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魏晋士人的隐居心态

2021-06-06 20:01张莉婷
锦绣·中旬刊 2021年6期
关键词:玄学阮籍隐士

张莉婷

摘要:隐逸在先秦便出现了,魏晋南北朝时臻于化境。出入世的矛盾充斥在文人间。士大夫和文人或为保全自身,或为静心养性,或为“终南捷径”选择隐逸。然而隐逸需要付出代价,环境艰苦与世俗隔离,使本来生活优渥的士大夫们难以忍受,于是他们试图寻求另一种“隐”,在这种心态下,他们的隐逸方式与理论产生变化。本文就这一现象进行剖析。

古人隐居,无非是心之所向与外界所迫,后者居多。隐居思想早在《庄子》就有所体现,最早见于《周易》:“天下有山,遁。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说明当时贤人为远小人而隐,可见隐逸兴起于确保自身安危,明哲保身,表面看来出于本性,实则是对现世妥协。

一、超尘出世与留名于世的矛盾

隐居的最初目的是超凡出世没有留恋,只想如仙人一样逍遥,若如此,他们的事迹自然是不会被人知道。这样的人或许有,我们从文字中自然是寻不到的。

《诗经·卫风·考槃》描写了一位“硕人”闲适的生活。《诗经注析》肯定了这首诗隐居诗源头的地位。诗里描述的隐居者不知何原因选择隐逸,自由自在,表达出对硕人隐居的赞叹,认为是一种高尚行为,是受到尊重赞美的。可以看出隐逸本身是矛盾的,它的出发点是远离世事,如果真的外界与己无关,他的事迹怎会流传?或许这个“硕人”只是交际到世俗人成为朋友,朋友艳慕而记录,那么他应该是最接近隐居者初心的人了。

除此后世文字中的隐逸人物就没有断去凡俗的人了。汉末自然灾害与人为战争使人们安稳的生活被打破,很多人进山避难,这种情况虽可定义为隐逸,但又与士大夫不同,他们大多平凡,不被历史记载,《桃花源记》中就可以看见这一现象。这一时期士人出仕困难,各方势力并起,于是他们寻求隐逸。阮籍《咏怀诗》就是在当时的政治局势下生出的感慨,他后来也隐居竹林。兵祸战乱时代,这样的思想与做法是普遍的。

魏晋时期,“隐”有了新定义。魏晋玄学兴盛,玄学脱胎于庄子,庄子中早已有隐,隐与玄学密不可分。文人谈玄,有一个命题便是“言意之辨”,“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将这一思想引到隐逸上,便产生了隐于山林和隐于朝堂,他们从“言意”之中感知到真正的隐逸不在形式,而是心。从而得出隐的目的是寄托于隐的本身的结论,所以他们选择“朝隐”。但这样的原因是纯粹的吗?当时的社会决定了士大夫的只有隐仕两条路,面临乱世,在仕隐矛盾中,他们只能出于现世的不满与失望选择隐,这样的人其实心系朝堂。他们秉持着逃避态度,并无野心,满腹文采,关怀世事而没野心,有些隐居者自然会引起君主注意,从而作为政治升平的点缀,也可成为咨询政事的对象。这便产生了“为仕而隐”,“隐”就脱离了它本来的面目了。《文选集注》引公孙罗《文选钞》曰:“一者求于道术,绝弃喧嚣,以居山林。二者无被征召,废于业行,真隐人。三者求名誉,诈在山林,望大官职,召即出仕,非隐人也,徼名而已。”所说的第三种类型的人就是如此。

名士因不满现状选择隐居又关怀世事,所以“朝隐”就有其普遍性。当时仕与隐并没有那么冲突,所说与所做并不一定统一。梁时陶弘景,隐居于茅山,武帝遇到各种大事都要去咨询,人们称他为“山中宰相”。可知仅居住在大山并不是真正的隐。

二、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隐逸兴起与希企隐逸之风的兴盛有直接关系,这种风气又与战乱的社会背景和玄学有关。

无论是为什么隐居,所面临的简朴生活和孤寂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的。选择隐逸的人大多从小养尊处优,陶渊明出身较低能适应农村生活,仍有关于精神和肉体的“寡欢”,妻子也埋怨他为什么不出仕。他苦于生活贫寒,出仕又无法和小人同处,仍旧回到了农村生活。相比较陶渊明,更多隐士选择的是山林,左思《招隐》、郭璞《游仙》中,隐士和仙人都居住在深山。《楚辞》中《招隐士》说山中艰苦险恶,劝告所招的隐士归来。作者将山中环境诉说地艰苦可怖,于是生出“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的召唤。

想要超脱隐居的理想与艰苦难熬的现实使他们产生了挫败感,对于隐居感觉复杂微妙。《史记·滑稽列传》中说有一天东方朔从殿中经过,郎官们对他说:“人们都以为先生是狂人。”东方朔说:“像我这样的人,就是所谓在朝廷里隐居的人。古时人都隐居在深山。”他时常坐在酒席中,酒喝得畅快就爬在地上唱:“宫殿里可以隐居起来,保全自身,何必隐居在深山之中。”深山中不会拥有世俗的快乐于是选择朝隐。东方朔《诫子书》说明智的人的处世态度,没有比合乎中道更可贵的。看来从容自在,就自然合于中道。衣食饱足,安然自得,以做官治事代替隐退耕作。身在朝廷而过隐者般悠然的生活,不会固定不变,也不会拘泥不通。

三、“心”与“迹”

上文谈到了当时名士们言行不一,他们希企隐逸的想法是衷心的,对现世不满又惧怕当时势力,所以想要隐居,但是他们仅仅是想,并没做出行动。这样的现象特别普遍,一方面想要心灵解脱,一方面又贪恋荣华。

魏晋南北朝时期关于隐逸的想与做有几个阶段,其中关于“心”“迹”关系随着这几个阶段发生变化。“心”指对于隐逸行为的心之所向,而“迹”即个人所在。

魏时王弼何晏讨论玄学基本都是对于以往文学的注解。嵇康阮籍顺应他们的玄学却有不同。阮籍嵇康有很多关于隐逸的诗。如阮籍《咏怀诗》和嵇康《述志诗》其中都写到了因对现实不满有了隐逸想法。阮籍“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诗中对现实不满选择逃避,方式就是归隐,从而有了竹林七贤。阮籍的隐逸是伴随着痛苦的,他少时也想要立一番功业。这里心在朝堂,而身不得不在山林,就是“心”在朝,“迹”在野。

太康时期情况转变,这个时候的描写大多着重于隐居生活,他们认为隐逸生活快乐美好。陶渊明就是在写隐逸生活本身,即心迹合一。之后谢灵运开始写山水诗,每首都有希企隐逸的诗句,他所追求的也是这样的合一。

到了齊梁时期又发生转变。这时“朝隐”已经常见,诗人都脱离了“迹”,“心”中有隐,“迹”便不重要了。沈约“从宦非宦侣,避世不避喧”这一句就是对这一现象的写照。隐逸已经失去本来的背景,人们发现了“朝隐”也是可以的,只是在“迹”上与最原始的隐逸有区别,即“大隐隐于市”。

希企隐逸从最初的忧患现实,无法改变,不得已走入山林与世隔绝,到之后的全身心投入隐逸从中找到快乐,再到后来的为仕而隐,从隐逸中得到仕途,类似于“终南山捷径”。这三个转变反应了魏晋南北朝士人对隐逸的矛盾想法,是一种必然的转变,也是一种很值得推敲的转变。

参考文献

[1] 王瑶:中古文学史论集[M].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2] 袁行霈: 陶渊明笺注[M]. 中华书局,2018.

[3] 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 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

(辽宁师范大学 辽宁 大连 116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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