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药神》的悲剧性与美学特征

2021-03-03 18:35商智远张慧
牡丹 2021年24期
关键词:程勇我不是药神药神

商智远 张慧

《我不是药神》于2018年7月5日在国内上映,该片以程勇(徐峥饰)的人生历程为主线,描绘了他从一个失败的“神油店”老板转变成为印度仿制药“格列宁”中国独家代理商的故事。这部影片以真实动人的内容、别出心裁的拍摄手法、细致入微的场景刻画,做到了票房、口碑双丰收。《我不是药神》以真实故事为原型,向观众展示了21世纪初白血病人真实的生存现状,影片的故事情节结构设置及人物形象的描写均呼应了亚里士多德的悲剧观,是一部充分反映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现实矛盾的悲剧作品代表。此外,该影片还折射出了以程勇为代表的中国城市中小人物身上体现的人性的色彩并给人以思考。基于此,本文以《诗学》为理论基础,以影片《我不是药神》为研究对象,旨在通过对影片中故事情节及人物形象的分析,探索这部影片的悲剧性及其现实意义。

一、故事情节设置中的悲剧性

(一)情节内容设置

亚里士多德认为,一部好的悲剧要具备六个艺术要素,即情节、性格、言词、思想、扮相与歌曲,在这六个成分里最重要的是故事情节的安排。情节是悲剧的基础,也是悲劇的灵魂。悲剧中的每个事件都要经过严格组织,具有较强的连贯性,最后对这些连接起来的事件再进行打磨,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情节结构。“整体性完整”是指故事要有头,有中段,有尾。“头”即故事的开端,或称故事的由头,要起到引起下文的铺垫作用;“尾”则是指故事的结局,它要起到总结全文的作用;“中段”,顾名思义,是指故事中承接上文并引起下文的重要组成部分。作者在安排故事的情节时要遵从必然律或者或然律,由此组成的故事才可称为“悲剧”,才具有一定的美学意义。《我不是药神》这部电影的情节结构设置就迎合了亚里士多德强调的悲剧布局,从故事的内容设置到情节安排,逻辑紧密,每一帧画面都蕴含一定的现实意义。

《我不是药神》中的主人公程勇是一个生活在大城市的小人物,靠着朝不保夕的“神油店”勉强维持生计,妻子同他人再婚后与程勇争夺儿子的抚养权。在现实的巨大压力下,在金钱的极端诱惑下,程勇最终成为印度仿制药“格列宁”的中国代理商并走私大量药品,这是故事的“头”。程勇成为代理商之后,中国白血病患者找到了一线生机,大量订单纷至沓来,程勇也因此实现了经济自由。面对正版药品公司的施压,程勇不得不停止走私药品。程勇不卖仿制药“格列宁”之后,之前找程勇买药的白血病患者由于支付不起正版药物的高额费用,陷入了绝境。这部分是故事中的“身”,也是整个故事的“高潮”。最后,即为故事的结尾,是以吕受益(王传君饰)为代表的白血病人由于无药可医而纷纷离世为转折点。这样的事实让程勇明白,只有重操旧业,引进仿制药,才能给予这些患者一条生路。于是他继续冒险购入印度药,再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给患者,在故事的结尾,程勇因为走私并大量贩卖仿制药被捕入狱。整部电影的情节架构一目了然,体现了悲剧情节的完整性,其所展示的悲剧情节与亚里士多德的悲剧观也相呼应。

(二)情节结构设置

在情节结构的设置方面,《诗学》中论述情节所描述的行动有简单与复杂之分,所以情节的布置就有简单的行动与复杂的行动的区别,一部好的悲剧就是尽量描述复杂的情节。所谓“复杂”的行动,指通过“发现”与“突转”,引起转变的行动。“突转”即情节不再朝着原来的方向发展突然发生了不可预料的转变。

《我不是药神》中出现了多次“突转”,每一次转变都在推动整个故事情节的发展。程勇从害怕走私药品到成为印度仿制药“格列宁”的中国代理商的转变,揭开了整部剧的序幕,引出了故事中吕受益、黄毛(章宇饰)、刘思慧(谭卓饰)等众多主人公。这一段情节中,售卖药品带来的利益使得程勇实现了经济自由,在与前妻争夺儿子的抚养权上获得了话语权;同时,大量低于市场价格的仿制药减轻了中国白血病人的治疗成本,以程勇为代表的故事人物的命运由逆境转向了顺境。第二次的转变发生在正版药品公司与公安部门联合压制程勇一干人等。此时,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程勇决定停止走私印度仿制药“格列宁”,解散团队,转而开了一家服装厂。这一情节看似平淡,实则为后续事情的发展铺垫。失去低价药品的供应,中国白血病人的生存又面临危机,以吕受益为代表的白血病人的命运由顺境转为逆境。第三次转变是由吕受益的妻子引起的,在程勇停止走私印度仿制药“格列宁”后,吕受益由于吃不起正版药而耽误了治疗,最终走向了死亡,曾经合作伙伴的去世给予程勇巨大的打击,自此以后,程勇重拾旧业,关闭了服装厂,以成本价出售药品。与此同时,警方的查处更加严格,线索一点点地指向程勇,他的命运又再度走向低谷,顺境转为逆境,白血病患者的命运再度出现了希望,由逆境转为顺境。最后一次的转折是发生在黄毛为保护程勇而不幸去世之后。黄毛的离世是压垮程勇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此之后程勇心性发生改变,他将儿子送到前妻身边,打理好周围的事物便加大走私药品的力度,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出售药品,并用自己的积蓄补贴亏损。此时,对于程勇来说,贩卖药品的意义已经不再是赚钱,而是对于相继去世的朋友的补偿以及对于急需用药的白血病人的补救。四次转变顺理成章,情节连贯,每一次的转变都在推动着剧情向高潮前进。每一次转变的背后都体现了主人公程勇内心的抉择及性格态度的改变,正是这种突转从情感上唤醒了观众的怜悯与恐惧之情,并由此产生了悲剧效果。

二、人物形象中的悲剧性

《诗学》中论述,故事中的每个人物都要有自己的性格与思想,这些特征会成为他们做出每一步行动和每一个抉择的依据。正是这种性格、行动与现实的一致性,才使得人物性格中的悲剧性得以显现。

《我不是药神》中的主人公大致包括程勇、吕受益、刘思慧、黄毛、牧师等,每一个人物都有自己的思想,导演通过扮相、言语、行动等将一个个生动鲜活有个性的人物形象呈现在观众面前,这也是这部影片达到悲剧效果的一个重要原因。

程勇的形象转变与升华无疑是这部电影的动人之处。程勇从最初只为了金钱和利益贩卖药品,到结尾处大幅度降低药价甚至亏本售出,只是为拯救这些身处绝境的白血病病人,这一变化闪现着人性的光辉,以此来体现悲剧的美学特征。在这一转变的过程中,程勇的人物形象以及人物思想与情感得到了升华,同时让观众了解到,即便是最平凡的普通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依然保持着自己应有的气度与善良。

吕受益是推动故事发展至关重要的一个角色,他个子高高的,戴个眼镜,身体略显单薄,他通过送橘子来表达自己的善意。吕受益给人一种小心谨慎甚至是胆怯的印象,归根结底,是家庭生活的拮据和现实带给他的打击所造成的。等到孩子可以叫一声“爸爸”的愿望决定了他必须谨慎地活着,这既是一个身患重病却无力医治的病人对于活着的希望,也是作为一名父亲必须有的坚强。但是,当病情逐渐恶化,心理上的绝望、肉体上的疼痛以及不想连累家人使他最终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导演通过人物与现实的斗争、悲情与温情的对比来塑造人物形象,从而奠定整部影片悲剧的基调,唤起观众的怜悯及对现实的恐惧。

黄毛这个人物充分体现了悲剧的主体性,他是影片中个性最鲜明的一个人,他性格孤僻不与人沟通,总是用冷漠的眼睛打量着世间的一切。他是一个从小就患上白血病的人,家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关心他。即便是这样一个人,也有着自己的温度。他第一次出现是因为没有钱买药而直接去抢药,但是他没有自己服用,而是分给了病友。是为了不让程勇被警察抓到,他帮助程勇逃跑,不幸发生意外不治身亡,这便是他的最后一次出现。本来他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内心的声音告诉他不能够坐视不管。底层小人物的挣扎、无助与温暖,笼罩着悲剧色彩。整部影片便是通过描述人物的悲剧来体现社会的本质问题。

刘思慧是一位為了治疗女儿不惜放弃尊严的单亲妈妈。虽然整部影片对她的描述很少,但是每一个人物的出场都有着自己所需要诠释的意义。这个年轻大胆的单亲母亲,为了拯救女儿放下尊严,承受屈辱。刘思慧的身上带有悲剧的色彩,她遭遇悲惨,也不甘心命运就此安排。即使身处逆境,仍然心向阳光,这便是这些悲剧人物的动人之处,让观众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人物的行动要与其性格保持一致。整部影片中出现的所有人物都充满了矛盾性,这种矛盾来源于思想性格与现实的矛盾、性格的温暖与现实的冰冷的矛盾,正是这种求而不得,在残酷的现实中挣扎着生存的韧劲与愿望而又对世间万物保持希望的品质才是整部作品悲剧效果的精髓。

三、故事结尾布局及悲剧的“卡塔西斯”效应

在故事结局设置方面,亚里士多德认为,完美的布局应当是单一的结局,而不是双重结局,一个好的悲剧中的转变不应该是由逆境转入顺境,而是由顺境转入逆境,这样才能引起观众的恐惧与怜悯。也就是这种恐惧与怜悯才会给观众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才会给予观众心理上的洗礼与净化。这也正是亚里士多德所提出的悲剧的“卡塔西斯”效应。但是,当代诗人为了迎合观众的心理,按照他们的愿望写戏,才会出现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双重式结局。亚里士多德认为这种双重结局带来的效果不应该是悲剧给予的,而应该是喜剧带来的。《我不是药神》这部作品不仅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而且在结局的设置方面体现了悲剧的美学思想,其结局是单一的,就是以程勇被捕入狱作为结局。悲剧的美学特征在这部电影中突出表现在人性的光辉。悲剧与崇高在这部影片中共存。对于吃不起药无法就医的白血病患者来说,程勇及印度仿制药“格列宁”的出现就好似救世主一般,是他们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但是在法律层面,程勇的行为毫无疑问触犯了法律的底线,这样的现实冲突注定了英雄的

悲剧性结局。

四、结语

悲剧在戏剧或日常生活中有着直击人心灵的巨大作用,它可以净化观众的心灵并实现心灵的升华。《我不是药神》这部影片作为悲剧的典型,出彩之处就在于别出心裁的拍摄手法与循规蹈矩的剧情设置之间矛盾的统一,在于通过细节的刻画让观众深切体会到故事人物内心的矛盾,由此而体现悲剧的美学价值,引人思考。《我不是药神》这部影片中出现的人物,每个人身上都体现了个人境遇与悲惨现实之间的矛盾,可以充分体现悲剧中主人公的命运多舛,从而增加整部影片的感情基调,具有一定的美学意义。

(西北民族大学)

作者简介:商智远(1998-),女,蒙古族,内蒙古霍林郭勒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文化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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