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的调整及其影响探析

2021-01-18 02:11金玲王生
东疆学刊 2021年3期

金玲 王生

[关键词] 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自主国防;海洋话语权;中韩海洋事务合作

[中图分类号] D829.1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2007(2021)03-0046-08

文在寅政府执政后,在既有国家安全战略的基础上,对韩国海洋安全战略进行了新的调整,明确展现了韩国国家安全战略的基本思想,即韩国需要更多地寻求安全事务中的“自主国防”。文在寅政府的海洋安全战略的核心内容为,鉴于“海洋主权威胁和周边国家的海军力量增强以及朝鲜的海上军事威胁等海洋安全将成为国家生存和发展的核心课题”的相关考量,[1](114)对韩国需要以海军现代化建设为动力,突出韩国对海洋安全的有效掌控与战略实施能力。为了实现这一目标,韩国加大了对海军建设的投入,计划到21世纪上半叶,建设一支具备远洋机动作战能力的“蓝水”海军,以具备同周边大国海军相抗衡的能力。韩国海洋战略的调整,对美韩同盟框架下的中韩军事合作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为此,本文拟对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背景与原因、调整的基本态势与特点以及相关影响和中国的应对策略做系统的分析和研究,以利于新时期中韩关系的稳定健康发展。

一、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背景及原因

近年来,海洋领域非传统安全因素在韩国国家战略中的地位日益凸显,文在寅政府执政后,基于韩国海洋安全的地缘特性、东北亚海洋安全局势恶化、朝鲜安全威胁增强、韩国自主国防呼声高涨等诸方面的战略考量,对韩国既有的海洋安全战略进行了调整。

(一)韩国海洋安全的地缘特性

韩国位于朝鲜半岛南部,不仅三面环海,而且南面隔朝鲜海峡与日本相望,拥有3200个岛屿,海岸线长达8460余公里,海洋产业占GDP至少7%以上,是典型的被海洋环绕的半岛国家。这种极为特殊的地缘政治特征成为了韩国制定国家海洋安全战略的重要依据,谋划和制定适合自身发展所需的海洋安全战略,对韩国来讲是至关重要的。正如美国著名的战略学家布热津斯基曾指出的“地缘战略则是将对战略和地缘政治的考虑合二为一”[2](75)。韩国既有的地缘特性,能够影响韩国海洋安全的现实境遇,同时影响韩国海洋安全战略的制定与实施。

从地缘特性上分析,韩国既是东北亚的海上门户,也是日本海的“南大门”,[3](805)陆地与中、俄两个大国隔海相望,几无战略纵深。近代以来,朝鲜半岛已成为包括中国、俄罗斯、日本、美国等周边大国的角力场。中日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和朝鲜战争都证明,朝鲜半岛历来是大陆国家和海洋国家、陆地和海上势力之间竞相争夺的区域,在战略博弈中发挥着关键作用。[4](253)这一地缘特性,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促使韩国海洋安全战略以关注韩国国家安全为基础,并充分借助美国的战略保障。由于国土资源匮乏,国内市场狭窄,韩国需要通过对外贸易维持国内经济运行,对海洋的依赖性很强,这是韩国制定海上安全战略的重要前提。从地缘政治学角度来看,韩国作为“边缘地带”①国家,是连接海洋势力与大陆势力的战略通道,也是未来大国冲突的“缓冲带”。波谲云诡的国内外形势促使韩国尤其是文在寅政府逐步认识到,单靠美国不能完全保护自己不受外部安全威胁,更不能巩固和发展其在海洋领域的地位。因此,韩国地缘政治的特性成为促动文在寅政府调整海洋安全战略的内在根源。

韩国的地缘特性在相当程度上决定韩国推进海洋安全战略的国家定位和战略模式(如上图所示)。韩国的战略威慑谋求与建构,为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的未来演变打下了相对坚实的基础,助力韩国争取相应的战略地位。

(二)东北亚海洋安全局势的恶化

文在寅政府执政后,韩国面临的国际安全环境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不仅要应对“萨德”危机②后中韩关系的困局,[5](30)而且需要在朝鲜半岛的战略博弈中维持相应的战略稳定等。尤其是东北亚海洋安全局势的恶化,促使文在寅政府不得不重新审视海洋安全在国家安全战略中的重要性。

众所周知,长期以来,海洋因素成为朝鲜半岛周边大国介入东北亚地区事务、影响周边各国关系的一个不稳定因子。诸如韩日独岛(日方称竹岛)争议、俄日南千群岛(日方称北方四岛)问题以及东海划界和渔业纠纷问题等,而且随着海洋资源的重要性越发被各国所认识,海洋权益争端也持续升温,导致相关国家之间外交关系的紧张。韩日独岛争端升级,不仅使韩日关系陷入僵局,也加剧了双方的海上军备竞赛,使得东北亚地区安全局势趋于紧张。中韩两国在海洋领域,目前虽然仍基本保持著和平与合作的关系,但也存在一定的分歧和争端。在黄海海域和东海海域,都存在着两国海洋利益的重叠与冲突的矛盾,焦点是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的划界。中韩在黄海和东海有20多万平方公里的争议海域,两国已进行过10多次专属经济区划界谈判。近年来,中国渔民和韩国海警的矛盾不断激化,中韩渔业纠纷问题不断困扰着双方关系的发展。另外,中韩之间还存在着“苏岩礁之争”,③韩朝对“北方界线”(NLL:Northern Limit Line)和“西海五岛”周边水域归属问题仍有分歧。因此,韩国力求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力量来应对“潜在的安全威胁”。上述客观事实的存在,构成了文在寅政府调整海洋安全战略的现实动因之一。

(三)朝鲜的安全威胁增强

金正恩执政以来,朝鲜在核导技术方面取得了巨大进步。2016年1月6日,朝鲜进行了第四次核试验,新一轮朝鲜半岛核危机爆发。随后,朝鲜分别在2016年9月9日和2017年9月3日进行了第五次和第六次核试验。通过连续三次核试验,朝鲜增加了核武器的爆炸当量,掌握了氢弹技术,并逐步朝着核弹头小型化的方向快速迈进。此外,朝鲜的核材料库存不断增加,根据铀和钚的库存估算,其核武器数量也有了大幅度的增加。与此同时,朝鲜加大了试射导弹的频率。2012年至2017年,朝鲜分别进行了2次、6次、19次、15次、24次和20次导弹试射。[6](89~97)朝鲜不断地提升导弹的技术发展水平,形成了包括短程弹道导弹、中程弹道导弹、中远程弹道导弹、洲际弹道导弹和潜射弹道导弹在内比较完整的导弹体系。尤其是潜射弹道导弹的开发,无疑给韩国增加了来自海上的安全威胁和巨大的压力。

(四)韩国自主国防呼声高涨

伴随着韩国的经济发展和国力增强,韩国国内收回军队主权的呼声日益高涨。1987年,韩国前总统卢泰愚首次提出收回指挥权问题。1994年,韩国收回了和平时期的军事指挥权。卢武铉2003年上台执政后,积极推行“自主国防”政策,但由于美韩同盟的制约和朝鲜半岛局势的变化,韩国收回“战时指挥权”可谓是“一波三折”。文在寅总统作为卢武铉的继承者,其执政理念,突出体现为在韩国国家安全战略的实施中,对于“自主国防”的充分重视。以“自主”作为导向的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在延续与服从韩国国家安全战略的基础上,正在落实相应的战略规划。文在寅政府对于韩国国家安全战略的规划,按照“自主”的导向,是为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在战略设想、战略实施与战略评估中呈现其有别于朴槿惠政府、李明博政府的积极作为。

20世纪90年代,在始于80年代的科技立国战略的推动之下,一方面,韩国开发海洋资源的能力大为提高,已具备自主勘探和开发石油的能力,然而也正面临日益严峻的环境保护问题;另一方面,科技发展大大推动了海军建设进程,特别是《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正式生效后,韩国维护海洋主权、强化海洋管辖权的意识不断提高,与中、日、朝等海域相邻国家间的海洋权益争端日渐凸显,促使韩国强化海军力量建设。文在寅政府对于海军建设也给予了充分重视。海军建设得以真正意义上的推进,在相当程度上可以视为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的根基。“我们必须在海上建立强大的安全力量,用强大的军事力量保证半岛的和平”[7]等主张,印证了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基本部署。对于韩国海军,现代化是由外部战略理论和韩国国家性质的变化共同决定的。[8](193)通过分析2018年公布的韩国国防白皮书中的相关表述:“国防是以抵御外部军事威胁和侵略,保卫国家,支持和平统一,为地区的稳定和世界和平做贡献为目标”[9](51)等,可以发现文在寅执政以来对韩国海洋安全事务的日益重视的现实。从韩美关系的视角分析,特朗普政府对外战略的相关设想,已经说明美国并不愿意承担针对韩国的战略保护义务的成本。①在“美主韩从”的格局出现动摇的前提下,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实施走向,在相应程度上展现了韩国对于“自主国防与战略主动”的谋求。

二、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基本态势及特点

文在寅政府上台后,其海洋安全战略调整主要表现为:在延续21世纪以来韩国既有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基础上,逐步表现为在战略演变层面推动更为积极的海军现代化建设,在战略实践层面落实为外部环境应对能力的提升和在战略发展层面落实必要的优化与升级。对于资源贫乏、三面环海、以贸易立国的韩国来说,海军具有重要意义。[10](36)而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核心进程是,寻求“自主”和“以实力求和平”。所谓“自主”,指有效发挥韩国自身的战略性作为,以争取有利态势。所谓“以实力求和平”,指韩国“远洋海军”的设想彰显为相应的战略性保障。

(一)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基本态势

对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整体审视,可明确其对韩国国家战略演变发展的镜像效应。一方面呈现为韩国海洋安全的具体态势对于韩国海洋安全战略实施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彰显为韩国与其他国家之间涉及海洋事务的互动。

从2018年韩国国防白皮书的“安保环境急剧变化”[11](91~103)内容来看,韩国对于其安全保障环境因美朝关系发展变化而表现出相当担忧的状况。面对这一局面,文在寅政府主导下的韩国国家安全战略正在试图强化对于韩国“自主”意识的凸显。在梳理冷战后的韩国国家安全战略发展演变进程中,所谓“自主”的说法多有提出。但实现拥核后的朝鲜与美国之间的战略互动中达成战略妥协的可行性已经相当明确,因此需要文在寅政府采取相对有效的战略性举措,以改善韩国所面临的战略劣势。

对照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实施的基本现实考虑,韩国对于战略“自主”的谋求在于构成韩国可以掌控的战略威慑。其中,最为显著的案例在于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实施中,韩国海军积极发展潜艇的战略性举措。较之投入更多、裝备宙斯盾系统的导弹驱逐舰以及相应的作战编队,韩国海军发展装备导弹并可以携带AIP系统(不依赖空气推进系统)的潜艇,能够发挥更具有战略性的威慑作用。这一威慑的建立,并不直接意味着韩国将美韩同盟的战略运行框架作为规制韩国对外战略行为的原则,而是强化韩国自有的战略威慑能力,尤其是针对朝鲜的威慑。自朝鲜半岛陷入南北分裂后,韩国一直把朝鲜视为其国家安全的首要威胁。在海洋安全方面,韩国首先建立起一支沿岸海军,防范朝鲜的各种海上威胁,开展海上反SPY为主的沿岸防御,作为陆地作战的侧方保护等等。[9](45)文在寅政府也非常重视海洋权益的维护,并在韩国国家安全战略中给予韩国海军很高的定位:海军为应对来自水中、水上、空中各种威胁,综合运用新型潜艇、宙斯盾级驱逐舰、新型驱逐舰、新型护卫舰、新型高速艇、海上巡逻机、海上作战直升机等的战力进行立体战斗,将发展海军陆战队立体登陆作战、迅速应对作战、战略岛屿防卫等多种任务执行能力。[12](63)按照韩国海军的这一定位考虑,装备新式舰艇与作战飞机的部署、强化不同兵种之间的协调能力等构成其基本内容。这一定位充分展现了韩国海军发展规划的长远目标——建立更为强大的综合性作战体系,进而强化韩国海军的战斗力与战略优势。倘若考虑朝鲜半岛的安全态势演变,韩国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实施,已经表现为韩国海军借助综合性作战体系的建设来强化针对朝鲜海军的全面优势。朝鲜海军的发展除了对于弹道导弹潜艇建设的积极推进外,相较韩国海军难有优势。进入21世纪,国家的竞争力部分取决于“如何利用海洋”,为了提高国家的竞争力需要将海洋作为另一个增长动力的“海洋模式”。[13](329)从更为广泛的东北亚地区海洋安全发展的基本态势来说,韩国海军的上述规划较之东北亚地区的其他国家,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韩国争取在海洋安全事务中具有战略性优势的努力。

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的制定、实施与演变历程,更多地折射出来自美国的影响,主要在于上述战略的实施需要来自美国提供的物质基础与物质保障。美国不仅是韩国海军武器装备的来源,而且是美国海军的战略思想、美国在东亚地区的战略存在构成对于韩国海洋安全战略实施的具体影响。①更为重要的是,上述分析可以说明美国对于韩国海洋安全战略实施的影响是具有有效性的。

(二)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特点

文在寅政府执政后,韩国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设计与实施较之卢武铉、李明博与朴槿惠政府,呈现出以下四个特点:

第一,不同于以前历届的韩国政府,文在寅政府执政后,韩国面临的国际环境正表现为相对多元性的变迁。这表现为,韩国所在的东北亚地区整体战略环境展现为美国的影响力相对减弱的局面;中国和平发展的推进,尤其是共建“一带一路”,正在推进对于东北亚地区国际战略环境的有效塑造。上述进程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着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乃至国家安全战略的设想与实施。

第二,由于朴槿惠政府因崔顺实干政事件对韩国政坛的冲击,文在寅政府需要实现必要且相对有效的执政成就,以彰显韩国共同民主党较之其他政党的卓越执政能力。在国家安全战略层面的相关实施中,文在寅政府可以借助实施落实海洋安全战略为相对必要的国家治理实践。具有左翼政治色彩的文在寅政府若想彰显有别于往届政府(尤其具有右翼色彩的李明博政府、朴槿惠政府等)的有效施政,海洋安全战略调整就成为了其中具有关键意义的着力点。这能够充分释义文在寅政府基于韩国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积极实施对国家安全战略的助力。

第三,从韩国海洋安全战略的内在关联性进程来说,文在寅政府试图通过建构相对有效的战略威慑以争取针对海洋安全战略的有效实施。战略威慑的构建,主要体现为在韩国海军现代化建设中对于潜艇、强化海军作战编队等给予必要的重视,意在优化韩国海军乃至韩国的战略性威慑。这一战略性威慑的建构,可以视为韩国政府借助海洋安全战略争取战略自主。对照这一现实,战略威慑的建立能够在海洋安全战略的既有态势中突显文在寅政府对于战略自主的某种追求。比如,韩国海军新式潜艇的装备等已经在相当程度上被视为对于战略威慑构建的重视。

第四,韩国海军建设的核心地位与作用在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中得到有效延续。①这一延续的合理性在于,针对一个国家海洋安全战略自身的演变,分析海军建设具有的核心地位与作用是客观的,也是应然的。在韩国的国家安全战略中,陆地学派的独奏时代已经过去,海洋学派主张的海军战略即将进入国家政策目标的新海洋战略时代。[9](85)所谓升级在于,随着韩国国家安全战略自主化趋势逐步明确,战略自主的实现以韩国安全戰略的实施为出发点,展示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中突出海军现代化的重要意义。即海军现代化的实现,可以为韩国在东北亚地区拓展必要的展开空间、为韩国国家安全战略的实施提供实质性的支持。按照2018年韩国国防白皮书的内容——为了保护海洋管辖权和海上交通路等海洋国家利益,韩国海军将发展成能将水上、水中、航空立体战斗力有效运用的部队结构。海军航空兵为保证海上航空作战的完善性,将把海上巡逻机及海上作战直升机等增强作战力及扩大任务,改编为航空司令部。[8](64)根据这一设想,并对照韩国海军的发展态势,应肯定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实施对于韩国海军现代化建设的相关作为。

三、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制约因素

整体审视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基本构成与发展态势,可以发现,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制约因素主要来自于影响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实施的自身构成变量与外部环境的综合作用。具体来说,韩国海洋安全战略有自身的缺陷及对美国的依赖这两个方面。

(一)韩国海洋安全战略自身的缺陷

在自身构成方面,韩国海洋安全战略自身的设计与实施存在天生的缺陷。长期以来,韩国政府(包括文在寅政府)对于国家安全战略缺乏有效的主导,从而造成其海洋安全战略往往缺乏必要的自主性建构。“萨德危机”已经说明,韩国仍然难以实现对韩国国家安全战略走向的根本性主导。与中国和朝鲜等邻国相比较而言,韩国的国家安全战略设想缺少明确的自主性。这不仅表现为韩国国家安全战略的设想中不能充分落实对于韩国国家安全的有效维护,而且表现为在具体安全危机的应对中缺乏对于国家安全的充分关注。我们以韩国海军的发展为例,20世纪90年代以后,伴随着东西方冷战的终结,朝鲜半岛和东北亚地区安全环境的新变化,韩国国家综合实力的大幅度提升以及韩国的海洋利益不断延伸,韩国认识到建设大洋海军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也取得了相应的成就,尤其是两栖攻击舰和导弹驱逐舰的发展壮大等,但韩国海军距离真正意义上的“远洋海军”仍然存在显著的差距。从未来发展的趋势研判,“远洋海军”领域的韩国海军发展的成就与不足已经说明,尽管韩国海洋安全战略的相关设想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实现,但韩国海军发展仍存在各种不足。从文在寅政府既有的海军建设发展方向与发展成就分析,韩国海军尚缺少针对朝鲜海军军备发展的有效应对。鉴于朝鲜核导弹的强大威慑,文在寅政府既有的海洋安全战略并未充分关注到相应能力的实现与提升等。由于朝鲜对于韩国的战略威慑,主要表现为通过核威慑和弹道导弹等,①对于韩国,其国家安全战略的设想更多地倾向于建立健全且有效的导弹防御能力等。文在寅政府在海洋安全战略调整方面,很难展现相对明显的军事优势构建。近年来,随着日韩之间围绕着“独岛”(日方称竹岛)争端的矛盾加剧,日本海洋实力迅速发展,如何应对日本对韩国的军事威胁,韩国海军是否可以发挥相对有效的战略威慑作用,仍然存在变数。而且韩日关系在进入2019年后的持续紧张态势,也在一定程度上冲击着韩国的海洋安全。这成为了韩日两国在海洋安全领域开展相应积极互动的阻碍,使得韩国难以在对日海洋安全博弈中争取主动。

(二)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美国因素”

在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过程中,“美国因素”的制约也是不容小觑的因素。这不仅影响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有效性的实现,而且对韩国国家安全战略的持续发展与未来演变都有重要的影响。就与韩国国家安全战略存在依附性与相关性的海洋安全战略本身来说,其战略的设计与实施在相当程度上受制于美国。而且自韩国建国以来,美国在军事领域乃至战略领域长期维持着有效的控制;韩国在军事技术尤其是海军等方面受制于美国等。[14]

回顾历史,韩国海洋安全战略的实施,在冷战时期更多受制于美韩同盟的控制;冷战后,尽管韩国国家安全战略的整体实施渐趋表现为自主的态势,但韩国国家安全战略中的美国因素仍然在相当程度上发挥着决定性作用。这一依附关系的存在与持续,不仅造成韩国在国际事务的演变中更多地服从美国而非顾及自身的利益,而且造成韩国在国际战略博弈中陷入明显的被动境地。即使在特朗普政府对韩政策出现微妙变化的前提下,文在寅政府仍然难以获得相对有效的战略自主。所谓“韩国的安全需要由韩国自主守护,驻韩美军总有一天会离开”[15]的论调出现,并不能说明美韩同盟出现决定性的裂痕。

从韩国周边国际环境考虑,韩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在海洋事务的互动中多处于令人担忧的状态。以韩国海洋安全战略的顺利实施作为参照视角,韩国海洋安全战略的实施,需要应对韩国与日本等国的海洋权益纠纷;同时,韩国还需要应对来自俄罗斯的军事威胁(比如俄罗斯空军在韩国防空识别区的活动等)。韩国海洋安全战略的实施,无法实现对既有周边国际环境的有效塑造,相反周边国际环境运行影响着韩国海洋安全战略对于其国家安全的有效维护。

韩国国家安全的有效维护与持续拓展,面临着相当显著的朝鲜核威胁。但韩国国家安全战略的实施未必能够满足对朝鲜核威胁的应对,文在寅政府仍然缺乏积极的举措,进而造成韩国国家安全战略的实施难以发挥应有的作用。自上台后,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难以在改善对朝关系或者强化对朝遏制中展现真正意义的作为。倘若韩国致力于强化对朝关系的改善,诸如在朝韩海上划界问题上给予朝鲜必要的让步或者开展具有实质性意义的对朝合作,这很可能遭到来自美国的反对与制约,从而造成韩国政府放弃对朝关系的积极作为。一旦韩国采取针对朝鲜的强硬措施,尤其在朝韩海洋事务的互动中发起对朝挑衅,继而损害美国的相关部署或利益,也可能招致来自美国的约束甚或放弃相应的战略性举措。

四、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的影响

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的调整,对优化韩国的国家利益、提升韩国的海洋安全话语权,以及韩国的自主国防能力增强、中韩军事合作的契机等几个方面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一)优化韩国的国家利益

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的逐步推进,能够作为国家安全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并作为对于韩国国家利益优化的衍伸。其海洋安全战略调整对于韩国外交的影响为:借助以安全合作为导向的外交实践,即通过加强安全合作,有效预防海洋危机,努力创造和平与稳定的地区环境。

安全合作的基础主要表现为:韩国海军的发展意在为“远海作战”与“近海防御”的有效结合、“综合安全”与“战略威慑”的统筹兼顾。较之“天安舰事件”之前韩国海军更加重视導弹驱逐舰等大型水面舰艇,文在寅政府的韩国海军建设更加关注于各种领域作战舰艇的全面发展。这直接推动了韩国海军建设的积极发展,尤其是海军建设的进一步现代化,为开展有效的海洋安全合作提供相对坚实的基础。

(二)提升韩国的海洋话语权

自《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生效以来,谈判、合作、磋商取代军事征服日益成为解决海洋争端的主要方式,相应的话语权亦取代军事实力成为全球海洋国家关注的焦点。韩国面对周边国家不断角力西太平洋,自身被大国环抱的形势,加之韩日独岛(日方称竹岛)争端激化,以及中国和日本为了强化在有主权纷争的中国东海和南海以及西太平洋内的影响力,“轻型航母”竞争愈演愈烈的态势,[16]文在寅政府也在积极谋求海洋实力的发展,提升其在全球和地区的海洋话语权。文在寅政府维护海洋主权、强化海洋管辖权的意识不断提高,与中、日、朝等海域相邻国家间的海洋权益争端日渐凸显,也不断促使韩国强化海军力量建设。

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中提出所谓“远洋作战”理念,但除了落实了少数“宙斯盾”系统的导弹驱逐舰外,韩国海军在综合性补给舰、电子侦察舰、救援舰等远洋海军的关键硬件层面存在着相当显著的缺陷。即使是导弹驱逐舰等大型舰只,韩国海军的规模与质量仍然无法与邻国日本相比。①较之日本海上自卫队的四支“十·九”舰队,韩国海军力量仍然相对薄弱。但是,随着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的有效落实,韩国海军的上述劣势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相应弥补。韩国作为美国的军事盟友,在美伊矛盾尖锐、波斯湾局势紧张的情况下,决定派出军舰配合美军巡航波斯湾。韩媒称,韩国当局2019年1月21日暗示,清海队伍的使命区将由亚丁湾扩展到阿曼湾和波斯湾,将在韩军批示下施行护侨护航使命。[17]这一举措一方面是维护韩国在波斯湾地区的石油利益,一方面也是意在提升韩国在全球的海洋话语权。

(三)利于韩国自主国防能力的增强

2018年12月,韩国公布《文在寅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在论及韩国国家安全目标时指出:“在保持稳固韩美军事同盟关系的基础上,积极强化自身国防力量建设。”并进一步强调,和平与繁荣必须以强大的国防为支撑,韩国必须树立“我们的国防由我们自己负责”的信念,积极打造强大的韩国国防。为此,韩国应确保可靠的国防应对态势,加强核心防御力量,以全面应对各种威胁;在确保韩美同盟关系稳固的基础上,及早收回战时作战指挥权,建立由韩军自己主导的韩美联合防御体制;推动面向未来的“国防改革2.0”,提升国防力量。[18]

文在寅政府对于国家安全的战略塑造更多地倾向于依托强化安全战略实施,进一步谋求对于韩国国家安全战略有效作为,尤其是争取战略自主。这不但被视为韩国国家安全战略在海洋领域的积极部署,而且彰显了韩国寻求“自主”的“远洋海军”建设的明确努力。面对来自中国、日本、朝鲜等周边国家的安全压力,特别是文在寅执政后,韩日“独岛”(日方称竹岛)争端、韩日贸易战等因素促使两国关系不断恶化,历史问题和领土争端持续发酵,韩国对日防范意识日益提升。上述威胁认知促使韩国意识到,应发展必要的拒止能力应对中日潜在的安全压力。

(四)视作中韩军事合作的契机

文在寅政府海洋战略的调整跟中国究竟有何关系?众所周知,中韩两国在海洋领域目前基本上保持着和平与合作的关系,但同时也存在一定的分歧和争端。在这种背景下,韩国强化海洋安全战略和海军军力建设,势必会给我海上安全和海洋权益带来新的冲击。文在寅政府不僅需要有效控制已有的争议(诸如海域划界、渔业纠纷等),而且需要考虑在外交、海洋环境、缉私、渔业、司法等领域采取必要的措施,促进中韩两国在海洋事务中的积极合作。对于中韩两国在海洋安全事务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尤其是韩国海军在黄海、东海以及南海的军事活动可能带来的风险,我国需要与韩国建构相应的军事交流机制。同时,针对可能出现的军事危机进行相应准备等。此外,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调整可以视为中韩关系,尤其是军事关系积极态势得以塑造的关键性契机。中韩军事交流的积极推进,不但可以作为促进中韩军事关系积极发展的关键性杠杆,借助中韩军事关系中海军交流的持续,减少韩国海军乃至韩国战略决策层面对于中国的敌视,同时应避免美国借题发挥或者以美韩同盟“绑架”韩国。我国应当充分考虑通过强化中韩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开展中韩两国围绕海洋事务的积极磋商与合作,对文在寅政府海洋安全战略发展演变进行明确引导,使两国之间的误解最小化,推动两国关系的长远、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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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韩]《韩国拒加入“护航联盟”独立派兵波斯湾》,《韩联合新闻》,2020年1月21日。

[17] 한국 국가안보실.『문재인 정부의 국가안보전략』,https://www1.president.go.kr/articles/5169,2020年4月8日.[18] 李敦球:《韩国国家海洋安全战略与中国有什么关系》,《中国青年报》,2017年10月1日。

[责任编辑 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