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世祖忽必烈与宋元襄樊之战

2021-01-14 13:24王夕平李治和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元军宋元襄阳

王夕平,李治和

(1.襄阳市军休四所,湖北 襄阳 441021;2.襄阳市第五中学,湖北 襄阳 441021)

一、宋元襄樊之战的初期和忽必烈继位建元

1206年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建立军事奴隶制国家。蒙古国生活生产的基本方式是“兵牧结合”,即出则为兵掳掠,落地放牧以供军需,这是一种军政合一的以战养战的全民战争体制。蒙古依靠骑兵大兵团流动作战,在当时西欧大陆是没有对手的。成吉思汗的子孙们很快建立了几个大帝国。

1234年宋蒙联合灭金,第二年,蒙古开始了对南宋的战争,这一年蒙古对襄阳进行突击攻击。蒙军先攻破枣阳,1236年蒙军又发兵攻襄阳。南宋襄阳主将王旻,竟然自焚襄阳城廓和仓库,降于蒙军,这使自1134年岳飞收复襄阳后的一百多年来,襄阳积蓄钱粮兵器,尽为蒙古所有。从此,宋蒙在襄阳交兵至1273年,共计38年。此后,蒙古军队几次攻打襄阳均未得手,这是因为当时南宋的抵抗还是强大的,其中有抗金战将如孟宗政和儿子孟珙,父子多次立下抗蒙战功。1253年,成吉思汗的孙子蒙哥汗派其弟忽必烈率军入藏,迫使吐蕃归顺,两年后忽必烈灭大理。然后,蒙古开始全力进攻南宋。1259年,蒙哥在四川钓鱼城被石炮击中,受伤而死,1260年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继承大汗位,仿效中原王朝,定年号“中统”。1271年,正值宋元襄樊之战的重要时刻,忽必烈进一步废除“蒙古”国号,取《易经》中的“大哉乾元”之义,定国号为“大元”(即大的开始的意思)。1272年忽必烈迁都北京,当时叫大都(也叫汗八里,即大汗之城)。忽必烈继统后,定年号“中统”,定国号“大元”,迁都“大都”,这三步表现了他宏伟的政治抱负,而且效行汉法,使他走上了统一中国的新台阶。

我们所谓的宋蒙、宋元襄樊之战,是指蒙古开始全力进攻南宋的战争,这战争在襄樊共分三个阶段。宋元襄樊之战的第一阶段(1257—1258年)[1]。这第一阶段,蒙军强攻襄樊,蒙宋双方互有胜负。蒙古军董文尉部在光化、枣阳筑城后攻襄阳,被宋军高达部击退。战争的第二阶段是元军采取浸润策略阶段,即从做生意的市场变成包围襄樊堡垒的阶段。第三阶段是元军占领樊城和襄阳阶段。

二、忽必烈的经济政治改革

忽必烈首先进行的改革是经济、政治改革。忽必烈是“思大有作为于天下”[2]《世祖本纪》的一位君主。从忽必烈建元开始,蒙古国变为元帝国,忽必烈继位后的经济政治改革“为蒙古族从奴隶制进到封建制创造了条件”[3]218这是因为在征战过程中,忽必烈深受汉族地方阶级知识分子的影响,主张改用汉制,用汉法。其主要改革内容有:

经济改革:改变把农田变牧场,改变掠夺人口为驱口的做法;把许多牧场重新还为农田,扶持汉族地主,保护封建土地所有制。成立司农司和营田司,负责农业生产和兴修水利。

政治改革:加强中央集权,改封地为赐田,赐田内不能有私人武器。蒙古贵族不能世袭,也不再兵权世袭。忽必烈是在打败守旧派后,促成改革的。

当时的元朝,处在改革的社会氛围中,是雄心勃勃的。而南宋偏安江南已过一百多年,暮气沉沉,政治腐败,经济困难,滥发纸币,物价上涨。宋元两军就是在这样的状背景进行襄樊战争的。

忽必烈还有一项改革是重用人才壮大实力。忽必烈在继位前的征战过程中,就召纳汉化集团,采用权宜方法治理汉地,形成他“初期的幕僚,也可以说是智囊团,例如董氏家族的文炳、文用,佛教领袖海云,文人学者刘秉忠、李德辉、张文谦等人,还有精通蒙语通儒术的赵壁、金朝状元王鹗等。”[4]139有的人物,如刘整在襄樊之战中提出:攻宋先攻襄阳;战争中在樊城建立水军;后又建议先陷樊城再夺襄阳。这些意见被采纳,加快了战争进程。

三、忽必烈在襄樊之战中改变方策

随着宋元襄樊之战形势的变化,忽必烈进行重大改革。这里结合襄樊之战第二和第三阶段实战予以说明。

整个襄樊之战第二阶段,是蒙古对宋采取浸润策略阶段,把在战争中开办的榷场渐变为城堡。时间为1260—1263年,约三、四年时间。蒙古先前已在光化开榷场,榷场是宋金夏元时期各国边境贸易并得到官方确认的收税市场。在当时襄樊,这是蒙军听取原来宋的降将刘整的建议而采取的措施。榷场本来有促进物资交流、文化交流、民族交流的作用。“场内贸易由官吏主持,除官营贸易外,商人需纳税、交牙钱(中介费),领得证明文件才能交易。贸易物品,宋方为茶叶香料、药材、丝织品、木棉、象牙等,蒙方为皮毛、马、北珠、人参等。管理较严格,地点、货物、交易方法都有严格限制,而且时兴时废。远在1165年,南宋与金国在邓城建榷场。”[5]但蒙军提议在襄阳近郊建榷场,是要使蒙军能在襄阳城周围站住脚,以实现对襄阳长围久困、待宋自毙的战略目的。蒙古使者以玉带贿赂宋将吕文德(后来守襄将军吕文焕的兄长),使吕文德报请宋廷同意后,先在樊城开榷场,后来在鹿门山开榷场。然后蒙古又要求在榷场外修土墙以守护货物,进而修成堡垒。这使蒙军在襄樊外围有驻有守,并时而出兵掠扰襄、樊城郊区,蒙军兵威日炽,逐渐控制汉江南北局势。这种开榷场、围榷场、建土围成堡垒的做法,是刘整的主意,最后形成为“十二连城”,即西起襄樊汉江上游的牛首,连绵到汉江下游的鹿门山,上下游共约百里的“十二连城”。

战争第三阶段,元军在襄阳山地和汉江遍建攻防设施,蒙军围攻并最后夺取襄阳阶段。蒙军直接围攻襄阳是从1267年到1273年,这6个年头,五年多期间。

1267年,蒙古大将阿术,率军南攻,俘人口五万,马牛五千。阿术过汉江到襄阳,骑马到虎头山,指汉江东面白河口(今清河口)说:“若筑垒于此,襄阳粮道可断也。”

刘整献攻宋方略,他向忽必烈进言:“襄阳吾故物(按:指1236年王旻失襄阳,蒙军占领过襄阳),由弃勿戍,使宋得筑为强蕃。若复襄阳,浮汉入江,则宋可平也。”[2]《刘整传》

蒙军针对襄樊情况,采取四面筑堡,长期围攻,水陆阻援,待机破城的战法。1268年秋,蒙兵筑白河城,这城和初围襄樊各个堡垒相呼应,自是宋军援襄者,皆不能直进。

关于元军在襄阳筑城(堡垒)白河口及鹿门山,依不同地势构筑不同堡垒,作为前进阵地之事,襄阳著名学者刘鸣冈说:“堡垒与堡垒之间的空隙地段则筑有铳台(以长竹竿为筒,内装火药和弹丸,叫火铳,也叫火枪),略高于堡垒,约两三丈高,台顶宽约丈余,上有墙垛,开有射孔,可以发射火炮或铳石、箭矢”。“蒙军继续筑台于汉水中,与夹心堡(按:襄樊城近郊的堡垒)相响应。从此援襄之军被阻。”[5]1269年蒙古遣史天泽到襄樊前线,在岘山地区筑长围(山上寨栅),起万山,包百丈山(今曹家山),这是外围山寨。又筑岘山、虎头山“一字城”核心山寨,令城南群山间南北不相通。

元世祖忽必烈又遣二万民兵赴襄。原在襄阳的阿术,从南阳南流的白河,发兵围樊城,并下令修堡垒于鹿门山。

这样,襄樊可真成为了一个水陆连营的战争阵地。这在中外战争史上是仅有的。在汉江上从牛首到鹿门山的约百里山河,先有着榷场,然后变为十二连城的堡垒,成为蒙军攻防战地。襄樊二城上下游,山有新筑城,岸有新筑堡,城郊有夹心堡,水有星椿,还有锁江铁链,围住宋军孤守的襄樊二城。这是世界战争史上仅见的山水连营水陆战场,这是冷兵器热火器相互存在时期近乎典型的战争营盘。宋军曾经多次从下游逆江援襄,多次被击溃。也从上游清泥河(今太平店),组织民兵顺水援襄,效果有限。这就是当年宋元决战6年的最后战场大形势。竟管元军有旷世的山水连营,竟管南宋朝廷腐败连连,南宋的士兵和民兵仍然为保护故土奋力拼搏,留下许多可歌可泣的壮歌。从汉江上游清泥河突破重围援襄阳3000民兵,不畏险阻冲到襄阳;宋军从汉江下游屡败不馁,逆流援襄,奋战再三留下碧血红流。1272年冬,樊城争夺战前,回回炮来到了。决战中既有炮石如雨,又有火烧战船,既有云梯登城,还有断锁链、毁浮桥,既有众人巷战,又有将军赴火死。这样的激战程度,在古代战场上是少有的。

元军用汉民练水军以围襄樊。1268年,蒙古阿术与刘整商议:“我精兵突骑,所当者破,惟水战不如宋耳。夺彼所长,造战舰,习水兵,则事济矣。”[2]《刘整传》于是,蒙古乃造船五千艘,日练水兵,虽雨不能出,亦画地为船而习之,得练卒七万。在刘鸣冈在上述书中,还有如下补充:元军“将这些水军予以整编,规定每只十人,十船百人为一小队,百船千人为一中队,千船万人为一大队,共五个大队。下余两万人为后勤及机动部队,皆为阿术统领。”[5]这是当时元军水军的壮观场面。随着水军实力的发展,忽必烈调整和加强了前线水军的指挥机构,把襄樊前线的蒙古4万户府,辟为水军镇抚[6]136。

把阿拉伯抛石机即回回炮,引进中国襄樊战地。1272年,元将奏言:“襄阳之有樊城,犹齿之有唇也。宜先攻樊,断其声援。樊城下,则襄阳可不攻而得。”元主以为然。正是这时,忽必烈要求其侄子、波斯(今伊朗)的伊利汗阿八哈,派出亦思马和老炮匠阿刺瓦丁两位回回技工到达前线襄阳,并建造能远距离发射大石的投石机和石弩,即回回炮,也有的书上称巨石炮。这回回炮有以下特点,一是射程远,二是威力大,三是命中率高,四是既可抛石弹,也可抛火弹,是冷兵器和热兵器都能用的武器。它的射程约在300~400米左右。炮杆一端上挂有重物,重物下坠即作动力,另一端撬甩发射石弹。中国古代春秋战国时有抛石机,属于多人拉动炮杆抛石。人拉动有两点不利作战,一是进攻人必须在炮位之前拉,二是进攻人要面对守城士兵射箭,这两点能使进攻者伤亡会增多。回回炮改进了我国古代抛石机这种显然不利进攻者的战法。

攻占樊城后,元军移师襄阳。元军回回炮,炮重一百五十斤,一炮打中离南城门内约200米的谯楼,石弹入地七尺,声如震雷,城中宋将士陷入惊恐,情绪汹汹,在战争恐怖下诸将官逾城而降。关于回回炮的这一击,著名历史学家柏杨是这样说的:“这是战争史上从没有见过的可怕怪物,跟七百年后二十世纪原子弹的一击一样。”[7]521战初,刘整跃马独前,与吕文焕语,被吕文焕伏弩射中,幸甲坚不入于肉。刘整这时欲立碎襄阳城,执吕文焕以快已意。元将阿尔哈雅以为不可,乃身至城下,宣布元主忽必烈招吕文焕,招书曰:“尔等拒守孤城于今五年(六个年头),宣力于主,固其宜也。然势援绝,如数万生灵何!若能纳款,悉赦勿治,且加生擢。”吕文焕狐疑未绝,元将表示不屠襄阳城,因折矢为之誓。吕文焕乃出降,先纳城门管钥,次献城池,且献攻郢(钟祥)之策,请已为先锋。阿术入襄阳,吕文焕遂同阿尔哈雅入朝,元主任吕文焕为襄阳大都督,襄阳就这样换了朝代。

四、对宋蒙襄樊之战的认识

宋元襄樊之战结束,距今已经700多年。人们总是感慨万千,这场战争令人时常挥之不去。这种思绪因为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等著作,而更加引人深思。金庸写侠义小说,他的不朽,在于他挣脱儿女私情的枷锁,写人们心中向往的侠义。他写的是“大丈夫一生当为国为民,方为真正的侠之大者”。写这种大侠是为祖国增辉,为历史增辉,为山水增辉。从忧国为民的大侠形象中,我们能让人感受到进取,感受到侠义为国的荣光,感受到力量,感受到精神的向往。金庸选中襄阳城这段历史写大侠英烈,选对了城池,选对了穿越的时空。金庸为襄阳的这段历史布满了朝霞,展示了光耀千秋的神彩。那是因为我们从宋元襄樊之战的刀光剑影中,看到了一个政权元朝正在兴起,这个政权将再次统一中国。我们看到,一个民族文化将再放光辉,这就是中华民族文化在世界上被继承和重光。

战争是残酷的,持久的战争更加残酷。宋元襄樊之战六年是古代世界历史上城市攻坚战中最惨的战争。一个悲惨的历史事件中,只有产生有生机、有朝气的结果,它才会影响深远。

宋蒙襄樊之战产生了哪些影响深远的事物呢?

第一,一个强大的国家实体在战争中形成了。这就是,在战争期间,忽必烈建元,迁都,称帝,建立一个中央集权制帝国。当时,只有强大的中央集权,才能调动全社会资源,赢得战争的胜利;只有强大的中央集权,才能推动当时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

第二,蒙古从攻城掠地用以强行放牧,转变为稳定田地农耕,这使当时元政权才能有坚实的经济基础。这样的经济政策,使元军有了源源不绝的经济支撑力。

第三,正是在宋元襄樊之战的六年里,元朝初期在军事上的改革变化更是成效显著。为了长围久困,蒙古在襄樊开始大量使用屯田民兵,使用受降的汉兵汉将,并且进而在襄樊造船建水军。南宋近150年期间,是我国军事上冷兵器和热兵器交相使用的时期。元军不仅使用了冷兵器时期的顶级重器回回炮,抛发巨石弹,而且在战争中变为抛发热兵器火炮。蒙军一位火炮手叫张子君,他的祖父张荣、父亲是炮手。张荣因随成吉思汗征西有功,升炮水手元帅。攻樊城、襄阳时,张子君在阿术部下,多次建功[8]45。蒙军从征伐之初开始,所到之地都实行保护各种工匠政策,使之在军事技术方面能占有优势。“元朝火器技术的迅速发展,主要是由于重视‘匠军’的设置。”[9]530元朝保护匠军,奖励匠军,使起初在武器方面落落后的蒙军,转变为武器先进的元军。一段时期内在襄樊聚集有这样军事技术强大的军队,有这样的工匠,其势不可挡就不足为怪了。吕文焕就是在技术力量占优势的逼迫下投降的。

至于南宋失败原因,除了政治腐败,高级将领各怀私心,从未集中兵力形成局部优势,从未利用充裕物资组织有效援襄。宋民兵虽有援襄行动,但多有失败。宋军将领也有赴汤蹈火的将领,但没能改变大局。

谈战争不能不谈战争性质。宋元襄阳之战的六年,是中国历史风云变幻的六年,是中国历史主流澎湃向前的六年。这六年里,一定程度上接受汉文化的大元政权,从襄阳开始了我国历史又一场国家统一战争,而国家统一战争古今中外都是正义的战争,因为只有统一的国家,只有统一的、强大的公共权力,才能保护经济的持续和发展。社会文明需要国家有效的统一的行政权力来维护。

蒙古1206年成吉思汗建国后,对西亚、对欧洲、对西夏、对金、对南宋,进行了长期以屠杀、掠夺为特征的侵略战争那是非正义的战争。但是,在忽必烈称帝、迁都、建元时期进行的襄樊之战,我们应称是元朝统一中国的战争的初战,是整个宋元战争性质开始转变的初战。

正是元帝国的统一,结束了中国五代以来长达300余年的几个政权分立的割据状态,再次实现了全国的大一统,使我们这个多民族的统一国家,进一步得到巩固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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