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大枪击案后，美国亚裔政策何去何从？

孟庆莉

3月16日，在一个小时之内，亚特兰大地区的3家按摩院发生一连串枪击案，总共8人被枪杀。8名遇害者中，有6名是亚裔女性。凶手是一名21岁的男性白人。

16：50左右，警察接到报警，得知一家距离亚特兰大市北部约30英里的“杨氏亚洲按摩”（Youngs Asian Massage）发生了枪击案，两名亚裔女性、一名白人女性和一名白人男性死亡，另外还有一名拉丁裔男性受伤。案件发生后不到一小时，警方再度接到报警，赶到距离第一案发地点南27英里处的另外一家美容院，在那里发现了3具女性尸体，均为枪击遇害。大约几分钟后，警方第三次接到报警，称一个水疗中心有人开枪，他们在现场发现了另一具女性尸体。

当天20点左右，警察逮捕了嫌疑犯，是一名叫罗伯特·朗（Robert Aaron Long）的21岁白人男子。嫌疑犯被逮捕时正打算去佛罗里达州继续作案。

“站起来，反击！”

案发第二天，亚特兰大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负责案件调查的警长认为嫌疑犯的动机是他“性成瘾”造成的。嫌疑犯之前常光顾这些按摩院，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诱惑，也因此起了摧毁这些按摩院的念头。

根据警方当时对外发布的信息，该枪击事件不是对亚裔的仇恨，射击不是因为种族歧视导致的。警方甚至还说嫌疑犯那天心情不好，厚颜无耻地替这种恶行开脱。

警方的回应立刻引起公愤。随后，警方不再对嫌疑犯的动机作任何解释或解读。亚裔维权组织表示，不论案件是否与“仇亚”有关，亚裔美国人社区当下“充满恐惧和痛楚”。案件引起所有亚裔社区的恐慌，亚特兰大枪击案标志着全美亚裔仇恨案件飙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亚特兰大枪击案引发了政治抨击：美国联邦政府、大多数联邦议员、公众、媒体、专家学者都一致强烈指责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应该承担相当程度的责任，认为特朗普的言辞燃起了针对亚裔的仇外心理。公众一致认为，这次犯罪是指向公民权利的侵犯。

亚特兰大针对亚裔的枪击案震惊全美，给美国社会，尤其是亚裔社会一个强烈的警示。枪击案后，美国各地亚裔社区都以自己的方式悼念无辜的死者，声讨犯罪行为和犯罪者，并向美国政府发出打击仇恨犯罪和种族歧视、严惩恶徒的宣言。

各地纷纷捐款，捐款额度大幅超过预期。其中一个受害者是一个独自抚养两个儿子的韩裔单亲妈妈。她遇害后，她的两个儿子被要求搬离住所。大家发起募捐，在短短的4天的时间里，他们收到了245万美元的善款。这是大家对仇恨与暴力的控诉。

近日，美国各地也在组织大规模的“抵制歧视亚裔”“停止亚裔仇恨”游行。这些游行都有媒体、议员和其他族裔加入。他们高喊着：“站起来，反击！”

除了通过各种渠道发声，各地也在联系所在地的政客，要求他们表态，谴责仇恨犯罪和种族歧视，以及采取措施审视应对仇恨犯罪和种族歧视的政策、操作流程，以预防仇恨犯罪。

各地各团体、部门均渐渐明确立场和态度。应该说，这又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其规模远远超出2020年5月的黑人人权运动。

社会问题的大暴露

亚特兰大枪击案事件是美国社会问题的一个大暴露，全面地折射出美国社会目前所面临的前所未有的挑战。

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和阶级歧视是美国社会矛盾的聚焦点。如果说2020年5月发生在美国的黑人事件是种族歧视问题所造成的，那么这次的枪击事件是集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和阶级歧视三者为一体的事件，其对美国社会各方面的影响是不可预测的。这一案子集中体现了美国几乎所有的社会矛盾，如何处理好这一事件带来的社会影响，是对拜登政府极大的挑战。

仇恨与极端主义研究中心通过调查美国16个主要城市，发现2019-2020年度美国“仇亚”暴力犯罪案件数量同比激增150%，其他族群的仇恨犯罪反而下降7%。过去一年中，对亚裔的仇恨行为除了让全美亚裔担心自身安全之外，还需要人们反思美国种族歧视历史对切身利益的影响。

美国针对亚裔的种族歧视和暴力犯罪有史已久。发生在亚特兰大地区的枪击亚裔事件绝对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而这些事件也不会随着新冠病毒的消失而终止。

美国上次针对亚裔种族歧视的国会讨论是30年前。早在1987年，美国国会加利福尼亚州的民主党众议员唐？爱德华就曾经向全美发出呼吁，提出美国社会对于针对亚裔的种族歧视和暴力犯罪了解得太少。他那时就呼吁国会要通过立法，来改善专门针对亚裔仇恨犯罪的举报方式。

当时引发呼吁的案件是，一名华裔被两名白人男性误以为是日本裔而活活打死。这两名白人男性还袭击了新泽西州泽西市的一名印裔美国公民。现在，时隔30年后，美国国会已经于3月18日上午举行司法听证会，讨论30年前就在讨论的问题。不同的是，这次事件震驚全美。

亚裔的新起点

19世纪50年代到20世纪初期，美国先后多次出台了反华法案，这些法案都为针对华裔种族的歧视行为提供了法律保护。1940年代，成千上万的日本裔美国公民被无端赶进集中营。虽然后来都被释放，但他们大多流离失所。直到1988年，这些集中营的幸存者才收到来自美国总统的道歉，并每人收到两万美元的赔偿金。

这些历史不为主流社会所关注。美国教科书中的种族歧视似乎总是与黑人有关。但是此次事件之后，相信会有所改变。

“9·11”事件后，美国开始了大规模的针对穆斯林族裔、韩裔的仇恨犯罪和种族歧视。应该说，自从“9·11”之后，美国就开始扩大了针对亚裔仇恨犯罪和种族歧视的范围。新冠病毒以来，这些歧视更加恶化。

众所周知，美国是个移民国家。根据美国人口增长趋势报告资料显示，20世纪初期，排名前五的出生在美国的族裔是德国、爱尔兰、英国、加拿大和意大利。亚裔在美国的居住历史长达160多年之久，但是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开始大幅度增长。到了2019年，这一数据显示，排名前五的是墨西哥、印度、中国、菲律宾、萨尔瓦多。其中，只有华裔和印度裔受教育程度最高，而拉美裔是美国廉价劳动力市场的主力军。

亚特兰大枪击案事件之后，许多方面都有改变。首先，美国社会要重新界定并正确认识“少数族裔”这一概念。美国现任副总统哈里斯就是一半印度裔血统，一半黑人血统。而亚裔是仅次于墨西哥、人口增长第二大的族裔。在这个趋势下，若干年之后的美国将是什么样子呢？这一事件，将迫使美国社会重新思考亚裔在这个社会中的定位。

其次，亚裔会改变以往息事宁人、遇到伤害也不愿意举报的心态。以前，尽管警方呼吁民众若遭到此类歧视性攻击，应立即报案，但亚裔通常都是保持沉默。但这次事件引起社会前所未有的极大关注。近日亚裔举行的大规模游行，在美国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也是亚裔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美国发声。不再沉默和忍受的亚裔，未来的另一行为改观是将不再远离政治。这是亚裔站起来的一个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