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木星的卫星》中的女性身体书写

2021-01-27 12:28江南大学214000
大众文艺 2020年1期
关键词:弗朗西斯戈登门罗

(江南大学 214000)

作为加拿大迄今为止唯一一位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女性作家,门罗以短篇小说的形式容纳下女性的生活,其作品关注女性生存中所遇到的不幸与孤独、恐惧与绝望,并以积极乐观的态度来展现女性的坚韧与勇气。尤其是其中老年时期的作品,更是以一种细致和成熟的心态来看待生活中的情感以及因情感缺失而产生的焦虑。《木星的卫星》这部小说写于第二次女权主义运动时期,20世纪中后期的第二次女性主义运动开始关注女性的身体、意识和情感范畴,而不单单是政治、经济权利的拓展。门罗以这样的时代背景为契机,以女性身体书写来表达对于特殊时代背景下的女性的关注。本文拟运用西苏的女性书写理论来解读门罗在《木星的卫星》中如何刻画人物的身体,达到发出女性声音,解构男权文化对女性的压迫的目的。

一、关于“身体书写”

“女性书写”是法国作家、女权主义文学批评家埃莱娜·西苏(Hélène Cixous)在其著作《美杜莎的笑声》中提出来的概念,这一理念受到福柯的解构主义、德里达结构主义以及弗洛伊德、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的影响,认为在男权社会中,女性一直在书写中处于边缘位置,女性的书写应该独立于男性书写而存在,女性作家应该以表现自我、挑战男权制文化传统作为女性自己的写作方式。 这一概念“从根本上认清了女性在父权文化中所处的被压抑、被消音的地位,它批判阳具逻辑中心主义(Phallogo-centrism)的认知方式和再现方式,呼吁女性言说身体和欲望”1。西苏指出了实现女性自我救赎的方法和途径,就是运用女性“身体书写”或“真实书写”来摆脱女性所面临的困境,“妇女必须通过她们的身体来写作,她们必须创造无法攻破的语言,这语言将摧毁隔阂、等级、花言巧语和清规戒律”2。女性的身体比女性其他的任何东西都真实,她主张以女性的身体为契机,发出女性的声音,确认女性的社会性别身份。女性的欲望和情感是女性身体书写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在男权文化中,女性无论是情感还是欲望都处于被压抑的状态。

艾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集《木星的卫星》正是通过对女性或隐性或显性的身体书写,创造出“门罗式”的女性,展现出她们在情感和欲望冲击时的千头万绪。正如门罗所说:“我们大胆的用‘爱’这个字眼,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也不用考虑什么未来。自由自在,潇洒大方,时常庆祝,但又不会频繁到令人生厌的地步,这短短的时光将充溢着幸福。”3门罗正是借助这种不用承担责任不用考虑未来的“爱”,来寻找女性的自我价值,达到建构女性性别身份的目的。其小说中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的身体书写,都是围绕着人的肉体描写展开的灵与肉、情与欲的斗争与抗衡。

二、“缺席”的男性身体书写

中年女性在身体上的衰老是《木星的卫星》这部短篇小说集中不少小说的母题。对于门罗来说,如何接受身体的衰老带给女性的焦虑与困惑,既是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也是一个性别身份问题。门罗不仅意识到整体中年人在不断衰老中边缘化这一事实,也将男性与女性争夺话语权使女性处于“边缘的边缘”这一问题摆在读者面前,并进行深入的反思。1984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木星的卫星》中的短篇小说《巴登汽车》正是以这样的男性身体书写的方式反映了过分追求“男性气质”的男权意识对男性人物所造成的焦虑与身份的缺席,并进一步展现了男性身体的“缺席”带来的焦虑营造出的话语机制对于女性人物的伤害。

《巴登汽车》以一个女性文字工作者对男性的幻想展开了叙事,引出了故事中的男性人物X,X是“我”在澳大利亚旅居期间遇见的人类学家,小说开头没有过多地对X进行外貌上的描述。他身体敦实,性格果断,是一个学究气很重的人,而“我”内心的邪恶想法和他的野心勃勃形成对比,X走到灌木丛,递给正在给孩子喂奶的“我”一瓶啤酒。在在“我”看来,他在任何女性面前都会展现出一副大度、事业有成、真诚地欣赏别人的样子。这不仅展现出“我”对X充满着爱慕,但同时也将X将女性当作自己的玩具的心态完整呈现了出来。在对X的叙述中,他的身体基本上都是以“我”的回忆和想象呈现出来的。“我”和X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哭过一次,觉得自己长得丑了而且身体衰老了,他开始厌倦“我”了。X主导着我们的爱情关系,却没有想到会给“我”带来伤害。“男性气质”占主导地位的关系中的“我”并没有屈服,在最后一次的性关系中,“我们差点干掉对方。”这种“男性气质”的显现是内在的强权的凸显,呈现出来的是对女性内心或者精神上的压抑以及“女性气质”对于男权文化的反抗。在社会关系中,身体都受到了来自权力强加给人的限制,人成了被规训、被塑造的对象,权力成了干预和改造人的力量。小说正是通过“我”的回忆使得男性的身体书写在作品中处于“缺席”的位置,女性以身体对抗“男性气质”,展现了女性在男权文化面前的不屈服的态度。

三、“话语主体”的女性身体书写

女性主义理论家认为,女性的身体是男性欲望的对象,承载着父权社会对女性的规训。在身体书写中,身体从来就不是纯粹的生理事实,它与文化、历史、政治有着深刻的纠葛。在《木星的卫星》中,对女性的身体描写极为细致,和男性身体的“缺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是通过女性的身体写作,来展现了女性在男性文化的规约下争取话语权,以此来确认女性的社会性别身份。

《事故》是这部小说集中最早完成的一篇,以第三人称叙事视角全面反映在事故面前男女主人公的心理活动。小说一开头便呈现了弗朗西斯引领读者体会合唱团女学生们对自己身体关注的画面,从而展开弗朗西斯和泰德的婚外情的故事情节。弗朗西斯是一个对自己的容貌相当满意的女性,她觉得自己的脸可以给自己带来好运。漂亮女性的身体总会成为男性欲望的对象,这就为弗朗西斯和泰德的婚外情做了铺垫,泰德和弗朗西斯的爱情是建立在性爱的基础上的,他们经常在储藏室做爱,在整个过程中,女性在性爱过程中的战栗以及男性来安排这一切,弗朗西斯也喜欢这样的安排,展现了弗朗西斯在社会生存中甘愿居于被动地位。泰德是“个子高高的,有点驼背,黑头发,肤色很深,表情急躁却不乏滑稽,双眼疲惫却不失神采”。出现在弗朗西斯面前,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性爱是“隐秘而无情的”。“他的身体成了她的好朋友”,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泰德十二岁的儿子鲍比意外车祸身亡。他们的出轨行为也被人们看作是这场事故的罪恶之源,是上帝对他们的惩罚。也正是这场事故,使得弗朗西斯认清了自己的被动地位,内心的女性意识开始觉醒,于是,她选择了答应泰德的求婚,以求争取女性的话语权,和社会的偏见作斗争。

《普鲁》这篇短篇小说用短短的五页文字勾勒出了离异女性普鲁和自己的所爱之人戈登之间发生的故事。这篇小说以对戈登犹豫的动作和细致的身体描写,来展现他对普鲁的不确定的爱,同时也穿插进了一些俩人暧昧的细节,进一步解释了普鲁的爱情观和人生观。戈登块头很大,浓眉大眼,“蓝眼睛里经常布满血丝,眼神中透露出无助与困惑”,在身体描写上和可爱的,普鲁从不怨天尤人,这与戈登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也暗示了俩人之间的巨大差异。在戈登邀请普鲁吃晚饭时,突然和一个女人在门口见了面,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并请求普鲁去厨房看甜点。戈登回来以后,“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比划着,示意自己没事。”4并对普鲁说要和那个女人结婚了。普鲁在认清事情的真相以后依旧笑着跟别人讲述着这件事情,依旧表现出对戈登的尊重,她拿走一些想纽扣、搪瓷小盘这样的小物件。以此来表达对爱情的纪念,维护爱情的尊严。普鲁以“无声的反抗”来争夺话语权,内心的强大使得普鲁摆脱了戈登对她的伤害,从而树立女性自我的主体意识,展现了女性内心的强大以及自己的人生观与爱情观。

四、结语

艾丽丝·门罗从发表的第一部小说集《快乐影子之舞》开始,就以加拿大安大略省威汉姆为中心,以女性作家的视角来表现日常生活中的人际关系。《木星的卫星》依旧聚焦于普通人的普通生活,运用“打破现实和虚构”的叙述和简洁经济的笔法表达出对人的普遍生存境遇和精神层面的关照。门罗在这部短篇小说集中对女性的身体描写极为细致,男性人物大部分是以一种虚构或缺席的状态存在于作品中,通过对不同环境下人物的身体描写,成功地展现了女性在不同的境遇中的人生经验,表达了女性对男权文化的反抗。门罗以“身体书写”来展现女性多样的主体性,探讨女性的话语权问题,以达到建构女性身份的目的。

注释:

1.刘岩.后现代视野中的女性主义与女性主义文学批评[J].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11,22(4):9-13.

2.埃莱娜·西苏.美杜莎的笑声[A].张京媛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188-211.

3.4.艾丽丝·门罗.木星的卫星[M].步朝霞译.译林出版社,2019: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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