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作家路遥的高考

2021-06-15 07:32张艳茜
南方文坛 2021年1期
关键词:中文系路遥

路遥是新时期有重大影响的作家,他的作品丰富了我们的文学宝库,感染了无数的读者。从青年农民王卫国到著名作家路遥,路遥走过的是坎坷的不平凡的人生之路。1966年初中毕业,本来想考中专的路遥(即当时的王卫国),赶上了“文化大革命”的爆发,路遥继续读书升学的梦想化为泡影。此时,时代好似为路遥提供了一条比读书升学更加快捷、轻松的道路——只要敢于造反,敢于沖锋陷阵,就可以前途无量。1967年底开始,延川县的“文化大革命”从文斗转向武斗,局势逐步混乱甚至血腥。王卫国领导的造反派“红四野”军,在一场大型的武斗中,发生了一起人命案,王卫国被牵连其中。这起发生在1968年3月17日的事件,是王卫国的人生命运的转折点。正是这起事件,才迫使一位有着政治情怀的年轻人,从此转向了文学创作的道路。虽然,路遥“涉嫌武斗中致死命案”经调查后澄清与他无关,但延川县革委会副主任的职务,被口头上免去。像后来他创作的使他一举成名的小说《人生》中的“高加林”一样,1969年,“清理阶级队伍”,路遥从延川县城回到了郭家沟小山村里,又变成了不名一文的农民。

路遥在“文化大革命”中的经历和表现,自然不能排除盲目狂热和个人动机,但一旦投入到这场史无前例的社会大动荡中,个人的命运便不能按照自己期待的轨迹发展了。效果和个人动机发生了巨大偏差。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步步深入,事态不断的演变,经历了“文革”运动的路遥,政治敏锐性日益增强,政治思想也迅速成长,他是“文化大革命”后期最早觉醒、关心国家命运的一代青年人之一。

1972年,已经是“文革”的后期,全国性动荡的状态有所好转,各个大学都在数年“停课闹革命”之后,开始着手筹备招收“工农兵学员”——大学生的工作。当时的很多大学为了慎重起见,在某个系,某个专业,先招收一个学期为一年制的“试点班”。当时提倡“开门办学”,要求学生要接触实际,学工学农学军事。

延安大学中文系,就曾招收了一个一年制的“试点班”,并组织这一期学生专程到群众创作搞得好,并且编印了颇有名气的《延安山花》诗集和四开小报《山花》的延川县,同延川县工农兵文艺创作组及《山花》小报的编创人员座谈。

路遥后来能上大学学习深造,与这次前来座谈的延安大学中文系负责学生工作的系党总支副书记申沛昌有着很大关联。在这次座谈中,申沛昌知道了曹谷溪、白军民、闻频等一批扎根延川的文艺创作骨干,同时,也第一次见到了喜爱文学,以写诗起步、对散文小说以及歌剧一类创作也有涉猎的路遥。

1973年6月底7月初,延川县的报纸广播发布了全国各大学招生的消息。得知消息的路遥几乎一刻没有耽误,就赶回到郭家沟,向所在的刘家圪崂大队递上了自己的入学申请书:

大队党支部:

一九七三年,高等院校大规模的招生开始了,这充分反映了经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我国文教战线的大好形势。新的招生办法,是这场革命的胜利标志之一。

为了更好地为革命事业做出贡献,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提高自己的政治思想和理论水平,提高专业知识,做又红又专的革命战士,特向组织申请报考入学。

如果党让自己入学,就决心在学校为革命努力奋发学习,争取优异成绩,如果党让自己继续留在农村,就一定安心扎根农村,为彻底改变这里的面貌而不懈地奋斗。作为党的一员,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亲爱的党,在留与走的问题上,党怎样安排,我就按党的安排办,而且要办好。

附自传一份。

王路遥

1973·7·3①

1973年2月20日,根据中共中央通知,邓小平从下放的江西回到北京。重新走上工作岗位的邓小平,首先在全国科技大会上明确指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同时,肯定我国知识分子是为社会主义服务的脑力劳动者,是劳动人民的一部分。

在邓小平主持下,国务院批转了《关于高等学校1973年招生工作的意见》,对两年前开始实行的采取推荐和选拔工农兵上大学的规定进行了修订,增加了“文化考试”的内容,试图恢复用知识选拔人才的制度。这一年,高等学校招生除需经过评议推荐及审查、复查外,还要进行语文、数学、理化三科的书面文化考查,由各地、市命题,县(市)主持,采取开卷考形式。

尽管这次招生对象还只限于“知青”“青年农民”“解放军”等在“三大革命运动”中有两年以上实践经验的“工农兵”,但这对当时身在农村的知识青年来说,已是个天大的喜讯:终于可以凭借知识上大学了!无数曾因“家庭出身”或“政治表现”等问题而被大学拒之门外的知识青年踌躇满志,有一种解放了的轻松。

然而,邓小平二次复出后修订的“高考”政策昙花一现——因为辽宁省的张铁生在这次考试中交了白卷——实际上不是白卷。张铁生当时考试的成绩是语文:38分;数学:61分;理化:6分。不过,“四人帮”出于政治目的,硬把张铁生树为“白卷英雄”。

1973年8月20日,《人民日报》以《一份发人深省的答卷》为题,转载了辽宁考生张铁生的信,并加编者按语:“这封信提出了教育战线上两条路线、两种思想斗争的一个重要问题,确实发人深思。”

原来正在辽宁省兴城县白塔公社枣山大队插队的张铁生被推荐参加大学招生考试。6月30日,在理化考试时,他仅做了3道小题,其余一片空白,却在试卷背面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本人自1968年下乡以来,始终热衷于农业生产,全力于自己的本职工作。每天近18个小时的繁重劳动和工作,不允许搞业务复习。他的复习时间只在27号接到通知后,在考试期间忙碌地翻读了一遍数学教材,对于几何题和理化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张铁生说自己愿意遵守纪律,坚持始终,老老实实地退场。

现在来看张铁生写这封信的诉求和心情,也不无实事求是。的确,那个动乱年代,耽误了很多人的学习时间,没有准备地仓促上考场,自然不会得到理想的成绩。但是因为张铁生的这封信,加之邓小平不久再次“下台”,使得刚刚有些起色的恢复“高考”政策发生了逆转。1973年,张铁生被“铁岭农学院畜牧兽医系”录取,并破例突击入党,受到江青的接见。江青称他是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并说:“我要用这块石头打人了!”

1973年7月,走出校园已经7个年头的路遥,虽然文学创作上有了一些成绩,但是数理化的课程早已生疏。如今,时间紧迫,路遥要做的不仅是抓紧仅有的一点时间复习功课,更重要的是要做好入学考试前的推荐准备工作。

就在路遥将入学申请书递到刘家圪崂大队两天后,刘家圪崂大队召开全体社员大会,讨论了王路遥同志报考入學问题。

1973年7月5日晚上,我刘家圪崂大队全体社讨论了王路遥同志报考入学的问题。

大家在讨论中一致认为:王路遥同志返乡以来,能认真、刻苦地读马列的书,学习毛主席的著作,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努力为贫下中农服务。在两个阶级两条路线斗争中,能坚决贯彻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和政策,敢于和阶级敌人作斗争,热爱集体,爱护公共财产,能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团结一致,共同前进!勇于自我批评。在劳动中,能吃苦,不怕脏,不怕累,从不叫声苦,锻炼得很好。并能努力把自己的理论和实践相结合。

所以,全体社员一致推荐王路遥同志报考大学。大队党支部、革委会根据全体社员的讨论意见,研究决定推荐王路遥同志参加报考。

刘家圪崂大队:党支部

革委会

1973.7.5②

这个会议记录,盖上了“城关人民公社刘家圪崂生产大队革命委员会”的红色公章,很快被送达上一级组织——延川县城关人民公社革委会。

1973年7月10日,也就是上报公社5天后,一份高等学校选拔学生登记表就到了刘家圪崂大队选送的路遥手中。刘家圪崂大队和延川县城关人民公社都签署了同意的意见,并盖上了大红公章。

路遥在选拔登记表的“你对上大学的认识和态度”一栏写道:

社会主义的大学,是培养无产阶级又红又专的人才的学校。工农兵上大学是国家的需要,革命的需要。是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教育路线的胜利。如果革命事业和党需要自己上大学,就决心在学校努力学习,刻苦钻研,为我们的国家争气,为我们党的事业努力奋斗,争取政治思想和事业知识双丰收,报答党和毛主席的关怀。

如果党需要自己继续留在农村,就安心农村、扎根山区。为改变这里的面貌而苦干、实干一辈子。

一切听从党安排。③

在“本人志愿学习的学校和专业”一栏,路遥填写的是:

1.北京大学哲学系

2.西北大学中文系(后来修改时加上的——笔者注)

3.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

路遥的考生登记表层层上报,最终要送到中共延川县委员会。在做着这些必要的报名、推荐功课的同时,路遥还有另外真正的功课要做。虽然这次入学方式是社会推荐选拔为主,文化课考试为辅,而且要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但毕竟是要通过考试选拔入学的。时间无多,从填写选拔表到考试时间,满打满算只有半个月的复习时间,7月24日就将走上考场的路遥,和过去的同学一道开始四处找资料复习功课。

路遥对文史科目和时政内容的复习很是放松,毕竟这些科目不是一日之功,这会儿临时抱佛脚也毫无用处。路遥感觉头痛的是数理化的学习内容,本来上初中期间,他的数理化就学得很是吃力,很多内容不曾学懂过,成绩自然很差,现在重新突击拾起,也是难以速见成效的。为了不至于数理化的考试成绩丢分过多,路遥只有求助当年的老师辅导。

1973年7月24日,正值中小学的暑假期间,延川县的招生考点设在延川中学——路遥的母校。参加考试的近一千名的报考者中,北京插队的知青占了很大比例。考试两天,一共考了三门——语文政治一张卷子,写一篇批判文章;数学一门;理化一门。

考试试卷由延川县革命委员会文教局安排审阅。路遥的语文政治试卷所写的批判文章标题是:《我从实践中获得了真知——批判刘少奇一类骗子散布的“天才论”》。

路遥的这张卷面上留下了当时阅卷人将“获得了”的“得”上打了红叉的印记,肯定这是一个自己连“的、地、得”都判断不清的阅卷人。

这篇批判文章是以写给“远方的朋友”的书信体结构。开头是:

接到了你的信很高兴,你问我“为什么能在农村写出歌颂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歌颂社会主义新农村和塑造出许多贫下中农英雄形象的文艺作品,而在我们原来的学校却不能呢?而那时候,同学们都认为你‘天资聪明呀……”好吧,现在就来回答你的发问。④

路遥在这篇书信体作文中,虽然充满了当时常用的大批判术语,而且引经据典摘录毛主席的语录,但是行文中,路遥主要叙述的是自他返乡后,致力于文学创作初始阶段的过程:

1968年,我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到农村插队落户,这时候,我除了亲自参加体力劳动,参加农村的各种运动外,而且亲身感受火一样的生活,火一样的斗争,亲眼看到了贫下中农为革命“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无产阶级大无畏的精神。有一次,一位贫农老大爷得了重感冒,但他坚持在田地里干活不回家养病,这种伟大的精神感染了我,教育了我,促使我把他们写出来。于是,我就在地头上,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年过六十不服老,

干活尽往人前跑。

明明感冒发高烧,

送肥他专拣高山峁……

支书劝,队长说,

谁说他就和谁“吵”:

咱队今年过“纲要”,

等靠老天过不了;

革命就要拼命干,

嘿,老汉走着就想跑。

这首诗受到了贫下中农的欢迎,大队还把它抄在黑板报上。后来咱们的《延安报》也发表了(这是我第一次在报上发表文章)。当时,我非常激动,这正是在实践中我获得了真知,如果不参加生产劳动,不和贫下中农一块生活一块战斗,哪能写出这样的作品?!……⑤

在理化试卷的卷面上,路遥也写下了与张铁生相似心境的一段话:

本人由于职业和工作的关系,7年未能复习化学,只在考试前翻了一下书,这样容易的题都做不出,实感内疚,如果复习时间放长一点的话,还可以做出的……⑥

三份考试卷子上,按规定没有姓名,只有编号:133。

延川县招生办不久公布了考试成绩,王路遥语政分数是:83分;数学分数是:22分;理化分数是:30分;平均分数:45分。虽然考试成绩不尽如人意,但对于路遥来说,短暂的时间里,能有这样的成绩已实属不易,比起其他考生的平均分还高出一些。

1973年夏天,在路遥即将报考学校的时候,陕西省作协的作家李小巴刚好到延川采写“赤脚医生”——北京知青孙立哲。在延川县革委会宣传组的办公室,接连几天,路遥都在傍晚的时候,到县革委会院内的一排窑洞前和李小巴闲谈。路遥向李小巴讲述他的家世、家境。他说他兄弟姐妹很多,他从小就过继给伯父,从清涧来到延川。他说清涧和延川的家都很贫困。他说他都穷怕了。他说他硬撑着上完县中学。

在李小巴眼里,这个年轻人长得很老成,走起路来总是弓腰驼背。一个多月时间里,路遥一直穿一件褪了色的已经发白的斜纹布蓝制服,戴一顶同样发白的蓝布帽。路遥说他喜欢与众不同。上中学时就处处显示自己的个性。他说他家穷,没好衣服穿,就索性穿一身白土布做的衣服,染都不要染,一身素裹,在校园里、小县城里独来独往,腋下夹着一本书,也挺惹人注目。“现在想来很可笑。”他说:

我们睡在大队部的窑里。头天晚上,脱衣睡觉时,我发现路遥先把被子盖在身上,然后再把裤子脱掉拉出来。我有点奇怪。后来我才知道,他没有内裤。我当时从内心里同情和喜欢这位青年。但我不能说。我已经感觉到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在我逗留在延川县住在常委院写《土窑洞里的赤脚医生》时,全国高校恢复招考。路遥决定考大学。他几次到县革委会院内找我商量。他起初要报考北大,我提醒他說:“你有把握竞争过北京知青吗?”

他思考了半天。没有说话。⑦

路遥以为即使北京大学不被录取,也许还能被第二志愿或是第三志愿录取,然而,意想不到的打击,几乎使路遥陷入绝望之中。首先来延川县招生的是陕西师范大学。延川县革委会首推路遥,可是,陕西师范大学在政审中,面对路遥厚厚的档案材料,了解到路遥是“文革”中的“造反派头头”,认为他是“文革”中的“三种人”,拒绝录取他。

在那个突出政治的年代,评价一个人主要不是看这个人是否有学识、有才干,而是要政治上可靠,政审不合格,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被排斥或者被打入冷宫,永世不得翻身。从这个意义上讲,陕西师范大学从政治上慎重考虑不予录取路遥,是完全可以理解,并无可厚非的。虽然,当时中央文件有明确规定:在处理“文化大革命”的问题时,凡初中学生,在“文革”中的表现,均不予追究;是高中生的,则记录在案,但不作处理。可是,“左”一点,总比“右”一点好的实际情况,使许多人对这一政策的掌握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仍然在延川采写北京知青孙立哲的陕西作家李小巴劝慰路遥,最好还是考延安大学。李小巴设身处地地对路遥说,上大学只是个手段,是为了改变路遥的生存环境和条件,求得毕业分配后的职业和工作,求得社会身份和位置,由农村青年成为一名国家干部。用路遥当时自己的话说,就是变成一名“吃公家粮”的人。况且,路遥有志于文学创作,上不上名牌大学无所谓,读书写作还是要靠自己。

在被陕西师范大学拒绝录取之后,路遥只有争取延安大学中文系这个机会了。但就是这个机会,路遥也险些失去。延安大学中文系这时接到一份告状信,内容是揭发路遥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担任一派武斗头头时,与一起致使人命案有牵连,希望延安大学也如陕西师范大学一样,拒绝招收路遥上大学。

曾经在延川县见到过路遥的延安大学中文系党总支副书记申沛昌,当年刚好负责延安大学招生工作。有一天,申沛昌的堂兄、时任中共延川县委书记的申昜来到延安大学,专程为路遥上大学的事情来找申沛昌的。申昜告诉申沛昌,本来县上将路遥推荐给陕西师范大学的,但是陕西师范大学顾虑路遥曾做过“造反派”头头,而且有人告状,所以不想在政治上惹麻烦,最终不予录取。

并不因为延大负责招生的是自己的堂弟,延川县委书记申昜就忘记了组织原则。申昜一连三次从延川去延安大学,认真详细地解释,路遥在“文革”中是“初中学生”,“清队”时已作过审查结论,许多报刊对路遥的文学创作情况给予肯定和好评……申昜还说,写告状信的是当时与路遥对立的另一派群众组织的人,告状的原因和内容是路遥在“文革”武斗中打死了人,有命案在身。但是,延川县的公检法机关经过认真调查,认为没有证据,不予认定。特别是延川县委再次正式做出结论,路遥在政治上没有问题,并竭力推荐路遥上大学深造。

听了申昜的解释和说明,申沛昌决定,向中文系党总支书记、系主任郭玉宝以及当时的延安大学校长张逊斌,将这一特殊情况做出报告——建议给有文学才华的路遥机会,录取他到中文系上学。

申沛昌的意见,得到了中文系和学校领导的同意和支持。

当时,我们录取路遥到延大,多少还担待着一点政治风险。那就是西安的某大学不录取,延大竟然敢录取会不会带来什么政治上的麻烦(实际上路遥上大学以后,甚至工作以后,那些人仍然还在告状)。所以我们一方面果断录取,另一方面也小心告状。当时想好了几条理由:

1.根据延川县公检法专案组调查,所告问题可以说事出有因,但没有能够成立的证据。不予认定。

2.中共延川县委有明确的政审结论,不同的群众组织之间告状,不影响路遥上大学。

3.我们1972年到延川县座谈调研,已知路遥爱好文学,颇有才华。录取这样的学生上大学,或许还能培养成一名有用人才。如果轻率地拒之校门之外,不仅可能断送他的前程,而且作为教育部门也是一种失职。

4.“文革”中后期,派性勃起,相互告状、攻击,司空见惯,不可轻信,更不可把一纸告状信作为凭证定罪。

事实上由于延大党委和延大中文系在录取路遥这个问题上态度鲜明而坚定,原来担心的麻烦事情也没有发生,看来总还是邪不压正。⑧

经延川县委和延安大学多方面的努力,1973年8月20日,延安地区革命委员会高等院校招生办公室终于在路遥的高等学校选拔学生登记表上盖上红印并签署意见:同意上延安大学。

按照毛泽东关于“学制要缩短”的教导,从1973年开始招收的学生,最长的学制是三年,后来,被统称为“工农兵学员”。1973年的延安大学校园,十分的简陋,教学楼由两排窑洞组成,两排窑洞上方又加盖了一层砖瓦房。这一年,刚刚恢复招生时,只有四个系——数学、物理、化学和中文系招收了学生。中文系就在其中一排窑洞的二层上,只有一个班,共计30人,后来又从数学系转来一位学生,增加到31人。路遥能成为这31名学生中的一个,进入延安大学中文系读书,延川县委书记申昜和当时的延安大学中文系主任,后来的延安大学校长、党委书记申沛昌在其中都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有幸终于就读于这个具有光荣传统的高等学府,对于山沟贫寒家庭出身的路遥来说,意味着这将是改变他人生命运的开始。路遥极为珍惜命运提供给他的这次机会。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路遥档案。

⑦晓雷、李星编:《星的陨落——关于路遥的回忆》,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第162页。

⑧马一夫等编:《路遥再解读:路遥逝世十五周年全国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陕西人民出版社,2008,第380页。

(张艳茜,陕西省社会科学院文学所。本文系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第三代陕西作家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批准号:2014ZD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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