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学术界的“中国英语”研究前沿动态追踪——以World Englishes期刊(2018—2020)为数据来源

任海棠，张 杰

(西北大学 外国语学院，西安 710127)

要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对外话语体系，讲好中国故事，作为重要传播媒介之一的“中国英语”在塑造中国形象中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

作为国际通用语，英语在现代多元文化交流沟通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过去一百多年的历史演变过程中，英语语言与其所承载的文化之关系，通过衍变、分化与交汇，在母语、二语以及外语等多种使用语境下变得多元而丰富，携带着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本土文化，在全球化语境下孕育出了复杂而多样的英语变体。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中国英语”是否可以在众多的“世界英语”变体中具有一席之地，成为多年来学者们热烈讨论的课题。

一、“世界英语”与“中国英语”

“世界英语”(World Englishes)这一概念由语言学家Kachru于上个世纪80年代提出，是指作为全球性交流的语言媒介的英语受到许多他国语言(或方言)和文化的影响而逐渐形成的具有标准化特征和本土化特征的语言变体。

Kachru提出了著名的“三圈论”。他认为：内圈是英语标准的提供者，指英、美等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或地区；外圈是英语标准的发展者，指印度、新加坡等前英美殖民地国家和地区；而扩展圈则是内圈英语标准的追随者，指如中国、日本等以英语为外语的国家或地区[1]。

Kachru系统地分析了英语在全球范围内的社会政治历史演变，对当今世界主要的英语变体进行了客观描述。他指出，“世界英语”这一术语“象征着创造性的英语的功能性和正式变体、发散性的社会语言学语境、范围和变体，以及西方世界和非西方世界各地不同的文化适应类型”[2]。

自此，国际学界对各种英语变体和文化移入等问题展开了深入的研究。中国的学者们也展开了为期多年的“中国英语”研究，从“中国英语”是否存在及其如何界定，到“中国英语”存在于哪个层面等，均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

国内学者对于“中国英语”的界定、本质及其判断标准等尚存在不尽相同的看法，受到广泛认可的定义来自李文中教授。他认为，“中国英语是指以规范英语为核心，表达中国社会文化诸领域特有事物，不受母语干扰，通过音译、译借及语义再生诸手段进入英语交际，具有中国特点的词汇、句式和语篇”[3]。作为“标准英语”的变异，“中国英语”在大量的交际需要中应运而生，在承载和传播中国社会文化特色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但是，被列在“扩展圈”的“中国英语”的变体研究，很长一段时间在国际学术界并没有受到重视。如果“中国英语”不被国际学界认可是“世界英语”众多变体之一，那么很多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英语表达方式就会被认为是语言错误而达不到交际目的。因此，在国际学术界据理力争，以及观察国际学界对“中国英语”的研究及其评价就至关重要。

我们搜集了语言学期刊《世界英语》(WorldEnglishes)创刊以来至2017年间的论文进行研究，并得出积极的结论[4]。为了进一步追踪国际学术前沿对“中国英语”的研究，本文选取该刊近三年(2018—2020)发表的相关论文，对“中国英语”的最新研究成果进行分析，并通过自建语料库的使用，依据评价理论态度系统框架，就这些论文作者对“中国英语”的态度进行较为详细和深入的研究。

二、World Englishes(2018—2020)刊文研究

WorldEnglishes期刊由Wiley-Blackwell出版社出版，在国际语言学界具有很高的声望，专门发表各种英语变体的研究成果，是“世界英语”理论研究最主要的学术阵地之一。

该刊近三年共发表论文124篇，其中2018年4期50篇，2019年4期40篇，2020年3期34篇。在这124篇论文中，直接以“中国英语”为主题进行研究的有13篇，占总数的10.48%。2018年的50篇中有3篇以“中国英语”为研究对象，占比6%；2019年40篇中有5篇，占比12.50%；2020年34篇中有5篇，占比14.71%。可以看出，“中国英语”研究呈逐年递增的态势。

(一)“中国英语”研究论文的主要内容分析

这13篇论文(即参考文献[5-17])涉及“中国英语”使用者的语言能力、中国广告英语、中国传统语言文化英译、Kachru扩展圈研究、中国超语行动(Translanguging)和中国少数民族地区语言生态等。

(1)涉及“中国英语”使用者语言能力的研究。论文[5]对美国高校中国籍教师的英语语言能力进行了研究，研究显示，与母语者相比，这些中国籍教师在复杂语法的使用上虽有欠缺，但能综合运用语言之外的符号资源及空间和社交能力，从而实现成功的职业交际。[6]以中国内地、中国香港及新加坡藉英语使用者为调查对象，分析其口音与可理解性的关系。[7]通过对中国学生的英文创意写作进行研究，分析了外语创意写作过程中的文化因素和语言因素的作用。

(2)涉及Kachru扩展圈的研究。[8]以“中国英语”使用者为对象，分析了内圈英语使用者对扩展圈英语使用者的歧视现象，指出扩展圈与内圈的差异性不应成为相互之间交际的阻碍。[9]以Kachru同心圆理论中的扩展圈为调查对象，发现“中国英语”作为扩展圈中的一员获得了相当数量学者的关注，成为社会语言学领域关注的焦点之一。[10]论证了扩展圈英语的合法性，认为以“中国英语”为代表的扩展圈英语能很好地表达其使用者的语言文化身份，是文化多样性的有力支撑。

(3)超语行动是近年来社会语言学界的热点话题。[11]以“中国英语”使用者为例，从超语视角分析非母语者的英语创造性，认为通过英语、中文及符号的杂糅，中国超语使用者实现了具有社会政治意义的语言创新。[12]以上海某高校国际英语教学学生的超语实践为研究对象，指出英语作为通用语对“中国英语”使用者的跨文化体验有积极意义，有助于扩大超语研究范围。

(4)涉及中国少数民族地区语言生态的研究。[13]的作者对云南德隆地区的语言生态进行了调查，发现英语已成为仅次于普通话的第二大语言，并探讨了导致英语地位上升的原因。

(5)涉及中国广告英语的研究。[14]分析了广告英语在中文语境下的变异，认为语言意识形态对英语使用有巨大影响。[15]以汉英广告语料库为基础，分析了全球化背景下英语广告在中国台湾的本地化策略和技巧。

(6)两篇其他主题的“中国英语”研究论文。[16]以中国香港、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汉英词典为考察对象，研究中国香港英语、新加坡英语和马来西亚英语的变异。[17]则从词汇借用、语义变异、文化认知等方面来解读十二生肖的中国文化内涵。

从以上研究内容分析可以看出，近三年来“中国英语”的前沿研究继续深化，除英语教学这一传统研究方向外，更加注重与语言学其他领域研究方向相结合，如超语行动、语言景观等。同时更加重视对现有理论的进一步完善，如探讨Kachru同心圆理论扩展圈的范围问题等。由此可见，“中国英语”的概念已经成为语言学领域中一个较为成熟的研究话题，并且研究领域不断扩大，逐步呈现出跨领域、跨学科的研究特点。

(二)“中国英语”研究论文的态度资源分析

为了考察以上论文作者对“中国英语”的评价是否积极正面，我们以这13篇论文为语料来源，采用语料库工具Antconc3.5.8自建小型语料库。语料库文本容量95 233形符，9166类符。在语料库中以China English或Chinese English为检索项，得到索引行154行。依据评价理论态度系统框架[18]，采用BFSUBFSU_Qualitative_Coder_1.2对索引行进行态度资源标注，得到表1。

表1 “中国英语”学术语篇态度资源统计表

表1显示，“中国英语”学术语篇中的态度资源中，判断类词汇形符数占比最高(44.15%)，共计83次；鉴赏类词汇次之(37.77%)，共计71次；情感类词汇占比最小(18.09%)，仅34次。这一结果说明，学者们对于“中国英语”的态度评价主要通过判断类和鉴赏类词汇凸显，较少使用直接表现情感态度的情感类词汇，揭示了学术语篇追求准确性、逻辑性、客观性的语体特征。

从态度资源统计表中的评价词汇可以看出，学者们对“中国英语”的态度积极、正面。下面我们将分别从判断、鉴赏和情感三个子系统展开具体说明。

1.判断系统

判断系统中：“规范”类评价的使用最为显著，使用数量高达36次，其原因在于学者们采用大量规范类词汇凸显“中国英语”的规范性、合理性；“才能”类评价次之，共计27次，体现了学者们对“中国英语”的本质能力的评价。下面两例则具体表明了这一点。

例1 Chinese English has spawned distinctive varieties such as China English (mainland China English), Hong Kong English (HKE), Taiwan English (TE), influenced other Southeast Asian varieties such as Singapore English (SE) and Malaysian English (ME) and inspired various Englishes spoken in Chinatowns across the globe.[16]156

例2 Recent research in translingualism provides one potential way forward in understanding how speakers of non-privileged Englishes such as China English can nonetheless achieve successful communication.[8]277

例1中，作者通过使用distinctive一词，表明“中国英语”不同于其他英语变体，是具有中国特点、传达中国社会文化领域特有事物的语言变体，可以根据使用区域的不同进一步划分，说明“中国英语”的个性体现，并丰富着“世界英语”的共性，具有规范性。

例2从超语视角展现出“中国英语”作为扩展圈中的一种英语变体同样能够满足现实交际需要，从交际功能上对“中国英语”的才能进行了积极的评价。

2.鉴赏系统

鉴赏系统中，“质量”和“平衡”类词汇使用最为突出，数量分别为27和25次。根据剡璇教授，“质量”的内涵涉及人或事物的特质、品位、素养和能力，“平衡”则包括逻辑结构的合理性、相互联系的完整性、顺应实际的统一性、合乎比例的协调性等方面[19]。就“中国英语”的质量评价而言，学者们更加关注其作为一种标准语言变体的地位如何。例3和例4能更具体地说明这一点。

例3 Illustrating this shift in power relations is the increasingly secure status of China English as the national prestige variety, an effort that has been brought about by Chinese scholars.[9]14

例4 The three Southeast Asian English dictionaries, DHKE, DSSE and MEW, though intended for words of HKE, SE and ME respectively, all record varying proportions of CEWs due to the Chinese-English contact situations stimulated by the preservation and practice of Chinese culture in these three multi-lingual societies.[16]165

例3指出，40年来“中国英语”地位的不断提升离不开中国学者在国际学术界的发声。作者用increasingly secure status这一态度搭配资源对“中国英语”进行了质量评价，传达出积极的情感态度。

例4则用 varying proportions展示了中国文化和“中国英语”对东南亚各地语言变体的强大辐射力，揭示了“中国英语”与其他英语变体的相互联系，具有完整性、协调性的特点，是聚焦平衡范畴的态度评价。

3.情感系统

情感系统中，“欲望”类评价最多，占比高达61.76%。论文中大量出现will、expect、address、view、need、aim等欲望类词汇引出观点，论证“中国英语”功能、地位及作用。如例5，使用need一词引出了“中国英语”和“中式英语”的不同，并在后文进行了详细界定，强调了“中国英语”存在的理据。

例5 There are two terms that cosmopolitan English in the Chinese context needs to be distinguished from: “Chinglish”, and “China English”.[7]663

通过对以上13篇“中国英语”主题论文的态度资源分析，可以发现学者们对“中国英语”持积极、正面的态度，从判断、鉴赏和情感三个子系统对“中国英语”的定义、功能、地位和作用进行了评价。这些研究不但揭示了“中国英语”已成为一种被认可的英语变体之事实，并且进一步扩大了“中国英语”的研究范围，展现出该研究领域蓬勃的学术生命力。

三、结语

通过对WorldEnglishes期刊(2018—2020)最新刊文的数据搜集分析，利用自建语料库，我们从内容和态度两个方面对国际学术界的“中国英语”研究最新动态进行了较为详实的考察分析。我们发现：近三年来，“中国英语”研究稳步增长、内容丰富，更加注重与语言学其他领域研究方向相结合，促使现有相关理论进一步完善；学者们认为“中国英语”不同于其他英语变体，是具有中国特点、传达中国社会文化领域特有事物的语言变体，指出了“中国英语”与其他英语变体相互联系具有完整性、协调性的特点。总体而言，国际学界对“中国英语”这一变体的评价客观、积极、正面。我们认为，“中国英语”在国际学界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和客观评价，与我国经济文化实力的不断增强有着密切的关系。可以推断，随着中国进一步的发展，“中国英语”在对外话语体系建构中将会发挥更加积极、有效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