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影响因素与提升路径

李治琴

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既是关系国家经济发展的重点，也是关系国家安全的战略核心。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的创新能力和技术水平成为国家经济、科技、军事实力的综合表现。2015年以来，中央和地方相继出台一系列鼓励非公有制企业参与高端装备科研生产的政策措施，极大推动了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技术开发及产业化。但相比于国际一流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我国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无论是行业竞争力还是盈利能力，都存在较大差距。同时，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与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在产品研发和生产能力上也参差不齐。而随着国际贸易环境变化，以及技术封锁等国际环境因素影响，加大了对我国高端装备制造行业自主研发核心技术和产品的挑战。因此，科学有效地评估我国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水平，妥善识别、剖析和应对其制约因素，对于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改进经营管理能力、资源配置效率、市场竞争力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也有助于政府部门制定完善相关激励约束政策，发挥企业高新技术研究主力军作用，推动建设创新型国家，引领经济高质量发展。

一、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相关研究综述

国外围绕保险业等非生产性行业开展的企业经营绩效研究较多，围绕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的研究文献较少。Barros（2002）以葡萄牙为例研究了小国高端装备制造业对欧洲的影响，并指出要以提高技术效率和推动技术进步为核心来提升高端装备制造业的竞争力。Lee等（2009）运用DEA-Tobit回归模型评估了韩国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效率，认为对企业效率产生主要影响的因素为市场竞争、研发投入、资本利用率和企业的高端装备收益份额。Jeong等（2010）运用SFA方法分析认为韩国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的平均技术效率并不高于其他部门，其中技术和管理创新对技术效率有正相关关系。Lignier等（2014）围绕中小企业经营绩效开展的研究认为税务行政改革和技术进步没有降低中小企业现实成本。Ratten（2014）对发展中国家中小企业经营绩效研究指出，合作的企业环境有助于创业。Efimovna等（2014）指出企业通过调整创新激励体系来调动员工积极性，能够促进企业创新发展。Ivanov等（2015）以俄罗斯企业为样本，研究指出有效的无形资产管理有利于提升企业辅助竞争优势。

国内学者也对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开展了一系列研究。杜人淮（2006）提出要关注国防工业的效率并进行了理论阐述，指出要注重高端装备生产的适度集中和引入市场竞争机制，以提高社会资源的有效配置效率。此后国内诸多学者围绕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开展了理论和实证研究。伍青（2007）运用超效率DEA方法对14家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进行研究，指出管理制度与现代企业制度相差较大的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效率较低。闫仲勇（2010）运用SFA方法对38家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2004—2006年间的绩效进行研究，认为股权集中度、地理位置、经营能力和人力资本的改进有助于提升企业效率，并且国有股对企业经营绩效有正向影响。张旭等（2013）运用SFA方法研究了68家高端装备制造企业2007—2011年间的绩效，指出产权结构及产品市场竞争是其技术效率重要影响因素。张勇等（2014）运用DEA方法分析了西部地区18个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在2011年的绩效表现，指出整体效率较低。于志军等（2015）运用SFA方法分析了安徽省8家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在2010—2012年间绩效，认为整体水平较低且呈下降趋势，其中研发人员的产出弹性为负。刘智超等（2015）基于30家高端装备制造上市企业，运用因子分析法指出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在盈利能力、扩张趋势存在明显短板。王柏杰等（2016）选取了十大军工集团下63家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进行技术效率分析，发现企业的技术效率在不同区域差异很大，且与民品化程度正相关，较高的股权集中度与国有持股比例不利于企业技术效率提升。Mingxing等（2019）运用随机前沿方法（SFA）对十大军工集团下53家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进行研究，发现整体技术效率很低且差距较大，员工受教育程度、资产收益率以及企业规模对技术效率有积极正向影响。

综上所述，国内外学者围绕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开展了一系列研究，但已有的围绕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的研究尚存在一些局限。首先，对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应该如何提高经营绩效的研究多以定性为主，缺乏数据支撑。其次，在对DEA投入产出指标的选择上，不能结合行业特点选择投入产出指标，学者们大多选择比较容易获取的财务指标。第三，对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的影响因素缺乏系统的理论分析，学者大多根据经济或管理学理论先验性地提出一个或多个影响因素然后在进行验证，对影响因素的选择没有结合研究对象的行业特点。最后，在样本选取上，当前研究以军工集团下属的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为主，这只是高端装备制造企业代表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的一部分，忽略了逐渐兴起的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存在选择偏误。

因此，本研究将弥补前期研究的不足，结合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的经营现状确定DEA投入产出指标，并在阅读大量文献基础上分析各潜在影响因素对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的影响，有针对性提出路径建议。

二、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实证分析

（一）基于财务质量的经营绩效分析

本研究以万德数据库二级行业分類中航天军工所涵盖的63家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为基础，结合相关指数涵盖的沪深两市上市企业进行增补形成样本库。基于以下五个标准进行样本筛选：一是基于财务指标数据时间跨度需要，剔除2018年及以后上市的企业;二是基于经营稳定性，剔除金融行业企业;三是分析企业主营业务构成，选择在主要产品中有高端装备产品的企业;四是根据所属证监会行业分类，以制造业为核心，剔除主营业务中房地产占比过高的企业;五是相关数据缺失的企业。由此筛选出航发动力、中航沈飞、泰豪科技、高德红外等60家沪深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为研究样本。

对60家样本企业在2015—2018年度，进行股本扩张能力、盈利能力、偿债能力、营运能力、成长能力分析，具体数据见表1，所有原始财务数据均从万德数据库获取。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股本扩张能力呈现逐年下降趋势，尤其是2018年大幅下滑，而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则表现出逐年上升趋势。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盈利能力波动不大，而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在2018年以前保持在较高的盈利水平，且远高于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但2018年的OE、ROA、ROIC下降幅度分別高达-146%、-114%、-139%。可见，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受到国际经贸摩擦、技术封锁等因素影响较为明显。民营和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的短期和长期偿债能力保持相对稳定，同时，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资产负债率保持在较低水平，速动比率较高，偿债能力更好。民营和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营运能力都呈现逐年下滑趋势，且能力不强。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成长能力呈现下降趋势，尤其是2018年营业收入同比增长率和总资产同比增长率分别下降-34%、-70%;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在波动中下降，但趋势相对较缓。

（二）基于DEA-BCC模型的经营绩效对比分析

结合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特点，选取营业总收入和主营业务利润作为产出指标，总资产、营业总成本、三大期间费用（营业费用、管理费用、财务费用之和）、研发支出为投入指标。各投入与产出指标之间相关系数大于0.7，采用DEA-BCC模型，运用Deap 2.1测算经营绩效结果见表2。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综合效率在2016年整体经历了企业经营绩效的短暂下降，但随着对增加投资的吸纳，以及影响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发展的体制性障碍、结构性矛盾、政策性问题逐步改善，在之后年间综合效率不断提升并超过2015年的水平。同时，在2015年的48家规模报酬递减的企业中，有13家变为规模报酬不变或者规模报酬递增。但是，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整体经营绩效水平不高并且波动性大，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在能力上参差不齐的现状。从效率分解上看，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无论是纯技术效率还是规模效率均呈现上升趋势，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规模效率也不断提升，但是纯技术效率呈现出波动下降趋势。

根据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特点，选择以下影响因素：以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净资产收益率、资产负债率分别作为股权结构（TOPI）、资本结构（CS）、企业盈利能力（ROE）指标，以虚拟变量来表示产权结构（PRS），值为1时表示第一大股东是国有或国有法人股东，值为0时表示第一大股东为其他股东;同时，由于高端装备制造企业部分产品具有公共品属性，受政府的扶持政策影响较大，选取政府补助性收入占营业总收入比重（R_GS）以及地方经济增长率（R_GDP）作为影响因素。

当实际控制人为国务院国资委或者地方国资委时，公司的经营绩效较好。我国的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主要为十大军工集团下属子公司改制上市，上市后大部分企业的第一大股东或实际控制人仍为国务院国资委。民营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往往规模较小、研发积累不足，同时存在信息不对称、获取军工订单难以及研发投入风险高等因素影响，整体处于刚刚起步、逐渐壮大阶段，整体的经营绩效较低。

股权集中度对经营绩效影响较为显著，我国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离制度化、规范化运营有差距。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高，企业的经营绩效更好。但是，一般认为股权集中度对经营绩效影响显著的企业，离制度化和现代化管理还有差距。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平均第一大股东持股（国有股）比例超过35.9%，国有资本管理的约束对经营管理存在影响，在运营管理制度化建设上仍旧有很大的改进空间。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平均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29.5%，其中仅泰豪科技、银河电子、雷科防务等3家企业为股权较为分散的公众企业，股权集中对民营企业决策产生重要影响，离科学、稳定和有效运营还有距离。

资产负债率对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有显著正向影响，提升资产负债率有助于提升经营绩效。国有和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的平均资产负债率分别为45.9%、27.8%，可见，无论是国有还是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均具有提高资产负债率以提升其经营绩效的空间。实践中，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面临的不利融资环境，导致其资本使用成本更高，资产负债率水平较低。难以通过举债扩大经营规模，是制约其经营绩效提升的重要瓶颈。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的盈利能力与其经营绩效显著正相关。在样本中，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的资产收益率均值为6.14%，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的资产收益率均值为5.79%，相差0.35个百分点，可见国有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应将改善资本使用效率作为提升绩效的核心手段。

一方面，政府补助与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显著负相关。从样本看，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获得的政府补助占总收入的比重均值为2%，民营高端装备制造企业为0.7%，大多数承担军品研制生产任务的民企难以享受科研条件保障费、技改费、税收优惠政策及其他同类优惠政策。由于政府补助不仅对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没有促进作用，反而有显著负面影响。因此，在运用补贴类政策工具时，应减少政府直接补助，以改善市场环境、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等间接扶持手段为主。另一方面，地方经济增长率对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影响不显著，可见高端装备制造企业与地方经济增长互动不足。

四、提升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经营绩效的路径建议

（一）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着力完善市场竞争环境

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全面建立规范的法人治理结构，推动国有资本与民营资本双向融合;探索建立特殊资产管理机制，支持具备条件的高端装备制造企业改制重组上市。在高端装备制造企业内部充分整合优化的基础上，积极开展资本市场运作，采用参股、收购、合并等方式，不断拓展业务领域、整合核心竞争优势、开辟新市场。同时，转变扶持政策导向，打造公平竞争环境，由以政府补助、税收优惠等直接补助方式向专项投资基金、竞争性采购、完善准入退出机制等间接扶持方式转变。多元化运用激励政策工具组合，注重调动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研发创新积极性。

（二）改进公司治理，完善激励约束机制

一方面，规范公司治理，降低股权集中度。我国国有上市高端装备制造企业股权集中度总体偏高，为避免造企业控制权过于集中，调整当前关于国有股持股比例的相关政策规定，对于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适度降低持股比例。增加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使股权结构更为合理的情况下，减少股权分散的不利影响。另一方面，健全经营管理者激励和约束机制，完善企业治理机制，提高企业运营能力。推进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高管任命行政化向市场化专业选拔，聘用具有专业素质的人才来管理企业。适当提高管理者在公司当中的持股比，促使经理层的经营管理活动符合股东和公司的长远利益。

（三）大力开拓国际市场，促进跨国整合

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我国高端装备制造企业要在保护国家核心秘密和符合国际通行准则的前提下，推行“全球化”战略，将技术与产品推向国际市场。在深化军品出口改革方面，强化军贸管理的顶层谋划，加强与“一带一路”建设统筹，构建多层次军贸政策沟通机制、合作信息畅通机制、一揽子军贸合作机制;加快建立和完善军贸融资和支付体系，优化先进武器装备出口和国别政策，完善出口立项信息发布机制等军贸产品出口相关政策法规。在国际技术合作方面，一是加强与各类研究机构的合作创新，整合科研资源，提升基础技术与前沿技术研究能力;二是通过与国外企业合作研发或者成立联合研发机构，实现技术互补和市场融合;三是与“一带一路”建设结合，针对前瞻性、储备性、针对性技术与政策，搭建发展智库，实现“硬实力”与“软实力”双重提升。鼓励国有高端装备制造企业与民营企业联合开拓国际市场，积累国际化经营经验和渠道，优化经营布局，增强国际竞争力。

（作者单位：国家发展改革委经济与国防协调发展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