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慈善超市实践困境及对策研究

庄雪萍 陈绮俐 邓晓雨 黎慧敏 佛山科学技术学院

慈善超市又称爱心超市、扶贫超市，是以社会公众自愿无偿的社会捐助为基础，借助超级市场的管理和运营模式，为困难群众提供物质帮助的公益慈善机构，是社会财富第三次分配的重要载体。[1]慈善超市起源于19世纪的英国，是一种凭借商业模式筹集资金的非营利性社会组织。其中美国1902年成立的“好意慈善事业组织”经营的好意商店（Goodwill stores）是最早出现的现代意义上的慈善超市，成立至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发展出集物资救助、技能培训、信息咨询、业务承接、劳动力介绍等为一体的综合性救助体系。[2]

在我国，自2004年5月和9月，民政部先后下发《关于在全国大中城市推广建立“慈善超市”的通知》和《关于加快推广“慈善超市”和做好今年“捐助月”工作的通知》两份文件，慈善超市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大范围内落地开张。然而紧追其后的是一大部分慈善超市面临运营成本高、资金缺乏等实践问题，陷入闭门谢客的窘境。据报道，江西南昌的一家慈善超市开业11天便关门倒闭，河南漯河的31家慈善超市也在经营两年后陆续关门停业。①2013年，国家民政部发布《关于加强和创新慈善超市建设的意见》，强调创新慈善超市建设必须坚持公益属性、坚持社会化方向、坚持可持续发展和坚持因地制宜。该文件为我国慈善超市的建设指明了发展方向。

在广东省佛山市，自2005年第一家慈善超市于在顺德区大良街道正式挂牌建立，慈善超市的建设虽然已历经了15个年头，但其运营也显露出与国内各地相似的棘手问题，如造血能力不足、缺乏民众参与、发展模式固化等。本文基于对现有国内外有关慈善超市文献的分析研究，决定从颇受学者认可接受的社会化运营模式视角出发，对佛山慈善超市进行实地探索。本文的社会化运营模式包含三重含义：一是运营主体社会化；二是运营模式市场化、商业化；三是服务对象社会化。本文在实地走访调查佛山本地慈善超市的基础上，深入挖掘慈善超市发展困境，因地制宜探索适合本土慈善超市发展对策，为佛山市慈善超市的可持续发展提供理论参考，同时填补佛山市对慈善超市调查研究的空缺。

一、佛山市慈善超市发展的类型

佛山市慈善超市的建设情况从2005年开始按照政策要求，结合城市实际发展建设情况，首先选择经济条件较好的顺德区进行试点。作为慈善事业的新兴事物，慈善超市受到佛山政府各级领导和社会各界人士大力支持和广泛关注，截至2007年全市共开办了14间慈善超市，其中禅城区2间，南海区4间，顺德区6间，高明区1间，三水区1间。②前期慈善超市发展迅速，呈现朝气蓬勃的气象，而后由于资源有限、资金不足等困难开始探索慈善超市的市场化、社会化发展模式。慈善超市建设的数量和范围虽逐渐增加，但仍难以突破发展瓶颈，其中如顺德区实现十个镇（街道）全覆盖，至今共有36间慈善超市，但是具备日常运营功能的仅有个位数。近年来在政府和慈善会人员的共同努力下，佛山市孕育出以勒流慈善会爱心超市为代表的便利店运营模式，实现了慈善超市向市场化的过渡，但其造血能力问题仍悬而未决。

通过实地走访调查佛山市20家慈善超市，依据其运营主体进行分析归类得出三种慈善超市类型：政府主导型、社工主导型、居民管理型。

（一）政府主导型

政府主导是佛山市慈善超市最主要的运营方式，指的是由政府掌握慈善超市运营和发展的主权。佛山市80%以上的慈善超市是由当地镇（街道）政府人员、热心组织和人士组成的慈善会进行管理，同时接受地方人力资源社会保障局的业务管理和监督管理。可见慈善超市虽由社会组织负责管理，实质上其发展方向和运营模式主要由政府人员决定。慈善会管理下的慈善超市也由于所受物资捐赠的差异等因素形成两种不同的运营模式，包括向市场化过渡的便利店模式和定期帮扶模式。

便利店模式如龙江乐家爱心超市、勒流慈善会爱心超市等，以龙江乐家为例，其依法成立为有限公司，受工商局管制，承担缴纳税费的义务，主要功能包括商品销售、为困难家庭提供定额优惠券、节日派礼包活动、为伤健人士提供实习岗位、对口扶贫地区湛江雷州助售农产品等。可见政府主导下的慈善超市功能种类繁多，资源链接丰富以及精准帮扶困难家庭，尽显其优势。定期救助模式则以祖庙街道慈善超市为例，其接受社会各界的捐赠，重要传统节日时向在册困难对象发放物资，这种情况下慈善超市失去日常运营的能力而沦为慈善物资的储放屋，功能严重受限。

（二）社工主导型

社工主导型指的是由社工机构掌握慈善超市的运行主权，负责超市的发展和日常管理，此类慈善超市在佛山市所占比例小。以荷城街道彤心便利店为例，其是社工机构承接政府伤健人士康复项目下的实践基地，成立的宗旨是为伤健人士提供就业培训实践岗位。相比于原始的慈善超市，彤心便利店由于成立宗旨的特殊性，其注重于为伤健人士提供培训岗位，功能较为单一，且没有过多考虑慈善超市的选址，故日常经营收入较低，直接发放给管理超市的伤 健人士。

（三）居民管理型

居民管理型是存在的极少部分由社区居民负责管理的慈善超市运营模式。以西樵慈善超市为例，其运营者为一名退休人员，超市主要功能为售卖日常用品，对接帮扶云浮精准扶贫农产品，同时对困难学生进行一对一资助和定期探访。超市内部自发组织一支志愿者队伍提供志愿服务，因顾客有限有时需通过志愿者购物和自发进行捐款以维持慈善超市的日常运营。居民管理的慈善超市便于与社区其他居民打好交道，将其容纳到慈善超市的日常运营，但容易因为势单力薄难以发挥其优势，反而因为缺乏商业意识和运营能力而面临运作资金不足的 困难。

二、佛山慈善超市面临的实践困境

纵观佛山市各类慈善超市的运营现状，虽已实现向市场化的过渡，借助便利店模式维持运营，但实际上缺乏市场活力，没有充分发挥社会多方面的力量，与居民生活互无交集，整体发展呈现社会化程度低的特点，与倡导的社会化运营相差甚远，以至于陷入发展停滞的困境，主要表现在赋权程度、慈善资源、运营机制、公众参与等方面。

（一）赋权程度较浅

慈善超市在中国本土并不是社会发展的产物。佛山市慈善超市绝大部分是在地方政府及慈善会牵头组织下落地生根。若考虑到我国社会慈善文化范围不浓、民间社会组织发育不全，由政府部门牵头成立有其合理性，它是一种可行的变通和过渡[3]。现今慈善超市正面临自身造血能力不足的困境，种种困难倒逼着我们思考如何推动慈善超市持续健康运营，如何实现向社会力量赋权，以坚持发挥社会力量办慈善的初心。现今佛山市慈善超市大部分由地方慈善会负责直接运营，慈善会的人员组织架构中不乏社会力量的参与，主要包括持续稳定为慈善会捐助物资的企业负责人，但其实际在慈善超市发展的建言献策和实施方面力量发挥不足，慈善超市的运营模式和发展方向仍主要由政府决定。政府赋权并不等同于政府放任慈善超市自由发展，而是转而扮演好引导者和监督者角色，在必要时向其提供指导建议，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使得慈善超市在民间社会组织的管理下灵活运转。

（二）慈善资源有待挖掘

佛山市现具备日常运营能力的慈善超市都形成固定化的便利店模式，运用社会各界的物资捐赠为超市购置商品进而售卖获得收入。仅仅依靠社会各界的资金捐助这一原始慈善资源并不是慈善超市发展的长久之计，如何挖掘、丰富慈善资源和拓宽捐助渠道成为慈善超市提升造血能力的关键挑战。现今佛山市慈善超市的便利店模式与西方通过回收、清洁二手生活用品进而售卖的运行模式大相径庭。虽然其发挥的功能种类不相上下，既为民众提供了通过购物便能为慈善贡献力量的便捷途径，又能为伤健人士提供工作实践岗位，但是便利店模式相比之下对顾客的吸引力薄弱，大部分民众更倾向于到就近的便利店消费。原始慈善超市的商品皆是二手用品，节约采购商品的成本，且二手商品的回收和清洁工作量大，能为困难家庭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因此在挖掘慈善资源的过程中应借鉴参考原始慈善超市的运营模式甚至对慈善超市的发展方向进行 调整。

（三）缺乏有效运营机制

现阶段佛山市慈善超市仍处于赋权发展阶段，超市多由相关政府工作人员或慈善会成员负责管理，其存在运营机制不完善、缺少条文规定、权责分工偏差等弊端。目前佛山市慈善超市的发展停滞不前，依照便利店模式要提高营业额保证超市的持续运转只能通过吸引更多的居民顾客，但由于网上购物的盛行以及慈善超市作为便利店本身辐射能力弱，难以对大部分社区居民产生持续的吸引力。这就需要在有效运营机制的规范下，管理人员对慈善超市运作进行反思、总结，同时学习借鉴国内已有的优秀典范，重新进行定位思考，把握发展方向以探索新的业务模式，挖掘潜在的慈善资源，为慈善超市注入新的活力，促进慈善超市的可持续 发展。

（四）公众参与度低

慈善超市的社会知名度与其公众参与度紧紧相关，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公众参与数量。慈善超市作为舶来品，其建设依赖政府的引领与推动，缺乏社会力量的广泛参与，社会慈善文化氛围不够浓厚也使得慈善超市的推广并不顺畅。在本次调查发出并回收的258份有效问卷中，73.3%佛山本地市民表示没有听说过慈善超市，高达92.6%的市民表示居住地附近没有慈善超市或不清楚其是否存在。由此可见慈善超市并不为佛山居民所熟知，何谈居民参与其建设？何谈其社会化运营呢？在访谈中了解到，影响公众到慈善超市内购物的还包括地理路程的局限，居民为了购买生活用品舍近求远到慈善超市并不切合实际。换句话说，慈善超市内售卖的生活用品在价格和特色上缺乏竞争力，难以对民众产生吸引。

三、慈善超市的发展对策

慈善超市由于受到自身运营机制不成熟的主体因素，慈善资源匮乏、公众参与度低等客体因素的制约在社会化发展路上艰难前行。因此要让慈善超市走出发展瓶颈必须坚持从内外部探索发展策略，以形成合力推动慈善超市向着可持续的社会化路径前进。

（一）明确发展方向，实现主权过渡

慈善超市的运营主体一直以来是相关研究的热点和核心问题，其中备受认同的策略之一是将运营主权由政府逐渐过渡到社会组织，这是探索慈善超市社会化运营模式必需坚守的方向指引，同时也是从根本上增强其自身造血能力的必要条件。在实现主权过渡中，应明确职能转移不存在一蹴而就的跨越，遵循慈善超市有序发展的规律，依据现阶段的赋权程度，逐步实现赋权。在赋权前，应充分考查社会组织承接慈善超市运营的能力，有序赋权，推动慈善超市实现自主运行，恢复其非盈利社会组织的身份属性。当前慈善超市陷入发展停滞的困境，应对其发展方向进行分析、反思，以便做出调整，使得发展方向贯穿于当下慈善超市的发展以及赋权的整个过程，以新的发展方向指导慈善超市的发展，以探索社会化的持续发展路径。

（二）依托社区治理，挖掘精干力量

慈善超市作为慈善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发展离不开广大社会民众的支持。目前佛山市慈善超市主要以镇（街道）为分布依据，要扩大其服务范围应优先辐射社区内居民。在2015年广东省民政厅关于推进社区、社会组织和社会工作专业人才“三社联动”的意见指导下，佛山市正努力参与到创新基层社会治理的实践中，这与慈善超市坚持社会民间组织主导的发展方向不谋而合。在推动社区治理的过程中，应重视挖掘社区精英力量，将其容纳到慈善超市的实践运行，培养承接慈善超市运营的社区居民团体，发挥其潜能，使得其扮演社区慈善文化的传播者和践行者角色，成为社区治理的主人翁，身体力行为社区发展奉献巨大的力量。

（三）发挥社工优势，助力慈善建设

自2009年佛山市确定了禅城、南海、顺德作为社会工作人才队伍试点，拉开了我市社工行业发展的序幕。截至2019年底，佛山市共有民办社工机构179家，持证社工人数13006人。③佛山市社会工作行业正发展得如火如荼，已培养出较为成熟的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具备参与到慈善超市的建设行列的能力。慈善超市的发展建设应该与社工力量紧密结合起来，最大限度地发挥社工在进行社会调查、群众工作、资源评估等方面的专业优势。可为每家慈善超市配备一到两名社工人才，一方面有利于发挥社工专业优势，助力慈善超市挖掘社区潜在资源，精准帮扶社区困难群众，另一方面可借助社会工作机构已有的社区服务对象力量，提高慈善超市辐射社区居民的速度，扩大慈善超市的知名度。

（四）增设试点，探索新路径

佛山市虽已在大部分镇街成立慈善超市，但是具备日常运营能力的少之又少。在本次调查发出并回收的258份有效问卷中，40.3%的社区居民明确表示居住地附近并没有成立慈善超市，可见慈善超市的建设数量有限。考虑到实际建设慈善超市的成本过高，且其运营模式尚未成熟，应控制增设试点的数量。

在确定试点方面，应组织对目标社区进行实地调查，了解社区居民的生活水平及对慈善超市的认同感和参与积极性，基于客观数据的调查才能保障试点甄选的科学性。甄选试点的同时应结合社区治理水平和社区自组织发展程度，评估社区精干力量承接慈善超市运营的能力，以推进赋权，加快社会化运营进程。

在制定建设方案方面，应组织专业人员在对慈善超市优秀范例的分析借鉴基础上，精心策划慈善超市的建设方案，明确慈善超市的发展方向，制定年月具体目标，厘清各项工作内容，具体到每一个人员，以做到分工明确、权责分明，保障慈善超市运行机制的系统性和完整性。

（五）开展线下活动，传播慈善文化

慈善文化氛围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慈善事业的发展态势，只有营造良好的社区慈善文化氛围，才能从精神层面上激活社区慈善力量，动员社区居民参与到慈善超市的建设发展中来。佛山市各区镇慈善会每年开展的线下活动并不在少数，如节假日组织居民志愿者入户送温暖、爱心捐赠等活动。但要真正推动慈善观念和精神的传播，必须将慈善主题渗透到活动的方方面面，包括明确的活动主题、多样化的宣传方式、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活动形式以及具有启发引导意义的活动内容等等。同时，慈善活动应该避免片面地组织民众进行捐款，而应该致力于引导民众集思广益，为慈善事业出谋划策，身体力行，做慈善的践行者、传播者。同时链接多媒体平台对活动前、活动中进行报道和宣传，渲染全社会慈善文化气氛，寻求慈善文化传播的社会效益最大化。

注释

①张雪弢.超六成网友表示不知道何为慈善超市[N].公益时报，2012–05–21（2）.

②关于我局一年来解决民生问题有关工作情况的总结[OL].佛山市民政局.[2021–06–01]http：//mz.foshan.gov.cn/gkml/qt/qt/content/post_2023147.html

③佛山市民政局2019年主要工作情况和2020年工作计划[OL].佛山市民政局.[2021–06–01]http：//mz.foshan.gov.cn/zwgk/zjgh/content/post_393146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