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回眸的次数太少

季小询

在北方，每到冬季，教学楼的大门上就会挂起厚重的帘子，那帘子由麻布包裹着压实了的棉花，底部缀着铁块。这样一来，任凭多么狂放的风也吹不进教室了。

一个弊端是，每次出门掀开这个帘子要费好大的力气；另一个弊端是，进来的人和出去的人会形成一种“对抗”，让人傻傻分不清是帘子太重，还是对面那个人力气太大。

长久的观察之后，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在人流密集的课间，其实根本不用去掀那帘子，对面的人自会帮你办妥一切，我等着“钻空子”就好了！

帘子掀起来，如果是女生，我会搭把手，我们互帮互助，相视一笑；如果是男生，平视之下，我只能看到他的肩膀，然后趁机找个缝隙钻过去。巧的是，我总是能钻到空子。一件羽绒服颜色在我的眼睛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因为，我总能碰到他。

那是一件橙色的羽绒服，颜色鲜亮，穿这个颜色衣服的男生很少。那段时间，我发现门帘的后面总是出现那抹橙色。终于有一天，我抬起头，去打量那件羽绒服的主人——哇，好帅！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然后，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有缘分，自从那张脸“录入”我的大脑后，我每天都能碰到这个同学。课间，我出了教室，抬头就会看见他和两个好朋友一起晃晃悠悠地下楼。有一天，我故意在班里逗留了一下，想着这样总不会碰到了吧，结果我依然在同一地点遇到了他们。

无论是在超市还是去超市的路上，无论是上学的路上还是放学的路上，我们总能遇到。是学校太小了，还是楼上楼下离得太近了呢？

直到有一天，我再一次与那三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耳语道：“为什么我们每天都会遇到她？”他的语气中没有别的情绪，看得出，这只是单纯的一个疑问。可是，我的脑子里顿时喷出火来——我还想问这个问题呢！这也是我想问的！

也有他们三个不在一起的时候，然而三个人的脸，我只记住了橙色羽绒服的主人。先入为主，而且长得很帅嘛。

春去秋来，我们是每天见面的陌生同学。谁也没有举起手打个招呼，或者大方地说一声“嗨”。我们走在彼此的余光之中，或者说是对方的一个背景板……

有时候我会听到关于他的一些说法，据说他是“校草”，很多女生喜欢他。可是，我明明看到他只跟那两个男生走在一起啊。还听说逢年过节，苹果、月饼收到手软。还有人说他特别穷，而又有人说他特别有钱。这是多少个“人”活在他身上啊！真是人帅是非多啊！听着这些关于他的八卦，我的心里没有多大起伏，毕竟，和我没关系。

这场相遇，是从高三开始的，从棉帘子挂起来开始，我每天都能遇见他。他很帅，穿着打扮，举止发型，共同铸就了他的地位。我不是他的粉丝，也没有为这样的相遇而感到兴奋。高三的我，成绩并没有一步一步往上爬。那段时间，我被长久地笼罩在一团乌云之中。狂风，艳阳，暴雨，彩虹，管他桃枝吐蕊，還是蓝天白云，都和我没关系。

高三的最后一天，我出奇地镇定，一个人在教室里看了很久书才离开。我搬着一箱书往校门口走，校园里空荡荡的，我的身体轻飘飘的，脚下梧桐树的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亦幻亦真……我无法相信高考真的来了。

快到校门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又一次出现。这一帧画面，绝对是电影的特写，因为那一刻，整个世界是我们的背景板。在那寂静的校园里，只有我们俩。我们的青春被点缀在那一帧画面里。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擦肩而过。我在心里感叹，对啊，今天还没有遇见他。天呐，一天都没有错过。只是，我们又一次相对无言。从那以后，故事没有了续集。

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大概，我们的前世，回眸的次数有限，在今生只够支持擦肩而过的缘分。

总而言之，总算在压抑的日子里留下了一抹醒目的亮色。

虽然晚了，可我想说：嗨！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