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然中孕生的爱

2021-02-26 02:59黄艳
青年文学家 2021年3期
关键词:额尔古纳河右岸迟子建

摘  要:《额尔古纳河右岸》是迟子建用百年的历史变迁记录一个民族的变化的小说。通过小说我们深刻的感受这个民族对自然的敬畏,他们在自然的和谐相处中走进现代文明社会,同时看到作者在表现鄂温克族人的百年历程与生命体验中, 带给人们的仍是对生活与生命的清醇滋味,体现了作者对这个民族的深深眷恋之情。迟子建是用小人物的日常生活编制历史的舞台,小说中充满着对自然,对国家对民族,对亲人的深深爱恋。

关键词:中国长篇小说;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

作者简介:黄艳(1982.9-),女,仫佬族,广西宜州市人,本科,讲师,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3-0-02

迟子建的文字,凄美忧郁、婉约清澈,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天真烂漫的故事。她时刻关注底层民众生存状态。如她自己所说“我希望能够从一些简单的事物中看出深刻来,同时又能够把一些貌似深刻的事物给看破,这样的话,无论是生活还是文学,我都能够保持一股率真之气、自由之气。”[1]再次读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读到了文字中对这个民族,对亲人,对自然的深情感悟。

一、对古老民族集体大爱的深情回望

迟子建认为“真正的历史在民间,编织历史的大都是小人物。因为只有从他们身上,才能体现最日常的生活图景,而历史是由无数的日常生活画面连缀而成的。”[2]《额尔古纳河右岸》是一部具有深厚历史意识的小说,虽然只有二十多万字,小说以描写东北鄂温克民族中的一个小族群的生活变迁来记录这个民族的成长故事、生存现状及百年沧桑。

在鄂温克族人的流传中,这个民族发源于贝加尔湖畔,祖先居住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四季如春的美丽世界。因为俄军的入侵,才被迫搬迁至现在生存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在搬迁的过程中,一些氏族在岁月的侵袭中离散了,这使得本来就人数不多的民族人口更加稀薄。但是来到右岸后,这个民族依然坚韧的快乐生活。这个民族的生活很简单,他们在广袤的山林里以放养驯鹿和狩猎为生,跟着驯鹿寻食的踪迹而迁徙,繁衍生息。他们住在一种叫“希楞柱”的用松木搭建的简易帐篷中,方便随时迁徙,他们有专门的存储食物的仓库“靠老宝”,像鸟儿的巢一样搭建在树上,如果族人过世了,则风葬在大树上,让灵魂随着风回归到自然中。他们穿的是兽皮,吃的是这片山林提供给他们的各种动植物,他们顺应自然而生存,把握自然的规律,与自然和谐共生,他们对这片山林充满着崇敬和深情,他们相信每一个生物都是有灵性的,草木能唱歌,驯鹿通人性,森林会说话。他们虔诚地遵从着最古老原始的自然規则,将所拥有的一点点滴滴都视为大自然的恩赐,尽自己所能去适应自然,而非改变自然。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鄂温克人感谢自然的给予的随遇而安的的生活理念,群居生活的集体思想。林中迁徙,异常艰难。在这里我们清楚地看到一幅个人和群体和谐相处的画面,自然而然展现出的群体关爱。这个画面使得这个民族这茫茫林海中得以生存、延续和发展。

二、用爱的力量体现人性至美

王安忆说:“小说是现实生活的艺术,所以小说必须在现实中找寻它的审美价值,也就是生活的形式。”[3]迟子建是一个清醒而质朴的现实主义者,她常以诗性的目光来发现和预设生活中的人性之美,又在想象中消融其中不连贯的部分,使其进入妖娆妩媚的艺术世界。迟子建不是被动真实地反应现实生活,而是将这个世界打碎,运用想象与虚构,按着人性的要求来重新构建文学的乡土世界,将自己的个体生命融入作品中,把现实中的真实与精神里的真实相结合,《额尔古纳河右岸》也不例外。

(一)对自然的敬爱

在这部小说里,鄂温克民族生活在山林里,他们在享受大自然的恩赐的同时也尝尽了艰辛。他们生活比较简单、困苦,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经常要面对各种不期而遇的天灾人祸,但是他们总以平和的心态来对待命运,对生存的这片山林充满着深情和敬重。小说开篇写到的“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看老了。”[4](P3)在一开始,作者就把人和自然的命运紧紧相连了。姐姐被冻死;父亲林克在森林中遭到雷电袭击而死;拉吉达的家人都被“黄病”夺去了生命;拉吉达在大雪天里寻找驯鹿被冻死;妮浩的女儿交库托坎被马蜂蛰死;瓦罗加死于熊之手;依莲娜被河水冲走等等,这些死亡都是自然和自然中的生物造成的,可是他们却没有因此而对自然产生和驯鹿产生恨意和不满,而是一如既往地爱着这片森林和驯鹿,他们如是说“虽然驯鹿曾经带走了我的亲人,但是我却还是爱它。” [4](P18)他们以动植物的名称为孩子命名,同时还像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保护驯鹿和一些小动物,在游牧的时候,总会把住过的地方清理干净,不留下“疤痕”,他们也不会坎烧鲜活的树木,金得自杀时都不舍得在活的树上吊死,因为善良的他不愿意一棵活着的树和他被一起火葬,他们与动物为友,与天地为伴,他们真心的对待森林中的一草一木,就如主人公说的,他们和驯鹿“从来都是亲吻着森林的”。[4](P247)火在这个民族也是被生命化的,它的燃烧是一朵盛开的花,它在这个民族是温暖的象征。而火最终也带走了这个民族最后一个萨满。这也是小说中最为感人的一幕:为了扑灭森林的大火,年迈妮浩拖着沉重的步子跳起了神舞,她越跳越慢,最后慢慢地倒了下去,此时,大雨也倾盆而下。她用自己的生命中最后一支神舞,换来了生机和族人的繁衍。依莲娜是第一个鄂温克族大学生,靠自己的能力在城市里成为画家时,她就创作了妮浩萨满祈雨图,用行动来表达对自然的热爱。

鄂温克人顺应自然规律,像自然界中的动植物一样,从容应对万事万物的新陈更替。他们认识到有出生必有死亡,有喜悦必有忧愁,有婚礼必有葬礼。书中写到列娜死的时候不留刻意雕琢的痕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列娜已经和天上的小鸟在一起了。” [4](P32) 那么的悲伤却又是那么的豁达自然,仿佛一切都是大自然的悄然变化,赋予着生命的跳动感。他们其实就是这片大地山林的化身,与自然融为一体。

(二)人性真情回归

迟子建多是对畸异人物、弱势群体的关怀,来表现出他们人性的真情。如小说中的“我”最喜爱的儿孙是安道尔和安草儿,安道尔小时候被果格力打到,却没有哭,而是开心地躺着欣赏天上的云彩,把果格力的拳头当做瘙痒痒。他想给驯鹿在吃到盐的同时又能喝水而把盐撒进河里,盐被河水稀释了,他伤心的认为河水是个骗子,而从此再也不吃水里的食物,认为河里的食物都是魔鬼。他被瓦霞设计与其发生了关系,使得瓦霞怀孕导致他被迫取瓦霞为妻,当一切事情水落石出后,他却没有听母亲的话与瓦霞离婚,原因是他不愿意瓦霞再去伤害别人。安草儿愚痴是遗传了父亲的,他为拉吉米插在小达西坟上的吹奏的乐器木库莲得到雨水的滋润而开心,认定它会生长出一曲会唱歌的小鸟来,他还大清早的为电影里的人煮鹿奶茶。他的天真给人们带来了欢乐。

他们父子都是愚痴的人,如果他们生活在今天的社会中,一定无法适应社会的冷漠和欺诈,无法生存与人际关系复杂的现代社会中,但是在山林中,他们却能应付自如,快乐坦然的与大自然依依而生。他们虽然愚痴,但是他们却比任何人都真诚、善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正是代表着这个民族的精神,守护山林、守护驯鹿、热爱自然中的一切生物,真诚待人,这些都是现代社会生活中所缺乏的。迟子建借助“我”的口来呼吁我们应该回归真诚、善良的本真人性中。

三、自然孕生的温暖真情

虽说小说应该对于生活具有批评性和超越性,但是小说更应该是美的、温暖的、能感动人心的。我们看到迟子建的小说中的世界是温暖的,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无论人生面临怎样的缺陷,她总能给我们展现心里中最温润动人的情感,在《额尔古纳河右岸》里她对于爱情、友情、亲情乃至动植物与人之情的抒写成为小说中最感人的篇章。

小说中对亲情的描写是浸透人心的。拉吉米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马伊堪的爱,马伊堪对养父拉吉米守候;其中最动人的是耶尔尼斯涅对母亲妮浩的爱,为救母亲可以替母亲去死;妮浩对死去孩子所唱的每一首神歌中体现出她对孩子的爱;依芙琳向善后为玛克辛姆治烂疮的举动以及“我”对别人的体贴和关心、在最后要搬离山上时所有人的不舍纷纷给我留下的纪念物,这些亲情都在生活中的點点滴滴流淌着温暖着人心。小说中的爱情更是美丽感人,父亲及伯父尼都萨满对母亲达玛拉执着的爱,母亲死后为了让母亲平安渡过“血河”到达幸福世界,宁愿自己融化在“血河”中,以此表示出他对达玛拉母亲深深的爱;瓦罗加对我的爱:“我是山,你是水。山能生水,水能养山,山水相连,天地永存。”[4](P170) “我”对拉吉达和瓦罗加的爱则是:“拉吉达是一棵挺拔的大树,瓦罗加是大树上温暖的鸟巢,他们都是我的爱。”[4](P142)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体现了浓浓的深情;还有小说里罗林斯基对列娜的爱;伊万对娜杰什卡的爱;鲁尼对妮浩疼爱等等,这些情感浅浅深深的不同人有不同的表达,但是都是真挚的悄然的感动着人心。除了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动物和人之间的情感也是让人感动的,父亲林克的猎犬伊兰对主人的忠诚,父亲死后想给父亲殉葬,母亲留下它之后,它再也不吃肉,以此来消耗身体的热量,最终陪伴到母亲死去。老达西的猎鹰奥木列为老达西猎食,和老达西一起与狼奋战为老达西报仇,这些动物与人之间是一种朋友关系,对人绝对的忠诚。更可贵的是萨满妮浩的舍己为人,一次次地放弃自己的孩子来救回族人甚至是与我们生命中毫不相关的人的性命,贯穿了整部小说的两个萨满,她们的经历都让人感动不已,她们的命运都是悲壮的。无论在任何时候,这种舍小我为大我的行为都会触动着我们的心弦。这些故事是对大爱无疆的阐述,是叩击我们心门的震颤。

迟子建正是通过这缓缓的诉说,来体现她对于自然和这个民族的爱。我们的生活需要这样的民族精神,她以默默温情的爱,展现了这个民族的坚强、智慧以及对生活充满着希望的不屈精神。在今天的社会生活我们遗失了很多东西,我们需要鄂温克族这样的生存哲学,就是鄂温克人的生存姿态,一种简单却伟大的哲学。我们一直在提倡建立和谐社会。然而,社会的和谐是依赖于人与自然的和谐。鄂温克人虽然以山林为生,顺应自然规律生活在山林中,小心翼翼地爱护着这片山林。今天我们无限制地掠夺自然,必会造成资源的枯竭。这不仅实现不了发展的目标,还会使地球变得不再适合人类生存。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和谐也就无从谈起。我们应重新审视人与自然关系之后作出的理性选择,这是鄂温克人带给我们的启示。

注释:

[1]迟子建.寒冷的高纬度——我的梦开始的地方[J].小说评论,2002(02).

[2]迟子建,胡殷红.人类文明进程的尴尬、悲哀与无奈——与迟子建谈长篇新作《额尔古纳河右岸》[J].文艺广角,2006(02).

[3]王安忆.生活的形式[J].上海文学,1995(05).

[4]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M].北京出版社出版集团/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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