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的被遗忘状态

2021-04-12 11:24马景广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21年2期

马景广

内容摘要:现实中,越来越多的普通人遭到了他人,社会,国家,世界,甚至自己的遗忘。他们和《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的主人公托马斯一样,成了一个处于社会边缘的局外人。而与此同时,他们自己也遗忘了许多。世界因此变得媚俗,悲剧也因而变成了喜剧。人们在欣赏美的同时忘记了更多美的存在,得到了一切的时候也便会在同样的状态下感到失去了一切。而且,如贝多芬最后一首四重奏的最后一个乐章的两个动机:”Muss es sein?Ja. es muss sein!”(非如此不可?对,非如此不可)一样,客观是无法改变的。因为,重与轻的对立是所有对立中最神秘,最模糊的。

关键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重与轻 被遗忘状态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在米兰·昆德拉的作品系列中占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可以说,作家在这部作品中,将幻灭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将文本中的人物推到了由情爱。战争等等构筑起来的复杂舞台上,上演了一出远离这个世界,却又和这个世界保持着如此近距离的悲剧。同时,也正是作家,把他一贯的毁灭,嘲讽的”彼世”目光投向了一切的价值标准。我们的生命与思想藉以为本的基本谎言被彻底地从罪恶的,失去道德与伦理的黑暗肮脏角落暴露到了炎炎烈日之下。于是,被人们遗忘的,觉得无足轻重的,而且是由人们找到了绝对可笑的理由回避了的那一切一切的虚伪的东西也便最终受到了道德法庭的审判。人们终于在这部作品的不可抗力的重压下不得不重新面对人生、社会和自然进行痛苦的思考。成千上百个人的内心在作家精心打造的这把手术刀下被无情地解剖到了人性至善的那一部分方才停止。所以,曾经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不会更不敢说出口的无所谓的,然而又是生命中恶心地令人作呕的死水一般的事物,构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能让人承受的痛苦之根源。

所以,我们才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口头上:人活得太累。

如同《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贯穿始终的主人公托马斯一样:人忘记了太多不应该忘却的事物,忽略了许多容不得忽略的东西。但是,托马斯仍然会在和一个新认识的女人亲密时会突然记不清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他忘记了到底有多少个女人和他上过床,只能大概地说有再三百个,况且这两三百个只是在一个时间段的,一个地方的。而他的那些女人们呢,这些天生就会说自己无辜,说自己被伤害欺骗的可怜虫们,在托马斯的床上可从来都表现的都是具备毁灭一切的疯狂的热情与力量。因此,说不定,她们也和托马斯一样,忘记了自己已经上过多少男人的床。

大概,她们悄悄想过,也是再三百个吧!

也许只有在这些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激烈情感,达到把性爱当作粪便一样可以随时随地忘掉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不再那样媚俗了罢。恰恰相反的,并且让人觉得逻辑不通的是:人一看见粪便就厌弃,恶心,想快些,再快些忘记,甩开它;可是当他们一互相见面且心动时又会想快些,再快些记住他或者她,最好能和他或者她马上亲密时,却要找一个媚俗的理由。冠之以爱情的神圣之名,像动物一样相互引诱,互相之间由远及近,等待默认和时机的到来。原本就是粪便一样的念头,为何要去掩饰。也许这就是人性的媚俗与粪便的媚俗的鲜明写照了,再也没有比这些更龌龊的行径了。

因此像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尼采等这么伟大的思想家的作品中曾将人的本性----动物性作过细致的分类叙述。尤其不能使后人接受的是他们竟然把性与粪便以同等地位看待,并分别加以真实描写.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思想家们怎么会写这些呢?他们在我们心中是那样的高尚,根本与这些卑贱的事不能联系在一起。就像在我们心中本来就有一的种观念----神圣的纯洁与高尚。同样,思想家在现代人的理解中富于了喜剧性。思想家的伟大在于他们在人们心中如神圣一样不可玷污。在人们存在的主体性丧失的今天,由于思想家的神圣性,大多数人已不再敢去相信亚里士多德的全集中早已分门别类地讲述了粪便与性欲的由来和本质。其原因很大程度上在于这些多数人没有去认真读过思想家们的著作,即使读了,可能还是不信的。再说,现代人生活工作的世界的日益社会化与历史化导致了消费时代的到来,随之袭来的文学的消费观念取代了审美性的文学。似乎文学中蕴含的思想如一块面包里含有的热量,只要拿钱买来草草吃了充饥就完成任务了,剩下的任务肠胃会完成。所以,在新的时代背景的条件下,这种文学又进了一步,与经肠胃消化产生的粪便开始无异了。

文学与粪便的关系,情欲与粪便的关系,媚俗与粪便的关系,竟然出奇地不约而同了。

换句话来说,思想家们赖以存在于人们记忆中的思想已经渐渐淡化了。现代人在消费浪潮与多元文化潮流的冲击下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思想的方向,慢慢地走向着一个欲望膨胀出来的迷茫世界,在诱惑中遗忘了太多东西。而且,不幸的是,思想家的伟大作品已经不如他们的名字那样举世闻名了。也就是说一种思想作为重要的内容在不断地被人们遗弃。而思想家们的名字还可以作为一种形式上的美在其经济价值的基础上得以苟延残喘。那些大部头的作品选集只能孤独地存在于冷落的图书架上继续它们特有的遗弃状态。幸亏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主人公托马斯与特蕾莎尚且记得一些,尚且会在烦躁中冷静地思考。而且毕竟他们还在酒吧与舞台场外寻到了这么一点伟大的闪着星光的思想,特别是对于贝多芬四重奏和奏鸣曲的热爱,使他们的审美尺度又超越了其他人而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托马斯因为贝多芬最后一首四重奏最后一个乐章的两个动机:Musses sein? Ja es muss sein!(非如此不可?对,非如此不可!),改变了自己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态度,成了贝多芬在最后一个乐章上标注的方式和态度:”Der Schuer Gefasste Entschluss”(細加掂量的决断)。他的行为在此后的的时期在极大程度上是受到了这种思想的影响,以至于小说后半部分中托马斯与前面的托马斯已经大不相同了。他开始从他的简单的”性友谊”生活中最大限度地摆脱出来,试图把祖国,民众和特蕾莎从被遗弃的状态中拯救出来。他开始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追求。

然而,强大的前苏联却让托马斯在内的捷克人民失望了。它好像也因为统治了太多联邦国家而忽略了捷克人民的痛楚。它把捷克当作了一颗生了虫子的白菜,而它自己则义无返顾地充当了菜农的角色,使用了大量杀虫剂去杀虫。结果没除去虫子反倒伤害了太多无辜的菜叶,一棵原本无罪的白菜变得枯萎了。它也想种好这棵白菜,等长大了好炒作佳肴吃,最后却差点夭折了。就像菜农忘记了自己是人而白菜是菜,更像托马斯忘记了自己是男人而特蕾沙是女人,苏联也忘记了自身是苏联,而捷克是捷克。前后二者的关系在本质上都很难统一起来,更何谈形式上呢?形式再好,也仅仅能抖一时的威风。苏联最后的解体和捷克的独立,正好证明了作者的这一隐于作品深处的的预言。

不过可怜的是托马斯,特蕾沙,萨比娜,弗兰茨等人在那一特定的时代不得不放弃苦难重重的的祖国,因为在祖国的伤痛被苏联忽略之后,同时的也忽略了他们作为人民所有的痛苦。祖国也不得不遗弃他们,让他们沉痛的抗击在有所着落的同时也无所着落,从而从心灵上打击他们抗争的信心。因这些强权力量的强大,处于弱势的只有人民,手无寸铁的像托马斯一样的人民。然而,在作者的笔下,人其实也是一种强权。卡列宁正是在他主人的强权之下,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安定自由的地方安家。只能随主人四处奔波,因主人的苦难而苦难,因主人的不幸而不幸。好不容易在农村找到了一个快乐自由的居住地,却在不久后含着微笑离开了世界。

至此,卡列宁的微笑代表了托马斯的微笑,捷克的微笑。小说中的自始至终的那些赤裸裸的媚俗被战胜了。

弗兰茨参加的伟大的进军也会被人们记起,为之思考。作品中那些有名无名的被抛弃的,在生命之路之外的人民再次回到了正常的生命之路,从过去所有被孤独置于遗弃状态中探寻并发现这许许多多的”最后之美”。

卡列宁在弥留之际的微笑恰好印证了中国一句古话”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狗之将死,只有微笑了。当托马斯他们曾经向往心中追求之美时肯定都不会想到,等到他们老了时,才发现真正的美并非人们所向往的,而是人们所回望的。而且,正是因为被抛弃,才会产生幸福。他们在这世上时都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他们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世加以修正。

托马斯墓碑上刻下了如下的文字:”他要尘世间的上帝之国”。

其实,在他生前,他已经要到了尘世间的上帝之国。他的对于祖国,弱势群体,特蕾沙的爱也在她生前就就由尘世的媚俗之爱上升到了神圣的天堂之爱。她实际上从来都没有被遗忘过,因为他在离开祖国后还不断的抗争。他和萨比娜一样,尽自己的能力在永远战斗着。他们取得了绝对的认同,因为他遭到了生命的遗弃。之所以有如此有价值的生命,就是因为他的生命来源于被遗忘。

在此时看来,强权的媚俗和人性的媚俗统治下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现实悲剧。同时,媚俗的无处不在如果与粪便的无处不在一样通常为人们忽略不计或遗忘、厌弃时,悲剧也会为人们美化,在一定意义上转化变质而成为一出出大團圆的喜剧。

于是,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总是会以喜剧为必然的主体而存在,悲剧为偶然的客体而存在。

(作者单位:广东省广州市增城区新塘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