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影片的治愈价值探究*

2021-05-11 08:08戴玥
艺术品鉴 2021年11期
关键词:动画影片动画创作

戴玥

一、电影的疗愈价值

电影以活动影像的方式诉诸人的视听觉感官,其“制造情感与产生幻觉”的运作机制与心理疗愈的方式异曲同工,由电影所带来的广义影像作品在艺术治疗中的优势其实显而易见。

“电影如梦”是电影能够对人产生疗愈功能的理论依据。很多精神分析学者通过对电影及梦的分析,得到了两者之间的联系。电影的创作过程与弗洛伊德对于梦的解释极为相似。[1]从表1 中我们可以看出,弗济伊德认为梦的文本的生成要经历四种运作方式:凝缩、移置、戏剧化和润饰,其中,凝缩是指显像的梦转换为缩略的形式,而这一步骤与电影创作中的编剧极为相似。移置是指人脑中并不重要的观念在梦中变成了非常重要的观念,而这一步骤则与电影创作中的导演构思不谋而合,都是对素材进行再次创作的过程。而戏剧化则是用具体的形象来代替抽象的观念,与电影创作中的拍摄极为相似,用真实的演员替代抽象的角色符号。润饰指的是把梦中无条理的素材加以系统化来掩盖真相,与电影创作中的后期剪辑、配音等润饰工作有相似之处。

表1 梦与动画电影的创作方式

既然电影和梦有着如此相似的心理机制,我们是否可以通过电影找到进入人类无意识的另一个入口呢?在麦茨看来,电影观众深层心理结构首先表现在“入片状态”。在欣赏影片过程中,由于电影满足了观众内心深处潜藏的种种无意识欲望,使观众一方面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看电影,银幕上的一切只不过是虚幻的影像。但另一方面,观众又像睡着了一样沉湎于影片之中,以至把银幕上的一切又都当作现实。现实与梦幻的融合,使观众产生了一种犹如“白日梦”的幻觉。[2]而这个过程中,电影和观众之间的关系和催眠师与被催眠者之间的关系极为相似。

因此,移情与共鸣是电影疗法的主要思路之一。移情指对主体产生的情感转移到客体身上,并持续相同的情感,是以催眠疗法和自由联想法为主体的精神分析过程中重要的心理治疗手段;共鸣指主体受到客体情感的感染,基于过往的情感经验产生相似的情感感受。[3]在电影《阿甘正传》中,导演就用电影的视听语言在银幕上塑造了一个个令观众催泪且振奋人心的奔跑场景(如图1 所示),每当阿甘面临危机或者勇往直前时,就竭尽全力地奔跑,长焦镜头的运用将观众代入到电影情境中,角色换位成阿甘,并感受到他的紧张和焦虑,与阿甘一起享受着那份激情和成功的喜悦。

二、从动画的假定性看动画影片的疗愈价值

动画影片是指以动画形式制作的电影,从根本上来说都是以每秒二十四格画面的运行速度通过机器播放才能呈现的艺术。从表1 可以看出,动画影片的创作过程与电影的创作过程的区别主要在第三个步骤,电影是对真实现实进行拍摄的方式完成的,而动画影片则是通过动画创作的方式完成,是重构素材及异质化物质的过程。

图2 动画电影《千与千寻》中的场景

因此,动画的动画艺术“假定”的媒介形态和“非现实漫画运动影像”的本性决定了动画艺术的虚幻性和超现实的审美特征。[4]这就为动画影片的疗愈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下面,笔者结合动画的“假定性”对动画影片的疗愈价值进行展开分析。

(一)选题构思的假定性

动画的假定性充分体现在动画的选题创意中。动画的选题可以是对现实生活的再现。比如迪士尼动画影片《花木兰》,即是对历史题材进行艺术加工后的作品;亦可是对未来世界的展望,比如国产动画影片《星际大逃亡》,讲述了在地球水源枯竭、核战爆发、外星物种入侵之际,地球最后一个孩子和父亲为了生存,穿越浩渺星际,千方百计逃往外星球的故事;亦或是天马行空的想象,比如日本动画泰斗宫崎骏的《千与千寻》,就讲述了女主角误入了一个由魔女控制的奇特世界,与形形色色的怪物之间发生的故事。

动画电影剧本是先于动画影片呈现故事全貌的一种文字描述,是一种极富时代气息的"新语言"。它强调剧本创作与"动画"这种特殊形式的完美结合,目的在于营造一种超思维的幻想异世界,用这种想象世界里的创造打破与现实生活的逻辑关系,建立一个新的逻辑循环。这种"幻想"是多维的,可以从角色、空间、细节、时间等多个方向进入。[5]因此,看似荒诞不经的剧情,却有着一定的隐喻关系和象征意义。比如宫崎骏的《千与千寻》中,故事发生的场所“汤屋”,一个看似光怪陆离的场所,里面有电梯、电车还有很多现代垃圾的出现。这恰恰是当时日本社会的写照:一方面不断吸收西方文化,另一方面又保留着本国最传统的古典特色(如图2 所示)。

因此,从选题构思的假定性角度分析,观众在观看动画影片时有更多维度的幻想空间。而这种打破固有逻辑的假定性与梦境极为相似,梦和动画影片使用了相同的语言——无意识。在《梦的解析》第四章中,弗洛伊德把“愿望的达成”阐述得更为精确,那就是:梦是一种(受抑制的)愿望(经过改装)的达成。而超现实主义动画正是聚焦无意识的精神层面,通过内在象征性和外在符号化的形式来传递某种“心理现实”,释放人类原始冲动,将观众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激发出来,起到宣泄情绪的作用。

(二)影像构成的假定性

动画影片与电影一样,是视听语言的艺术。影像构成的假定性包括角色形象是创造的(偶或画)、动作是创造的以及环境道具是制作的模型或是绘画等。

动画的角色大多是虚构,这种形象的假设体现了动画独特的生存美学。动画赋予无生命的对象以生命形式,比如迪士尼经久不衰的动画形象米老鼠、唐老鸭、白雪公主等,虽然不是真正的生命体,但是却成为人们的偶像并将之作为真实对象去崇拜。真人偶像会老去、会褪色、会变质,而这些原本就是虚拟的动画偶像却会跨越时间,弥久地焕发出夺目的光彩。这类虚拟形象相比电影里的角色能够更大程度地承载观众对美好生命的渴望。比如宫崎骏的动画影片《龙猫》中的具有魔法的龙猫,总是在女主小梅恐惧、悲伤、迷茫时及时出现,给她带来神奇的力量和纯真的快乐。龙猫这个角色正是每个人心中的童真的影射,是每个人对回不去的却无比怀念的童年时光的幻想的象征符号。

动画影片的动作假设体现在可以创作出现实世界中无法完成的运动。庄子《逍遥游》中,提到“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遨游在天空之中,是全人类的最为朴素和原始的渴望,对于宫崎骏这一位“飞翔大师”来说,“飞行”是他电影中最为重要的元素和永恒的主题之一。《风之谷》中女主人公娜乌西卡驾驶着滑翔翼机械飞机拯救人类;《红猪》中波鲁克驾驶的双翼机造型飞机御风而行;《千与千寻》中小白龙拯救了千寻并带着她飞翔在天空中;《龙猫》中的龙猫巴士可以给困境中的姐妹俩带来飞翔的纯真乐趣。宫崎骏通过一次次意义不同的飞翔,展现了内心深处对于飞翔的向往与渴望,表达了对未知生命体验的憧憬与幻想。(如图3 所示)。

图3 动画电影《龙猫》中的镜头

而动画影片中的这一类动作假设,给观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效果。随着情节的发展,观众会被带入“我就是他”的身份认同中,这种角色的赋予既可能是真实自我的外化,也有可能是本我。真实身份借助虚构角色及虚构动作将抑制在内心的潜意识显现出来。在动画的角色、动作假设中感知前所未有的生命体验和心理慰藉。

环境假设更是加强了观众在动画影片中的超现实体验,是动画电影置入感的营造的关键环节。比如动画影片《头脑特工队》,通过场景造型、色彩、光影效果的塑造,营造出既虚幻又逼真的性格岛屿场景效果,对于观众理解虚构的情绪角色提供了催化剂。

(三)欣赏与解读的假定性

在动画影片中,观众被似乎真实的影像所吸引,明知是虚构的情景却仍然沉浸其中。异质同构论认为引导艺术家创作和欣赏者观看的视知觉动力都是同样的力。因此,一部动画影片的影像,只有与观众的以往经验达到同构并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使观众沉浸在创作者所创造的世界中,这部作品才具有了受众审美的意义。

鲁道夫·阿恩海姆认为:“视觉是有思维的,一切的知觉中都包含着思维,一切的推理中都包含着直觉,一切的观测中都包含着创造。”[6]这种思维性使得人们在观看动画影片时具有选择性特征,往往会特别关注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并通过自身潜在的情感体验和人生经验对动画影像产生不同的联想。可谓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每个观众对于动画影片的解读方式是不尽相同的,观众既可以按照创作者所设定的意图去理解作品,也可以创造性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作品。而每个不同的受众个体的审美经验具有差异性。用李泽厚美学思想的“积淀说”解释社会的、理性的、历史的东西累积沉淀成了一种个体的、感性的、直观的东西,它是通过“自然的人化”的过程来实现的。[7]因此,从这个维度说,动画影片的欣赏与解读具有假定性,与观众的年龄、社会及文化差异等因素相关。例如皮克斯工作室出品的动画影片《飞屋环游记》,低龄儿童观众看到的是充满正义与邪恶斗争的探险故事,感受到的是真善美的情感输入以及积极健康的心理引导;而成年观众看到的则是逃离嘈杂现实世界努力逐梦的励志故事,感受到的是庸碌人生与理想世界的尖锐对立中的人性关怀以及打破现实羁绊的纯真勇气的精神慰藉。

虚构性越强的动画影片越是需要观众创造性的解读能力。譬如漫威系列动画影片创造的虚拟形象,之所以能够成为人们心中的“超级英雄”,正是因为创作者用假定性的动画逻辑、鲜明的角色设定以及精湛的技术表达构建了虚拟的真实般的体验,引导观众根据自身经验主观能动地进行作品的再创作,赋予作品新的内涵。在《集体心理学与自我的分析》一册第7 章中,弗洛伊德阐述道:“催眠与爱仅隔一步之遥”。[8]人类对周遭世界的“把握”,就像一种文化对自我进行的催眠。漫威创造的一个又一个令人难忘的英雄人物,让观众用“自我”协调“本我”与“超我”之间的矛盾,对人类的“此在”进行保护与延伸,让观众更少地暴露在不可避免的对死亡的焦虑中。

三、结语

如果说电影是再现真实的视听盛宴,那动画影片则是重构真实的魔幻体验。动画的假定性对影像疗愈的思维机制与心理模型有较大的推动作用。由于艺术疗愈及动画创造的专业性,目前对于动画影片疗愈价值的研究较少。笔者希望本文能够呼吁更多相关人士关注动画影片的疗愈功能,为艺术疗愈提供更多维的思路与渠道,让动画这一极富魅力的艺术形式为每一颗蒙尘的心灵扫去阴霾、重获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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