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纸

2021-05-30 20:58侯妍妍
藏书报 2021年23期
关键词:黄檗红茶古籍

侯妍妍

装潢里的“潢”字有一个意思是染纸。

东晋时代,医药学家葛洪上山采药。遇到一药农在剥黄檗树皮,于是上前询问缘由,药农说此树皮可以灭小虫子。葛洪于是剥了些树皮回去放在屋角有小虫的地方,然而久不见效。葛洪将树皮捶碎加水煮开,把当时的麻纸放到黄檗汁里浸泡后取出晾干,其本意是利用黄檗驱虫的性能制造一种可驱虫的纸,没想到,被黄檗染成黄色的纸张颜色古雅柔和,别具一格。黄檗染成的纸在当时被称为黄麻纸,成为我国的第一种染色加工纸,对后世的纸张加工产生了影响。以黄檗染纸的方法被称为“人潢”,"装潢"一词也由此演变而来。

修复工作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配补纸,补纸的材质、厚薄、颜色都要与原书相适宜。补纸的颜色讲究宁浅勿深,一是为了修复的可辨识度,另一个原因是古籍历久年深,纸张的性能都已经稳定,新配就的补纸毕竟年轻些,尤其染过色的补纸,性能不稳定,色浅一些是要给他留出变色的余地。

染色的原料有矿物染料、植物染料、国画色染料等。修复古籍一般常用的还是茶色多一些。在修复宋刻本《文选》时,我们曾经分别配置了几种不同原料的染料,检测后发现还是红茶染剂的pH值最趋于中性。在一次次的实践中我发现,茶叶柴就的颜色着色也是比较稳定的。

古籍的颜色不像古画丰富,古色、白色的纸张是常见的,但是即便如此,细分起来,古色、白色也有细微的差别,例如古色,有的偏红,有的偏黄,还有的里面透出一点点乌青的色调来,白色的古籍流传到现在也往往蒙了一层尘埃和时光的颜色,不是新纸的白了。都说墨有五色,有浓淡干湿焦之分,古纸色又何尝不是。因这片纸上微妙的颜色差异,染色时就要格外注意辨识。红茶色是我们用的最多的一种颜色,根据要修的书的颜色调整茶色的深浅。红茶染出来的书叶是微微偏红一些的,颜色重。我修步云阁版《聊斋志异》的时候,纸张本身是一种浅米色,于是就尝试用茉莉花茶染色。用茉莉花茶染出来的颜色比红茶仿佛更温柔些,古雅清丽,清香透纸,也透骨。

染纸的方法也简单拉染、浸染、刷染。一次染的多就拉染,染得少就用刷染,如果要染的纸张很薄就用浸染。不管是哪一种方法要求都是要染匀。没有做过修复的人看人染纸,纸浸到染剂里,浸一会儿,拎着滴水的纸挂到纸架上晾去了,仿佛拎的不是纸,看的人目瞪口呆。岂不知中国传统纸是不怕水的,而拎的时候也要讲手法和力度,修复的人都得练就一手“兰花拂穴手”的功夫。

近年来,修复界开始注重理论体系的建立,大家的研究越来越深入细致,于是出现了很多争议。对于一门学问来讲,这是一种进步的现象。所有的理论体系总是要在不停的思辨过程中完善起来的。争议的其中一项就是还需不需要染纸的问题。这个争议起源于拓片修復,后来延伸到古籍修复的问题中来。一者倾向于沿袭宁浅勿深的原则,理由是看上去和谐,修书也要讲究修复后的观感。一者则倾向于一概不染色,理由是保留辨识度,况且有后来染色的纸张褪色反倒污染了原书的例子。

看上去,染不染真的是个问题,在没有规范定论出来之前,我依旧还是按照现有的原则。染色是个很美好的过程,可以看到那些藏在纸张最深处的时光的颜色,并且亲手调配出与这时光离得最近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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