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蒿香

2021-05-07 13:35叶倾城
作文通讯·初中版 2021年4期
关键词:贵贱艾蒿铁门

叶倾城

六月回乡,一进楼门,就看到了艾蒿,长长的一束斜插在人家的铁门上,暗绿的叶子微卷,露出银白的叶背。一层一层上楼,各家的铁门贵贱各异,可是大半都插了艾蒿。满楼都是微辛的艾蒿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像是谁忘记把灶火熄灭了。

我家门上也插了,妈妈说:楼下小菜市场就有卖的,五毛钱一把。因为快到端午了。

艾蒿不是什么罕物,能放很久,叶秆越放越硬,越放越脆,扑簌簌响。夏天蚊虫多,我又招蚊子,打之不尽,赶之还有,没坐一会儿就被咬了一身包,我乱抓一气。妈妈一看连忙制止:“会抓破的。”说着去了厨房,我知道她去煮艾蒿水了,屋里渐渐弥漫着一股中药香。

上网、看书、打电话……总要妈妈千呼万唤才来到卫生间,浴缸里,艾蒿水莹莹的绿,我大白鲸一般浸进去,简直有“春寒赐浴华清池”的志得意满。艾蒿水真能止痒祛湿吗?难说。或许不过如小黄瓜敷脸或者何首乌洗发,象征意义高过实用。

有一年我去周庄,吃人家的青团,很爱那初春的绿及淡香,不冒失不过分,问是什么。有人答是野菜,有人说是野草,最后一位老婆婆给出标准答案:艾蒿。

艾蒿就是草。艾特托玛夫曾形容他的祖国是一片长满牛蒡草、艾蒿和车前子的荒原;安房直子的故事里孩子们上山采艾蒿变成了兔子;张爱玲筆下的薄命小女佣叫小艾,日子的确是野生野长。不过小艾是蒌蒿,倒不是艾蒿。

前几年我膝盖受伤,当时没太在意,现在它却像痴心不改的初恋情人,时时跳出来骚扰,拍片子又说一切正常。武汉正是梅雨天气,膝盖又疼起来,妈妈就给我几根艾条。我一惊,呀,艾蒿香是我永远不会陌生的。夏夜里,一天家务后,妈妈常常斜偎在躺椅上,膝弯手腕处,淡淡点燃一根艾条,灸她六十年劳顿的关节。现在轮到我了。———原来时序的沧桑不是诗不是文,只是一把燃着的艾条。

选自《悬崖上的草莓》,有删改

赏析

艾蒿是一种极普通的植物,无论贫富贵贱,家家都买得起、用得着;它的叶子有香气,可以入药,可以食用,又可以用来治病;艾蒿还和端午节的家乡民俗联系在一起,被人们赋予象征意义。作者以艾蒿喻人生,平凡的人生自有意义,平平淡淡、快快乐乐的生活才是人生常态。此外,其中也隐含着对故乡多年不变的风俗的眷恋和对艾蒿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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