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为媒

2021-02-28 15:54张喆
女报 2021年11期
关键词:信阳茶艺小伙

张喆

1

深圳是个没有冬天的城市,不管任何季节都是鸟语花香的。特别时值初春初冬时节,适合同城游,颇有些“人间四月天”的味道。走在阳光下,朗朗爽爽,不热不躁,让人顿生浪漫的情怀,有了穿越到十八岁的小心思。

作为一个有点小资情怀的女子,一个人,偶尔脱离现实,爬山登高远眺,念天地之悠悠,也是不亦乐乎!在时光的流转之中,打座参悟,看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多少人事缠绕,都纷纷随风而去。

那一日,我披着懒懒的冬阳,一个人,漫步于大鹏所城。所城位于大鹏半岛,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是明清两代南中国海防军事要塞。

城门风格古旧,屹立在几层新楼宇的后面,与旧时代连成一体。街巷狭窄悠长,似乎深藏着许多故事,青石板古老,走在上面,响动着历史的足音。我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一排排古老的青砖,读懂了一座城的过去与现在。昔日大鹏一带的土著和渔民,着偏襟衣穿大脚裤戴斗笠,在城内来来往往,叫卖声不断。城内许多游人,往来于楼阁街巷老宅之间,有一些人手持长矛,着蟒服、燕翅乌沙,顶戴花翎着穿行其间;街头卖汤圆、红糕、肉丸、青粽子、豆腐花等。众人多说官话,说方言的大鹏人,现在少之又少。我穿行其中,看今古交集,恍如一梦。

我漫步进入一个偏巷,人烟稀少。忽然一阵阵琴声传来。琴声低沉,似有似无一般,携着一股暗香吸引着我。我寻声前行,来到一间木质阁楼前。两层的阁楼呈朱红暗黑的颜色,光泽陈旧。门前摆放着几盆花草,木门是可以拆下的那种。我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个茶室。茶室简单,靠墙的老家具上摆放着几种茶叶。一个身穿青衣汉服的年轻男子,坐在进门的左手边弹琴。

见我进门,男人停止了弹琴,对我灿然一笑。这一笑,令我的心怦然一动。如果说一个男人跨马带刀令我喜欢,那么,一个衣袂飘飘有着徐志摩气息的男人同样也令我着迷。更何况,隔着时空,我们之间有着一种默契与联系,因为那一天,我也同样穿着浅蓝色的汉服,着绣花鞋,梳着高高的流苏头。

他站起来走到茶具桌旁。茶具桌同样泛着古老的红色。他示意我坐下来,熟练地烧水,冲茶,洗茶,倒茶,行云流水,我看得有些发呆,对眼前这个长得端正不多言语的男子生出几分好感。我品尝了一口,他递过来的一盏绿茶,几缕茶叶飘浮着,清香素淡,有股茉莉花香的味道,正是我喜欢的味道。

“有些人,见一眼就是一生。”我心中吟出这一句。

“一个人来旅游?”他浅笑抿茶,露出很好看的虎牙。又拉开茶桌的抽屉,递出两盒点心,我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兔子饼干与巧克力豆。

“走累了,配这个吃,解乏。”他再笑。

“是的。”我也浅浅一笑,“是不是每个路过的女子都有此荣耀?”

“不。”他笑着说:“因为你也穿了汉服,且咱俩的款式一样。更何况,我喜欢一个女子穿绣花鞋。”

“哦,你想说我们之间有缘?”

“是的。”他看着我,拿起手机,“加个微信吧。”

我打开二维码,加就加吧,反正都是网名网姓,谁怕谁呢?

他加我的同时,也惊叫:“你信阳人?我也是信阳人,太巧了。”

我通过这名“茶艺师”的同时,也设置他不可见我的微信朋友圈。这年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身为一介女流,还是多一个心眼吧。

2

从我有了记忆起,当小学教师的父亲就爱喝茶,一旦放下饭碗,他就会端起茶缸饮几口,然后舒服地伸着懒腰,真可谓是无茶不欢,白色的大瓷茶缸是他的御用。

每天早上一下了床,父亲的第一件事,就是烧开一壶水,抓上一把茶叶,扔进大瓷缸中,淋上沸腾的开水,盖上茶盖子,然后才开始慢慢地洗漱。

那时的茶叶在我印象中,都是些不知名目的茶。父亲多半是从街市中,流动的小贩摊上购来一斤两斤的,叶片很大,浮在水上的叶片很黄、无光泽;偶尔县城工作的姑父也会拿过来一包好茶,有时是信阳毛尖,有时是龙井,有时是高山茶……父亲通常会把这点好茶密封好放进柜子中,视若珍宝,除了家中有客人来,他很少放开胃口喝这些好茶。

流水的日子往前奔腾不息,不管是在学校教书,还是耕田耙地,或是插秧秋收,我父亲的身边都有一大缸子茶水陪着他,从山沟到旱地,这些茶水陪着走过一年又一年,走过焦头烂额,走进平和安详。

待到我适婚的年龄,家里的“媒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我自认缘分没到,岿然不为一张张巧舌所动,凭你说得天花乱坠。

再后来,我不胜其烦,就辞职在外飘泊,一边拍照一边写稿,我想完成自己的心愿:走遍万水与千山,看尽人间万树繁花。

在深圳停留的一年,算是最长的时间。这一年,也是我在外飘泊的最后一年。二十八岁,老姑娘一枚。

母亲在家急火攻心,以生命威胁,让我回信阳家乡的服装厂上班,二来好相亲结婚。

3

一天,一个远亲的遠亲带着姓杨的小伙子上门提亲来了。小伙子长得端端正正,更让父亲高兴的是,他竟然提了两包茶叶、两瓶好酒,茶叶是我们本地的名茶——信阳毛尖,这在当时可是名贵奢侈的礼物呀,直把我父亲喜得当场泡了几杯。这开春的毛尖果真与众不同,芽叶大小相同,一杯沸水下去,浮起来的茶叶绿莹莹的,叶尖丰盈,再看一眼,柔软的的感觉立刻沁人心脾,茶水的颜色嫩黄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绿,父亲一边饮一边说:“这茶叶香呀,香呀。”

留下他们一起吃饭,杨小伙总是主动给我父亲敬酒、倒茶。趁着父亲高兴微醉的当儿,他与我父亲又聊起了茶文化,聊起了“茶圣”陆羽的世界上第一部饮茶专著《茶经》。杨小伙还知道许多关于茶叶的野史,比如,女真人如何用茶叶换奴隶,几把新茶可以换一个奴隶。

两个兴致很高的男人,又聊起最有影响力的诗人白居易。白居易对茶怀有浓厚的兴趣,一生写下了不少咏茶的诗篇。他的《食后》云:“食罢一觉睡,起来两碗茶;举头看日影,已复西南斜。乐人惜日促,忧人厌年赊;无忧无乐者,长短任生涯。”诗中写出了他食后睡起,手持茶碗,无忧无虑,自得其乐的情趣。

杨小伙侃侃而谈,借着酒劲茶劲,他把我父亲身上的文人酸迂气全都勾了出来,一时之间,堂厅内谈笑风声,我父亲只差与杨小伙称兄道弟了。

杨小伙一再帮父母盛饭夹菜,饭后又收拾碗筷、拖地、泡茶,直把父母乐得心花怒放,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众人此时的情绪,因为茶与酒的媒介作用,得到最好的轻松释放,因为有了茶水飘香的气味,父母眉开颜笑了许多。

周末回家,父母说起这事,还在一个劲地夸杨小伙,要我同意这门亲事,说这位后生打着灯笼难找,勤快干净还会办事,又懂人情世故,一进家门就主动泡茶彻茶,泡得一手好茶。

我感觉父母的话不可思议,回到工厂上班后没有再理会。谁知隔了半个月回家,父母再次告诉我,他们答应了这门亲事,看着放在桌上贵重的酒与茶,想到百孝不如一顺,我同意先看看再说。

彼时,我与微信里的“茶艺师”偶然也聊,越聊越觉得有意思,心中不免想,不知道那杨姓小伙,是不是像“茶艺师”一般有趣。

两边的大人,一说看看不要紧,订下闹市见面,若无议异,当场就在酒店吃饭。去闹市的这一天,见到姓杨小伙,我当下晕眩,原来他就是“茶艺师”。距离我们在深圳的相识不到半年。

这半年的时间内,他在网上不时撩我,又一路追踪定位到我所在的信阳服装厂,费尽心思了打听到我家的七大姑八大姨。

就这么着,杨小伙后来就成了我老公。

嫁进杨家门后,我才发现自己无意中成了“地主”,他在乡下的老家也坐拥一大片山头,山头上栽满了茶树,每株及腰,一垅垅的梯田式,一年四季常青。每次回家站在茶园中,清风徐徐吹来,面对层层叠叠的的绿涛婆娑,我感觉自己成了君王,有了一呼百应的爽快。

我们那一片,我们整个信阳市,许多人家都有茶园茶山,一眼望不到头,林场的茶园面积,更是以万平方米计算。每年春天,春茶出来了,我们就运往深圳直销。

客人不多时,我们相拥坐在夕阳下,一杯茶在手,多少话语的流转,都带着一缕清香甘甜,滋润了我们的爱情与生活。3F4D561E-6830-4FCC-94F8-7D62C8F059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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