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

2021-03-10 11:21西伯
诗潮 2021年2期
关键词:酒徒雨雾亘古

西伯

1

深夜前行的人,刚在一只酒杯中重生。

他的骨骼,他的血肉,他的灵魂,由无数种劣质酒混合而成。走在深夜的春雨中,湿漉漉的衣裳,是依附在地上的青苔。

啊,这漂亮的人世,我们何以应对——

苍茫与独自前行的道路。

孤独的人,轻易就变成世间的酒徒。在南方高原,以酒消灭酒,以孤独对抗孤独。

世间有很多酒徒,没有几个是由酒的分子构成。

我是其中之一。

回到另一个深夜,在一只酒杯之中挑选骨头,重塑肉身,埋葬前世。把所有的热情,剩余在酒杯之中,倒下六楼的天台。

天台倾倒孤独万丈。

2

一场小雨拉开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维度,看不到尽头的雨雾,让高速公路犹如修筑在天空,油菜花在其中若隐若现。

我在这条路上,快速飞奔,世界在我眼前变得醉意朦胧。我急着奔向下一世,不再做今世的酒徒了吗?

身边早已无人。

在词语不能抵达的地方,我常常吞咽下一杯酒,看着一只鸟向着远处迅疾飞走,不留痕迹,四海为家。

我会假装这场小雨中没有离别,把时间雕刻在雨中,是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百年孤独》中的场景并不在现实中出现,却常常在一个人的内心轮番上演。

我甚至怀疑,酒徒的生命轻如雨雾。

3

可酒徒依然饮酒。

酒中沉浮着虚无的哲学主义。

杯中酒,是否足以代表将要被我们遗忘的所有事物——植物的名称,或是一个人的名姓?

那些在遗忘中漏掉的日期或地名,在那些醉过的地方,我们从未想起热带雨林中的爱恋。酒徒需要爱恋吗?他或许只是在一杯杯酒中重塑肉身,打发无所事事的时光——

反复训练人生。

谁的人生会有准确的走向?如同星辰,浩瀚宇宙在亘古不变中,遵循着既定的轨道,而人心却可以瞬息万变。

一些醉了的时刻,我们来不及想起一些紧张的氛围和生活的资本。

深夜的情绪,随着深夜而去。

4

此时是三月,桃花过境。

小城的月亮,辽阔延伸到郊区的山野,而我刚刚送走了一个人。

天上的航班来了又去。

天上的云彩,是否就是我们所留下的遗憾?

天际辽阔,胜于人世。

我只能重回小楼之上,大声唱歌,大碗饮酒,与这世间无数的酒徒对话。

这是虚无的对话,常如时间给人当头一棒。

头破血流,却毫无疼痛感。

我也不用说出太多的话语,或者,我也说不出太多的话语。

一句顶一万句,并不存在。

5

我常常在虚构一个人,她会出现在古代,会出现在未来,但绝不会是现在。她会跟我在秋天的大树下,读王维的诗,学太白喝酒。

在漫长时光中,做两个不问世事的酒徒,等待庄子重生。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

我期待,在三月的桃树下,用一台劣质相机,拍出她心底的纠结。面对纷杂,寻找问题的最佳解决方案。

而她会穿过最繁华的春天,在下一月打马归来。

可是我等不来。

唯有时光款款而行,为着离别的影子唱颂歌。

6

罢了!

就将一切抛诸脑后,举起手中酒杯,敬山河岁月。你看,这苍茫的大地,有多么荒凉,就有多么壮丽。

至少,土地不会离人而去。

至少,土地不会瞬息万变。

一架桥,横陈在山岳之间,连接着两座山的命运。沉默不语,唯有相敬。两座链接在一起的山岳,并不需要酒精的浇灌,就能生长出亘古。

我从桥下走过,遇见了一个人,匆匆而去。

快过这世间所有的交通工具。

但我想,并不是她走得太快,而是时间向前的速度,像夜晚拔节的小麦过于迅捷。而我以小麦酿酒,在植物的灵魂之中,继续重塑肉身。

这样的活动,是否有过片刻停止?

7

时间的利刃更加锋利,在骨骼中,咔咔作响,雕塑着一个酒徒的形状。

当我提着酒壶行走的时候,白昼延迟的光照亮黑夜。

我猜想,一刻之间,也会看到永恒。

而我是这一刻本身,是时间与空间,天空之中静止的蓝色,是顿悟与受难。

为何我们都只活在这一刻?

“活在当下。”

酒徒该活在当下还是下一刻?

他饮酒,与失望。

或者,在下一刻,他会借酒重返生活。

深夜的孤獨是如墨的黑色,像飞禽凌厉在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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