给学校拔了几百斤青草换来的。发到钱的时候高兴坏了,当天中午便乐颠颠地跑到许孟书店,买了一本《作文通讯》,一本《烽火戏诸侯》。后来,那本小人书传来传去却再也没有传回来,为此还心疼难过了好多天。

如今,书橱里塞得满满的,图书馆里的书自由借阅,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因为拥有,所以漠视。有几本书是在书店里挑来挑去才挑回家的,放在书橱里后却成了一种摆设。而那段看小人书的日子却仍然令人怀念。

作者简介:孙晋芳,系潍坊市作协会员,诸城市作协会员,常有作品散见报刊及网络平台。

(责任编辑 王瑞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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