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的“舒服”

2021-01-07 02:58姜胜群
杂文月刊 2021年10期
关键词:板床孔门瓷杯

姜胜群

劳累了一天,躺在床上,顿感舒服。

学习和工作取得了成绩,受到领导表扬,同事赞美,什么感受?舒服!

舒服,身心愉悦,本来是好事,怎么会“要了命”?

明代理学家、教育家、文学家刘元卿(1544—1609),在其《贤奕编·警喻》一书中,有篇文章《老虎之死》,就是写舒服要了老虎的命。

深林之王老虎脑袋发痒,就让猱给自己不停地挠,老虎感到非常舒服。挠来挠去,猱的利爪将老虎的脑壳挠出了一个窟窿。猱就边挠边偷偷吃老虎的脑浆,还把自己不能吃的渣子作为礼物献给老虎,说:“我偶然得到了这些荤腥,不敢私自享用,特意献给您。”老虎一听,非常感动地说:“你对我如此忠心,爱我都忘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后来,老虎的脑袋空了,疼痛开始发作,要找猱时,猱早已躲到了大树上。老虎又痛又气,蹦跳着大声吼叫,便死了。

居心不良的猱,以“舒服”投老虎所好,结果要了老虎的命。

寓言并非真事,但現实中,的确有被“舒服”要了命的,如吸毒。吸毒者静脉注射海洛因,很快全身产生快感,短时间内,吸毒者就会沉醉在半麻醉状态,自我感觉飘飘欲仙,“舒服极了”。当然,这种舒服只是短暂的,危害却是直接的,长远的。陷于吸毒不能自拔,最终把命搭了进去的大有人在。所以,头脑清醒的人,是不会为了这种“舒服”,去接近毒品的。

但有些“舒服”,并不是像毒品那样,让人一目了然,马上警觉,拒之千里之外。

一些落马的贪官,在位时被有求于己的人拉进夜总会、按摩房、洗浴中心,甚是“舒服”。天长日久,舒服得丧失了原则立场,拜倒在金钱脚下。

有些官员,听不得不同意见,因为听了会十分不舒服。于是,一些人便投其所好,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吹吹拍拍,令其舒服得忽忽悠悠,忘乎所以,脱离实际,与群众渐行渐远。长此以往,焉能不犯错误?

“宴安鸩毒,不可怀也。”(《左传·闵公元年》)。鸩,传说中的一种毒鸟,用它的羽毛浸的酒可以毒死人。比喻贪图安乐等于喝毒酒自杀。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礼记·礼运》)。向往舒服,享受舒服,也是人来到世间的本能要求。但人不同于动物,人是有思想的,面对形形色色的“舒服”,绝不能全盘接受,而是要有所思考、有所区别、有所警惕、有所选择。品格高尚、素质优秀人的舒服取向,一定是积极的、向上的。

《孟子·公孙丑章句上》说:“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仲由(前542—前480),字子路,鲁国卞人。乃“孔门十哲”之一、“二十四孝”之一、“孔门七十二贤”之一。如此之高的评价,原因之一,是子路“闻过则喜”,听到别人指出自己的过失,非常高兴。喜,自然是舒服的表现。

范质(911—964),历经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北宋六朝,五朝为官,两朝为相。《宋书》记载,范质一生以清廉自持。他的府第十分简陋。亲王柴荣造访范质家,见其家门楼低矮狭窄,车马都无法通行,就对他说:“你住的宅子太旧了,门楼也狭小,应当修葺才是。”但范质自己却非常满足,安于寒酸的陋室。范质生病,宋太祖赵匡胤去他家中探望,范质招待皇帝的茶具是粗瓷杯盏。看到范质睡的是硬板床,铺的是旧棉被,堂堂宰相如此穷酸,宋太祖就派人给他送去雕花床、鸭绒被和精美的茶具。后来,赵匡胤看到范质还是睡硬板床,用粗瓷杯盏,便问他:“身为宰相,何必待自己这般苛刻,同自己过不去?”范质回答:“陛下给我那么多俸禄,怎么会置办不起好家具?只是,为臣以为自己讲究豪华,追求奢侈,其他官员便会跟着效仿。如此一来,带坏了朝野风气,为臣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对以勤俭节约为荣、以身作则的范质来说,豪华的府邸,精美的雕花床、高档的鸭绒被,住着用着并不舒服。而简朴的生活,自得其乐才是舒服。

孔子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篇》)意思是:吃粗粮,喝白水,把手臂当作枕头,亦乐在其中。用不道义的手段得来的富贵,对于我来说,如同浮云一样,不值得追求。

如何理解舒服,追求什么样的舒服,警惕有害的“舒服”,远离“要命的舒服”,不把这些弄得明明白白,人生在世,麻烦不断,真的很难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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