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人类学视野下的“身份”主题简述

2021-01-28 07:19四川美术学院401331
大众文艺 2020年7期
关键词:人类学阶层身份

(四川美术学院 401331)

在早先时期,艺术并非是人类学研究的中心议题。但是在任何没有文字或者文字不发达的民族或社区中,艺术往往是其传递信息、表达文化和认知世界的一个重要方式。通过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艺术形式进行研究,是了解一个地区文化特性的重要途径。各种现实情况的需求,加强了人类学对艺术的关注,但关注的并非艺术的组成形式,更多的是以艺术为研究对象,用人类学的视角和研究方法关注艺术形式背后的意义、价值观念以及相关的文化活动。艺术人类学真正的兴起是20世纪70年代之后。主要有四个方面的原因:一、正是由于后现代主义的兴起,注重对异文化的关注。二、人类学自身的学科转向,包括仪式表演理论、视觉人类学的发展。三、艺术学发展逐渐涉及到人类学的领域。四、符号与交换理论也是促进艺术人类学兴起的要素之一。

“人类学研究有一个全球性和全人类性的整体观……是为了对人类的艺术有一个更全面和更整体的认识”1正是因为艺术人类学进行的是跨文化和超越历史的艺术研究,才能更加整体的、全面的关注艺术的全球性和全人类性以及社会性文化性。艺术人类学在时间、空间、阶层三个维度上拓宽了艺术学的研究范畴。从时间上划分,艺术史是从新石器时代开始,艺术人类学从旧石器时期算起。社会分层上不仅是上层的精英文化,还有民间艺术、少数民族艺术等多种形式并存。为了解构长久以来的西方艺术中心论,人类学在全面关注艺术的基础上更加的关注非主流地区、非主流形式的“他者”艺术内容和形式。从而将全方位、多角度、各种层次的人类学研究特色运用到艺术学当中。“因此,我们应该将艺术人类学视为一个开放性的交叉学科,它具有跨学科的性质。实际上,正是通过不同学科的合力研究,才促成了艺术人类学的发展。”2

身份作为艺术学的一个重要主题,与艺术史最早的渊源要追溯到人物肖像画和自画像上。从伦勃朗到毕加索到弗朗西斯.培根以及安迪.沃霍尔无不投入大量精力在自画像与人物画像上,而且每一位艺术天才无不用自己独特的创作方式使传统再次焕发生机。

虽然艺术和人类身份之间联系几乎贯穿艺术史,但关于身份的理解、建构却是呈过程性的变化之中,而非进化论的观点,会朝着一个方向深入。对于二战后的抽象表现艺术家而言,身份是作个体身份来理解,“真正的自我就是自主、自由的个体”。3因为受到荣格心理学和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所以强调自我的重要性。“20世纪晚期,对一种和谐统一、独一无二的内在自我的信任以及对个人有能力摆脱社会独立行动的笃信都遭到严重质疑”4所以和独立个体身份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对集体身份的关注,一种社群归属身份的探讨。批评家露西.利帕德(Lucy R.Lippard)“坚持认为身份是带有关系属性的,并取决于我们自身与他人之间的异同”5这就会导致相同属性(个体)构成的集体,会形成一种集体性身份属性。在集体身份的“社群”中会引发出“共享”身份的群体,如:女性、黑人、移民、宗教、年纪等。从而从共享身份的角度来实现集体性的自我。从而将身份与自我分为通过个体实现和通过集体关照两种途径。

对于当代探究身份主题的艺术家而言,问题就会从个体的自我和群体的自我两个角度来思考。但随着一批法国哲学家、结构主义人类学家的著作,身份问题不仅是从自我和集体两个角度展开,而是思考身份建构问题。从人类学整体论的视角出发,我们会发现身份有自身多样性、驳杂性、流转性。人类学的视野并非要树立一个中心,而是着眼于多重属性,从而在文化的差异中获得更加充分的认知。也正是有多样性的前提,才能使得身份的驳杂性成为可能。“驳杂性研究主要集中于彼此联系的不同文化之间混杂与合成”6通过实践达到一种创新性融合和借用的状态。那么自然关于身份的认知不是固定不变的。身份是伴随着情境的转变而发生流转“这些身份类型中没有一个真正的自我,因为一种身份在其他情境下或被转换或被抛弃”。即便是在集体身份中,我们也会发现,集体身份中的独立个体仍保持着差异,在不同的情境中,这些个体会脱离群体进行重组。例如,都是移民构成的集体身份在种族和性别上又会重新组合成新的集体。

关于身份的多样性、驳杂性、流转性。包括从集体、个体不同的角度去认知自我,其背后都是“被建构的身份”。当代理论家们提出一种观点,即:“各种不同的身份是通过社会互动和共同的历史形成的;也就是说这些身份是在特定文化和政治环境下习得的,而不是生来就固定的。”7在身份建构问题的背后,是关于福柯论及的权利的话语。以艺术人类学的视角再次回归到身份问题上,是基于艺术人类学能以整体的眼光从社会、文化层面出发,关注到各阶层的身份问题。建构身份的背后会导致思维的单一和固化。过于迷恋身份这一客体,从而忘记本体对自我的追寻。如果缺失了对自我找寻的精神,就更无法涉及从公共意义和个体意义两个层面上来认识自己了。

我们的身份是由什么构成的?职业?家庭关系?学历?社会地位?这种身份是谁赋予的,谁来界定身份的高低。在身份诉求的背后,是不安的情结,是缺乏安全感的征兆,迫切需要身份认同,使自己不被“遗弃”。

这种“身份”引发的危机,在我国是特殊历史情境下的产物。自改革开放之后,伴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市场经济、商品经济、消费经济这些“西方”经济学名词在中国迭代产生。社会学家以“断裂”一词形容1990年以后的中国社会现状。五光十色的视觉世界与社会恶劣状况的对比,构成了“断裂”。“这种断裂带来了知识传播的不平等、价值观的破碎、社会生活的复杂化以及个人经验的极端特殊化”。那些在社会结构中无法获得稳定保障的人,就成为了社会中被忽略地“甩到社会结构之外”的人。这些人也想要进入结构之中,他们的努力,无疑是在通过个体自身来缝合社会“断裂”的伤口。因不安带来的惶恐,逐渐变异成对“高级”“超自我”身份的迷恋(身份阶层的高低,是类比西方的精英阶层和大众群体而言的)这不但违背了身份的生物性还违背了身份的精神性;从想获得稳定的安全感病变成“身份”挟持下的奴隶。

贪婪的迷恋,是欲望的表达,是新柏拉图主义中萨图恩的显现。获得身份是一个主动的过程,那么向身份内部的“规范”妥协,则是一种不能有任何妄违的俯首称臣。这种情景是受所处身份阶层绑架的结果,是“规范”内部的章程。稍有越界,则有被踢出该阶层,从而失去此种身份的危机。没有人能轻易的抗拒(高级)身份的魅惑,更难以做到违抗(高级)身份的旨意。

在不断沉迷的过程中,人的自我劝解和顺从心理会使得自己彻底沦为身份的产物,甚至不觉得有一丝不妥。我们成为身份塑造的“他者”。正是在这种社会普遍面貌中,越界去找寻“真我、本我”成了一种大不为,个体需要对抗的是整个大环境的舆论压力。想去撬动它,不仅是困难的;更被动的是,想要去撬动的人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异类。毕竟在众人的眼中,能将自身纳入高级的“身份阶层”,是许多人为之奋斗一生的美好愿景。身份是我们实现价值的通道,但绝不应该是我们追寻价值、实现自我的羁绊。

关于身份阶层的讨论,其实是从集体身份的另一个角度出发,将群体认同和阶层概念并置的思考。对身份的认识,始终和个体对自身的认知有紧密的联系。通过艺术人类学在比较不同时期、不同文化对身份的认知能有一个整体、宏观的视角,从而能避开固守的僵化思维,跳出定式去理解身份更为本质的属性,从而也能从身份与自我的关系中有深入的洞见。

注释:

1.方李莉,李修建著.《艺术人类学》 [M].三联书店出版,2013年3月一次一版 P.14.

2.方李莉,李修建著.《艺术人类学》[M].三联书店出版,2013年3月一次一版 P.8.

3.罗伯森;迈克尔丹尼著.《当代艺术的主题:1980年以后的视觉艺术》[M].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2年11月1版P.46.

4.同上P.51.

5.同上P.47.

6.同上P.58.

7.同上P.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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