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自然造就的梭罗 读《梭罗文集》

撰文_谷立立 编辑_方凤燕

在翻开《梭罗文集》之前，请开动脑筋，自行想象这样的场景：某个春日的午后，阳光温柔地洒在草地上，远处的海角吹来一丝清凉的风，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过，这不是马奈名作《草地上的午餐》中的画面，而是亨利·梭罗毕生最向往的生活。

如果上天可以给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梭罗应该会像莫奈、凡·高、高更那样，将画笔对准他挚爱的田野。当然，他未必会输给这些名声在外的印象派大师——只要他拿起笔，整个世界（阳光、树木、花草、鸟兽、鱼虫）都会感受到他的召唤，不约而同地来到他身边。

那么，来看看草地上的梭罗都写了什么。可以说，他一生只写了两部作品：《瓦尔登湖》和《瓦尔登湖》的衍生品。1845年，梭罗离开文明世界，独自到瓦尔登湖隐居。这段经历为他日后撰写《瓦尔登湖》奠定了扎实的基础。然而，他一生倡导的独居理念，并不仅仅局限在瓦尔登湖畔。当他决定远离人群之前，在他回归康科德之后，荒野的呼唤总会不请自来，在他内心激起涟漪。为了记录这些闪光的念头，他留下了大量散文、诗歌、日记、信件。这样，就有了《梭罗文集》。

似乎只要看看集子中那些极具辨识度的标题：《科德角》《河上一周》《漫步的艺术》《一个人的远行》，谁都不难找到梭罗写作的关键词：河上、漫步、四季、月光。这意味着，他要独自出发，远离人群，去到河边、海角、森林、荒原中，无拘无束地享受四季、夜色的恩宠，就像一颗时刻准备发芽的种子。以《漫步的艺术》为例。身为康科德地区的土地测量员，梭罗对这里的山山水水抱有深厚的情感。他一路走来，一路看来，将康科德的自然风物，随手写了下来。

于是，《漫步的艺术》就成了《发现的艺术》，更是一部地地道道的马萨诸塞州自然史。在漫步的路上，植物用深深浅浅的绿色涨满了他的眼帘；他还来不及转过头来，鸟儿就温柔地唱了起来；他随口念起它们的名字：五子雀、山雀、松鸦、知更鸟、雪鸟、云雀，仿佛它们才是他最好的朋友。甚至，他不惜得罪整个人类，也要为大自然说句公道话，“与人类完全世俗化的自由与自然相比，它（自然）所拥有的是一份绝对的自由和狂野”。

他宣称，人类应该臣服于自然，因为我们和树上的鸟儿、水中的鱼儿一样，都是“自然的居民，或者说是自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非社会的一员”。这倒不是故作姿态、语出惊人，而是梭罗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与乏味无趣的人类生活相比，如何自然地活着，才是他一生最大的追求。因此，如果让他整天无所事事地待在家中，反倒是不自然的：不仅精神得不到适度的滋养，就连身体也会慢慢“生锈”。

至于那些整天坐着不动的“工具人”呢，在他看来，简直不可理喻：他们就像一群早已丧失了身体本能的动物，“单是他们的忍耐力就让我惊讶不已，更不用说精神之麻木了”。当然，我们不能责怪梭罗太过毒舌。因为他写下的每一个字、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出自他对自然的坚守。爱默生没有说错，梭罗既是“传统文学的离经叛道者”，也是“西方文明的离经叛道者”。他从来不需要刻意讨好世界，放下姿态，迎合主流价值观。他只相信他自己。

比如城市。彼时的人们都盼着“条条大路通城市”，梭罗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心想要退居荒野——他的世界没有大路，因为只有走在林间的崎岖小路上，他才能找到最真实的自我。而当他迈开腿，漫步在自然的路途上，他的身边就有了自然。《一个人的远行》中，他赞叹野苹果的美，“有的微微泛着粉色，宛如少女脸上的红晕；有的布满了深红色的条纹，像一头奶牛似的，那些条纹从果柄的凹处有规律地延伸出来，一直蔓延到尾部的落花末梢，像画在稻黄色大地上的子午线”。

《科德角》里，他回想海风的腥咸，“就像轻风温柔地从海湾吹进陆地的味道，也像9月的大风过后，离海20 英里的窗户和树皮上能尝到的那一点点咸味”。这种对自然的热爱，不分季节，不论早晚，更不附带任何条件。换句话说，只要是自然的，就是合理的，就是美好的。比如夜晚。在床上酣睡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月色的美。梭罗却要告诉我们，趁着夜深走到户外，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每当皎月当空，如水的月色倾泻大地，万物一览无遗，独自沐浴在月光中漫步的旅者便会感受到万籁俱寂的大地是多么安宁祥和。”

没错，万籁俱寂。这是夜色带给旅者的心灵顿悟，也是《梭罗文集》的核心思想。梭罗相信，正是无所不能的大自然造就了所有美景。因此，我们实在不必画蛇添足，为眼前的山水撒上一点人工的甜味剂。只要像他那样放下一切，躺在广袤大地上自由呼吸，我们就成了自然的一分子。看到这里，才知道原来梭罗写下的每一个字，既不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也不是毫无根据的虚构：大自然造就了康科德，造就了瓦尔登湖，造就了科德角，也造就了沉迷山水的梭罗。

重读经典

《梭罗文集》

作者_〔美〕亨利·戴维·梭罗

译者_仲泽

出版社_译林出版社

作为美国作家、哲学家，超验主义代表人物，《瓦尔登湖》绝不是梭罗的全部。梭罗所有创作的源头，持续的工作热情，发自内心的爱，更多地容纳在他的日记里。《梭罗文集》以梭罗日记选、散文选、代表作三卷本的形式编排，勾勒出梭罗真实立体的肖像。这一次，真正走进这位哲人的精神天地，体会“物质极简、灵魂丰盈”的生活真谛。

书摘精彩

*清早躺在床上，我想起了夏日的清晨：芬芳四溢，无可言喻，让人难以忘怀。鸟雀充任晨曦的前导，成百上千，娇娇鸣啭，好像因商讨英雄史诗新的章节而争执不休。静谧的清晨，无垠的希望！鸟儿在枝叶间咬舌歌唱，宛若声声露滴，我们的生活也着上了神圣不朽的光彩。——《四季之歌：梭罗日记选》

*秋日的中午，到处传来蟋蟀的鸣叫。不过，它们跟夏天时一样，主要在黄昏放歌，于是，岁月的黄昏也让这漫无休止的歌声请到了人间。夜晚的脚步按部就班，折磨世人的野心家也休想让它改变分毫。夜的脉动，蟋蟀的吟唱，以及临终守望时壁间钟声的滴答，一切相应相符，毫厘不爽。请你竭尽所能，与它同步。——《夜色和月光：梭罗散文选》

*如果你端庄正立，直面逼真的事实，你就会看到太阳的两面都在放光，像一把月形的东方短刀，在它将你从心脏到髓脑分做两半的时候，感受它那华美的锋刃，此时，你就会欣然地结束尘世的旅程。——《瓦尔登湖》

《张之洞》（流金纪念版）

作者_唐浩明

出版社_湖南文艺出版社

小说以张之洞一生的政治活动为经线，以他与朋友、幕僚、朝廷甚至政敌的关系为纬线，叙述了张之洞面对复杂的“三千年之一大变局”，如何开启人生中最精彩最重要的三十年。小说中，作者对张之洞的塑造，更像一个真实的人，而不是一个圣人。

《每天都在悲欣交集中醒来：佩索阿诗选》

作者_费尔南多·佩索阿

出版社_湖南文艺出版社

葡萄牙国宝级诗人、作家，葡萄牙后期象征主义的代表人物。他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被誉为“欧洲现代主义的核心人物”和“最能深化人们心灵的作家”。作为一名抒情诗人，佩索阿讲究韵律，追求诗歌内容与形式的和谐与完美，作品极富音乐感。

《文饭小品》

作者_谢其章

出版社_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以文为饭，品味民国报刊里的旧时光。作者从书刊收藏的角度展现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别样风采。它以杂文的形式，将作者对藏书藏刊之深入研究通过轻松浅显的文字倾吐而出，文辞浅易而内蕴丰厚，让读者在轻松的阅读中收获丰富的知识。

悦读

《竹久梦二：画与诗》

作者_【日】竹久梦二

出版社_天津人民出版社

日本少女漫画开创者，日本抒情画家竹久梦二绘画与诗歌精选集，也是一部无声之诗。陈子善选编，林少华翻译，精选近百幅竹久梦二代表画作，包括版画、装帧设计作品和独具特色的“梦二式美人”画，并辅以诗歌25 首，集中展现梦二的艺术世界。

《珠穆朗玛日记》

作者_王少勇

出版社_长江文艺出版社

2020 珠峰测量特派记者以日记形式讲述珠峰高程测量全历程。作者在随队采访过程中，还原了少为人知的测绘登山队员工作与生活状态，用诗意笔调介绍了珠峰的危险、神秘与纯洁，将70 多个日夜的苦与乐、艰难与收获、前行与回首浓缩于这部书。

《一不小心来到了米其林三星后厨》

作者_孙晓闻

出版社_化学工业出版社

米其林三星餐厅的餐食，堪称世界美食的标准，当你走进看上去岁月静好的米其林餐厅，你完全想象不到后厨里的样子。美食世界的台前幕后，其实都是残酷得不留情面的社会现实，但越能放下身段直面挑战拥抱煎熬，就越能体会与美食同在的人生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