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有效促进贸易的制度逻辑——一个扎根理论的判断

顾 娇，张 勇

（中国计量大学质量经济研究所，浙江杭州 310000）

1 问题的感知

技术性贸易壁垒隐蔽性极大地增加了国际贸易中的风险，标准作为技术性贸易壁垒的一种主要手段,一方面提升了非价格竞争中的贸易成本，在一定程度上阻碍贸易的发展;另一方面标准的存在对消除信息不对称、市场失灵等现象发挥着积极作用，并且可以实现技术的兼容从而降低交易成本促进贸易的发展。目前，标准已经成为贸易进出口的通用准则，探索标准与贸易之间的影响机制对今后国际贸易发展具有战略意义。

国内外许多学者对标准与贸易的关系进行了探讨。Swann Peter 等［1］率先研究了标准对贸易发展的影响,指出标准可以改善贸易平衡,促进出口；Shepherd［2］认为标准的真正价值在于促进科技的创新与国际贸易，而对国际贸易造成的壁垒则是次生的；Joseph A.Clougherty 等［3］运用引力模型分析了国际贸易与国际标准之间的关系，发现在ISO 认证较多的国家，标准化可以促进国家的进出口，而在ISO 认证数量较少的国家，标准则是一种贸易壁垒。

庄媛媛等［4］认为标准已经成为世界通用的语言，能够推动跨国贸易的发展，是维系国际经济、技术交流的重要纽带，且不断实现国家之间标准的对接能够推动贸易便利化；刘淑春等［5］认为标准在国际贸易中的作用越来越凸显，积极采用或参与国际标准有助于避开技术性贸易壁垒,提高本国产品的市场渗透和国际竞争力并且能够推进产品走出去；高振等［6］认为要想减少贸易摩擦，打破贸易壁垒和扩大行业产能合作从而扩大贸易额，就需要积极推进各国标准一致化进程以实现标准协同，通过中国与东盟农机贸易为例证实这一观点；陶爱萍等［7］认为技术标准的贸易效应具有双重性，不仅能够促进贸易发展，也能够阻碍贸易发展，经过实证研究发现技术标准和进出口贸易之间呈现出显著的倒U 型关系；钟高铮［8］认为行业标准化已经成为贸易进出口的影响因素，并通过实证研究发现行业标准化均对我国的进出口贸易有正向影响，且对出口的影响大于对进口额的影响。

事实上，学者们的研究对标准与贸易之间的关系提出了大量可供借鉴的观点，为标准促进贸易相关的研究提供了较好的研究路径。然而，通过梳理文献可以发现，大多数研究都是通过实证研究分析得出标准与贸易之间的关系，而没有关注影响标准制定的因素，缺少对标准制定的建议。因此，本文在借鉴以往研究的基础上，使用扎根理论分析出标准制定过程中的影响因素，并探索标准与进出口贸易的关系，最后对今后标准制定提出建议。

2 标准与国际贸易的理论研究

早期国际贸易发展中，贸易双方经常因为国际间产品质量和产品责任问题造成利益方面的冲突。为了推进国际贸易的发展，国际社会迫切需要共同的规范准则来统一产品质量管理与监督问题，标准的出现很好的解决了这一难题。当时，标准的主要作用就是提高产品质量并且为第三方开展质检工作提供依据从而推动国际贸易更好的发展。但是，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以及贸易摩擦的发生，标准日益成为国际贸易领域关注的焦点。标准的作用不再局限于对产品质量的监督与管理，更多是标准作为贸易壁垒对国际贸易的影响。

标准作为技术壁垒是一把“双刃剑”，它既可以提高产品质量，也是调节国际贸易的重要工具从而推动国际贸易的发展；但标准又可以被用来当作贸易保护主义的武器，引起贸易摩擦的发生。从经济理论角度出发，针对标准作为技术性贸易壁垒对国际贸易的影响各国学者普遍有两种观点：第一，标准对国际贸易发展有促进作用，第二，标准对国际贸易发展有限制作用。

标准对国际贸易的促进作用主要有：第一，标准的存在可以降低交易成本，扩大贸易规模。标准的出现使得产品信息透明化，减少贸易双方信息不对称问题的发生。国际标准的存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消除技术性贸易壁垒，提高了产品的兼容性和国际市场的开放性，有利于产品在国际市场流通，减少了贸易摩擦的发生，降低了交易成本，扩大了产品的贸易规模。第二，先进的国家标准可以提高相关产品质量，使产品在国际市场上获得良好口碑，促进产品的国际竞争力的提高，能够使出口商做出最优决策，生产出适合国际市场的产品。同时也促进本国市场对国内产品的需求，在促进出口规模的同时减少了相关产品的进口。

标准对国际贸易的发展的限制作用主要表现在标准作为非关税壁垒的一种形式对进出口都施加了压力。从进口角度来看，进口国国家标准在国际贸易领域内实行，标准在控制着进口产品质量的同时也在发挥着技术贸易壁垒的作用。标准提高了外国产品进入本国的门槛,降低了本国市场的开放性，市场开放度的下降造成产品多样性减少，从而引起贸易的下降。从出口的角度分析，贸易国之间标准的差异构成了贸易中的技术性贸易壁垒，当进出口国彼此之间标准不能互相兼容时，就降低了产品出口的可能性，一定程度上会缩小贸易国出口的范围，因此，标准就成为了一种出口壁垒，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出口的发展。

3 标准制定的扎根理论方法设计

3.1 扎根理论研究方法引入

扎根理论是格拉斯和斯特劳斯在1976 年提出的一种新型质性研究方法，它是通过系统化的程序，针对某一现象来发展并归纳式地引导出扎根的理论，至今仍被普遍的应用于各个领域。它是从观察到的现象入手，围绕某一问题进行资料的搜集与整理，然后对收集到的资料进行不断分解、归纳与发展，进而以一种崭新的方式总结出理论。在资料分析阶段，Strauss 将扎根理论中对资料的分析过程叫做编码，就是指将所收集来得文字资料加以分解、指认现象、将现象概念化，再以适当的方式将概念重新抽象、提升和综合为范畴以及核心范畴的操作化过程［9］。其研究的目的就是通过描述现象的本质，建立一个基于资料基础之上的理论。其研究流程如图1 所示。

图1 扎根理论流程图

3.2 资料来源

本文探讨标准制定的影响因素，所以主要选择了机械行业的资料进行编码。本文通过在中国知网上以机械行业标准为主要关键词，以标准制定为次要关键词进行检索，共收集285 篇相关文章，包括已发表的期刊文献；在各大媒体新闻网页中收集相关报道以及浏览行业内相关机构的官方网站报道等方式获取二手材料，从而提高研究结论的准确性（见表1）。

表1 文献来源情况

3.3 资料分析

资料收集完成后进入扎根理论的编码阶段，总共分为三个阶段：开放式编码、主轴编码、选择性编码。

3.3.1 开放式编码

开放式编码就是把所收集来的资料进行逐渐的缩编，从原始材料中选取有意义的词语和句子，对其赋予相应的概念来正确反映材料的内容，并把抽象出来的概念进行归纳和重新整合，形成新的范畴来表述资料的内容［10］。在这一阶段，其主要目的就是指认现象、界定概念、发现范畴。因为资料来源的多样性，为了降低的概念内容发生重复，需要不断对其概念和范畴进行考察，最终本文通过对所收集出来的资料选取其中3/4 的资料进行开放式编码，最终总结出108 个概念，24 个范畴（见表2）。

表2 开放式编码示例

表2 （续）

3.3.2 主轴编码

开放式编码的下一个阶段就是主轴译码。在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发现和建立起范畴之间的各种关系，通过运用典范模型将所得到范畴重新建立起新的联系的过程。典范模型是扎根理论中的一个重要的分析工具，即运用因果关系、现象、脉络、中介条件、行动/互动策略、结果这样一个故事线，将开放式编码中得到的范畴串联起来从而建立起新的联系［11］。本研究将得到的24 个范畴进行进一步归纳，最终得到7 个主范畴，分别为规范的标准制定流程、完善的标准内容、国际合作、社会积极性、高素质的标准化人才、标准的技术水平、标准话语权的拥有。

3.3.3 选择性编码

选择性编码的主要目的就是选择核心范畴，通过建立起核心范畴与其他范畴和概念之间的关系，在此阶段也可以通过典范模型进行串联，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通过对32 个范畴进行进一步考虑，尤其是 7 个主范畴以及相关副范畴进行考察，找出核心范畴。最终我们发现可以用这七个主范畴来分析其他所有范畴，根据扎根理论最终的出的范畴形成标准制定影响因素模型，围绕这些核心范畴运用典范模型进行串联可以表述为：目前，技术标准类壁垒为典型形态的、更具隐蔽性的非关税壁垒成为当前欲行贸易保护的国家惯常采取的手段［12］，对一个国家的进出口贸易有一定的影响力。如今各国越来越重视标准的制定，为促进标准的发展，政府要加大对标准人力资源的投入，培养高素质的标准化人才；要充分调动社会积极性，提高公众的标准化意识，从而取得资金和技术的支持。在标准制定的过程中，标准制定主体要严格按照规范的标准制定程序，使用规范的工作方法，遵循公开透明的制定原则；在标准内容制定方面，应充分考虑市场需求以及行业特点，选择合适的参考标准，从而提高标准的技术水平，推动标准的国际化发展。并且要加强国际合作，广泛征求专家意见，最终形成完善的标准内容。同时要保证标准的高质量发展，保障标准的技术水平。目前我国在国际标准组织中承担多个标准领域的秘书处职位，也积极承担很多的技术工作，也在注重标准质量的提高，从而在一些领域拥有了话语权。在多种因素都被关注到的情况下，才能形成高质量的标准。

3.3.4 理论饱和度检验

在扎根理论的三级编码完成后要对其进行理论的饱和度检验，当对收集的资料中不能发现新的概念或范畴就说明理论饱和，如果理论未饱和则要继续扩充新的材料来寻找新的范畴完善理论。文章将剩余的1/4 资料用来检验扎根理论的饱和度，经过材料分析之后并未发现新的概念与范畴，因此可以说明扎根理论构建的模型饱和。

4 实证研究

4.1 指标选取与数据来源

在标准制定的过程中，严格遵循标准制定的流程是形成标准的重要基础；高素质的技术工程师是提高标准质量水平的关键；充分考虑各行业特殊性充实标准内容是形成完善标准的重要考虑。专利合作条约（PCT）是衡量标准专利领域国际合作程度的一种手段，本文选用国内PCT 专利申请数量表示国际合作程度；企业、公众的标准意识提高才会推动标准工作的发展，文章选用企业专利申请数（PA）来表示社会积极性；在标准领域拥有标准国际话语权可以提高国家的影响力和地位，本文用国际标准采用数量（ISU）代表标准话语权；专利（PAT）对标准制定有一定的支撑作用，可以提高标准的技术水平，本文用标准数量来表示标准的技术水平。

文章选取了2000—2018 年我国标准相关数据以及进出口贸易数据。其中标准数量是当年制定和修改的标准数量；国际标准采用数量是当年的标准等同、修改和非等效数量；国家贸易进口、出口总额按照美元计价。文章标准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和工业标准网，其余数据均来自于《中国统计年鉴》。

4.2 模型建立

根据扎根理论分析得出的规范的标准制定流程、社会积极性等要素是标准产生效力的重要前因，进出口贸易波动是标准发挥作用后的结果之一，在这个过程中标准发挥着中介作用。标准作为非关税壁垒的一种形式，是能够影响国际贸易的重要工具，可以推动贸易的发展，也可能抑制贸易的发展。标准的质量也要受到多种因素的限制，社会积极性的高低、国际合作程度都会影响标准的质量。但是，影响标准制定的一些因素可能不会直接对进出口贸易产生影响，但它们通过影响标准再间接作用于进出口贸易，所以二者都对贸易进出口产生影响作用。

中介效应是指X 对Y 的影响是通过M 实现的。考虑自变量X 对因变量Y 的影响，如果X 通过对影响变量M 而对Y 产生影响，则称M 为中介变量［13］。本文选用Spss24.0 与Amos 软件对中介效应进行分析处理，并选择Bootstrap 方法进行中介效应。具体模型设定如图2 所示。

图2 研究模型

4.3 实证结果

4.3.1 变量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文章选择SPSS 24.0 对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和皮尔逊相关性检验，结果如表3 所示。结果显示出口贸易额与专利合作条约（r=0.648,P<0.01）、国际标准采用数量（r=0.584,P<0.01）、专利量（r=0.543,P<0.01）和企业专利申请数（r=0.565,P<0.01）都成显著正相关；同样进口贸易额与各变量之前也成显著正相关。

表3 Pearson 相关系数结果

4.3.2 中介效应检验

本文通过Amos 软件选择Sobel 和Bootstrap 方法对标准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根据Sobel 系数乘积法构造Z统计量并计算其标准误SE,然后分别对总效应、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的Z 值进行判断，当|Z|>1.96 时就说明在95%的置信区间下该效应显著。Bootstrap 法的中介效应检验程序，判断结果中95%的置信区间内是否包含0，若区间包含0 则中介效应不显著，反正则显著［14］。

结果表明，如表4、表5 所示，专利合作条约、国际标准采用量、专利量与企业专利申请数对进口与出口贸易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的Z 值都大于1.96，所以在Sobel 检验下三种效应效果显著。在Bootstrap 检验方法下，标准在专利合作条约与出口贸易额之间的中介效应为0.057（置信区间为［0.121,0.434］），标准在专利数量与出口贸易额之间的中介效应为0.024（置信区间为［0.052,0.249］）；标准在企业专利申请量与出口贸易额之间的中介效应为0.16（置信区间为［0.132,0.259］）；标准在国际标准采用量与出口贸易额之间的中介效应为0.073（置信区间为［0.142,0.249］）。上述中介效应的置信区间内都不包含0，说明标准在专利合作条约、国际标准采用量、专利量与企业专利申请数与出口之间起中介作用。同样如表所示，标准在各变量与进口的中介效应所对应的置信区间内也不包含0，因此，标准同样在各因变量与进口之间也起到了中介作用。

表4 中介效应检验

表5 中介效应检验

表5 （续）

5 结论与建议

本文运用质性研究方法扎根定理分析在标准制定过程中，影响标准制定的七大主要因素，然后基于2000—2018 年标准与贸易的数据，分析了标准与我国进口与出口之间的关系，得出社会积极性、标准话语权等因素正向影响标准制定；标准在社会积极性、标准话语权等因素对国际贸易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标准化对其进出口贸易发展有一定的影响，并且标准的实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进出口贸易的发展，为国家贸易发展营造了良好的环境。因此标准在国际贸易中发挥中重要的作用。并结合由扎根理论分析得出的影响标准制定的因素，对今后标准的发展提出以下建议：

加强标准国际合作，促进标准国际化发展，推动贸易规模提升。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发展，标准已经成为贸易发展的桥梁和纽带，各国都加强了标准制定的力度，不断完善标准体系以推动国家贸易发展。而目前我国标准水平处于中上游，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为建立起一套能够推动经济发展、促进贸易增长并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标准体系，就要加强国际合作。在我国承担秘书处的ISO/TC156 技术委员会中，由多个在腐蚀领域实力较强的国家共同合作，发布了多项成熟的国际标准，推动各项工作的开展。正是由于各国的共同合作，使得ISO/TC156 标准门类齐全，发布的国际标准数量不断提高。因此，对于我国各行各业标准的制定，我国应该积极的参与国际标准交流活动，与各国标准专家交流合作，提升我国标准质量水平，加快国内标准同国际标准的接轨，从而促进贸易的发展来推动我国经济增长。

规范标准制定的流程，完善标准内容，提高标准制定通过率。规范的标准制定流程是影响标准质量的一个重要因素。标准工作人员在标准的制定过程中应该明确每一阶段的任务，在实施行动之前应该做好充足准备。标准的制定要充分考虑每个行业的特点来确定其标准内容，例如在金属与合金腐蚀标准制定过程中，该项目的技术委员会根据各种腐蚀类型设立了多个技术工作组，每个工作组都严格的进行数据积累、科学用材等，都进行大量的科研工作，以得到最精确的数据和经验。与此同时，要及时更新标准内容，紧跟行业发展步伐，提高标准时效性，满足国内外贸易需要。要逐步将标准的主导权过渡标准的主要参与者、使用者，从而可以更好的结合实际情况制定标准，增强标准的可操作性，使得企业可以快速的生产，推动进出口贸易发展。

提高社会标准积极性，提高全民标准意识。标准化工作离不开社会的广泛参与，只有社会标准意识提高，更多的企业参与到标准制定中来从而标准工作能够获得更多的资金以及技术的支持，标准化工作才能更顺利的进行。在ISO/TC156委员会工作中，由于欧洲经济低迷，一些国家对基础性科研工作的支持力度减弱，导致参与的P 成员国减少，项目立项困难；且我国在该领域的专家积极性也不高。由此可以看出企业、专家支持对标准工作开展重要性，若社会积极性不高，标准工作就很难推进。目前我国很多企业并没有意识到标准的重要性，甚至认为标准的制定与自身没有任何关系。因此，国家和政府应该积极建立全社会广泛参与标准工作机制，在制定过程中保障各参与方利益，提高社会参与度。

积极承担国际标准工作，掌握国际话语权。到目前为止，国际标准领域中的中国声音在逐渐变多，为了更好的推动我国的国际标准化之路，我国应该积极的承担ISO 秘书处工作，把重点更多的放在提高标准质量中，提升自身的标准地位。2011 年，ISO/TC156 秘书处人员利用秘书处优势提前将会议文件转发给国内专家，形成中国意见并在会议上发言，最终秘书处人员协助中国专家成为工作组召集人。因此我国要充分利用承担秘书处优势，提升我国在各标准领域的话语权，积极参与国际标准的制定，提高我国标准质量，才能先发制人，促进我国标准向国际标准转化从而提升我国产品质量，为我国产品进出口贸易创造有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