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性服务业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引擎”吗?

曹景林,张子贤

(天津财经大学 统计学院,天津 300222)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实现高质量发展已经成为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明确方向。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是遵循经济发展规律,保持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必然要求。那么,什么是高质量发展呢?高质量发展是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目标的经济发展方式,包括经济结构优化、生产效率提升、福利分配改善、环境代价降低等多方面内容。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一环是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当前,中国经济正加快由工业主导型向服务业主导型转变,经济结构服务化特征凸显。2019年中国服务业增加值占总产值比重为53.9%,服务业成为拉动国民经济增长的主动力。剖析服务业的内部结构,发现生产性服务业增加值占服务业比重约为60%,已经成为服务业中最具发展潜力的部门。生产性服务业具有知识密集和技术密集等特点,作为生产的中间投入要素还能够发挥对关联产业的正外部性,其良性发展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因此,科学研判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探究生产性服务业能否成为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引擎”具有重要意义。

作为拉动国民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生产性服务业如何对国民经济产生影响的问题一直备受学界关注。生产性服务业可以有效激发内需潜力、带动扩大社会就业和持续改善人民生活。同时,生产性服务业又有助于引领产业结构转型,推动产业协同融合,提升国际分工地位,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迈进。这说明,贯穿于生产、流通和消费等社会活动各个环节的生产性服务业已经逐渐成为政府推动经济转型升级的重要抓手。大力推进生产性服务业的快速发展是向结构调整要动力、促进经济稳定增长的重大措施。然而,目前关于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影响的研究仅聚焦于经济增长层面,缺乏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层面的关注。鉴于此,本文利用2003—2018年中国30个省份的面板数据,深入分析生产性服务业与经济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关系,试图补充经济高质量发展驱动因素的研究。

二、文献综述

(一)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相关研究

自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经济高质量发展以来,学术界就针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涵和特征展开探讨。金碚基于经济学的基础理论,将经济高质量发展定义为能够更好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经济发展方式、结构和动力状态[1]。任保平认为不同于过去数量型的经济发展模式,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更宽的范围和更高要求的质量状态,表现为供给的有效性、发展的公平性,以实现生态文明和人的现代化为目标[2]。张军扩等指出经济高质量发展是数量与质量的统一,是高效率、公平和绿色可持续的发展,也是五位一体的协调发展[3]。

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理论含义有了初步定论后,国内学者的研究视野很自然地从理论定义转向到可识别的核算定义,即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测度研究。魏敏等对于现阶段中国经济建设存在的问题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指导理念与要求进行综合考虑,构建了包含经济结构优化等10个方面的测度体系,并运用熵权TOPSIS法对中国各省份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进行测度[4]。师博等构建了包括增长的基本面和社会成果两个维度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标体系进行测度,并进一步分析了不同区域之间的差异性[5]。李金昌等围绕高质量发展的内涵以及现阶段社会的主要矛盾“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构建了由经济活力、创新效率、绿色发展、人民生活、社会和谐共5个层面27项指标组成的高质量发展指标体系[6]。

随着经济高质量发展量化研究的不断发展和深入,一些学者开始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效应开展实证研究。陈诗一等运用2004—2013年中国286个城市的面板数据,以人均GDP衡量经济发展质量,发现政府环境治理能够降低雾霾污染从而提高经济发展质量[7]。杨志安等利用2000—2017年省级面板数据,以民生指数作为高质量发展的代理变量,证实了财政分权与高质量发展呈现“先促进,后抑制”的非线性关系[8]。刘思明等基于2009—2016年40个主要国家的面板数据,将全要素生产率作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代理指标,证实了创新驱动与经济高质量发展之间密切相关[9]。

关于国内对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研究,可能存在以下需要探讨的空间:第一,关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相关研究多集中在定性分析,缺乏系统的量化研究和客观评估。虽然有部分学者提出采用综合评价法构建高质量发展评价体系,但提出的指标体系因指标数据获取的局限性,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量化测度难以实现。第二,针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效应研究,由于目前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测度方法尚未形成一个统一的标准,部分研究以民生指数、人均GDP以及全要素生产率等传统指标进行表征,估计结果难以真正反映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效应。

(二)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

生产性服务业作为服务业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已有学者研究了其对国民经济的拉动作用[10]。生产性服务是以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作为中间投入产品的服务,可以通过促进专业化水平提升来提高生产要素的生产率。Hodge等发现生产性服务业能使服务业内部资源合理配置,大大提高资源的使用效率,有效地促进了经济增长[11]。余泳泽等认为生产性服务业所产生的知识溢出效应以及规模效应所带来的递增收益,能够有效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进而对国民经济有积极影响[12]。李平等则从经济的动力机制出发,通过对宏观TFP指数的测算与分解,证实了生产性服务业以其较高的技术水平对经济增长质量有较为稳定的提升作用[13]。黄繁华等发现生产性服务业可以增强产业内的技术交流,有助于提高地区的知识水平和技术扩散效率,从而提高经济增长效率[14]。

目前,虽已有研究发现了生产性服务业集聚对经济增长质量的促进作用[15],但鲜有文献对生产性服务业与经济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相比而言,经济高质量发展比经济增长质量有更加深层次的含义。经济增长质量只是对经济增长数量上的补充,而高质量发展则是数量与质量的协调统一。而且,高质量发展这一概念更具有时代特征和中国特色,是在中国经济转型关口作出的重大判断。因此,本文着重分析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是深入分析了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涵,并采用综合评价法量化了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二是实证考察了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及其子系统的影响,还分别检验了地区层面、时间层面和行业层面的异质性。三是分析了生产性服务业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机制。并运用中介效应检验,拓展了生产性服务业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可能路径。

三、模型构建、变量说明与数据来源

(一)计量模型构建

为探讨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效应,考虑到经济发展存在惯性,在模型中加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滞后一期项考察其动态变化,建立如下动态面板模型:

Ehdit=α0+α1Ehdit-1+α2Servit+α3Controlit+μi+εit

(1)

其中,i表示第i个省份,t表示第t年。Ehdit和Ehdit-1分别表示当期和滞后一期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Servit为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水平,Controlit为其他控制变量,εit为随机误差项,μi为个体效应,α0为常数项,α1、α2、α3为各个变量的回归估计系数。

(二)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经济高质量发展(Ehd)。经济高质量发展是更加高质量、高效率、更稳定、更开放的发展模式,是在经济增长基础上的更高质态的发展。2017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要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风险、精准脱贫、污染防治”三大攻坚战。本文基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涵,并借鉴国内学者的研究,考虑数据可得性、指标体系科学性和合理性原则,结合三大攻坚战的内容,构建了包含高质量供给、高质量需求、发展效率、经济运行、对外开放在内的5个一级指标、16个二级指标和30个三级指标的综合评价指标体系,来测度中国各区域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4,6,16-18]。指标体系如表1所示。

表1 经济高质量发展评价体系

首先,对数据进行一致性处理,将指标体系中的逆向指标取倒数使其正向化。然后,为了保证不同指标之间具有可比性,对所有指标进行无量纲化处理。最后,运用熵值法计算得到2003—2018年中国30个省份(未包括西藏、香港、澳门、台湾)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

2.核心解释变量。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水平(Serv)(1)参照国家统计局印发的《生产性服务业统计分类》将生产性服务业界定为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批发和零售业;金融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六个行业。知识密集型生产性服务业为: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金融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四个行业。。参照现有研究,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水平可以用产值或劳动投入这两个指标来衡量。由于一些年份部分省份生产性服务业的细分行业产值存在大量缺失,导致产值指标不可用。因此,本文选取劳动投入作为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水平的代理变量。具体地,借鉴申明浩等的研究,将生产性服务业就业人员占总就业人员的比重表征就业规模,将生产性服务业中的知识密集型行业就业人数占比来代表生产性服务业内部的就业结构[19]。采用Serv=ln(Aver+1)的值代表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水平,其中Aver为两个指标的算数平均数。

3.控制变量。本文的经济高质量发展评价体系涵盖较为丰富的指标,为了避免因遗漏变量所产生的内生性问题,梳理现有文献,选取了如下的控制变量。(1)市场规模(Market)。消费水平是居民福利水平和生活质量的表现。提升居民消费、减少贫富差距会提升居民的幸福感,从而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实现。本文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占GDP的比重来衡量。(2)人力资本(Human)。教育是人力资本形成的重要途径,受教育水平的提高有利于人力资本的积累。本文使用就业人员平均受教育年限来表示。(3)金融发展水平(Fin)。发展良好的金融市场能够通过“涓滴效应”,提高居民收入水平,从而缩小城乡差距,影响经济高质量发展。本文采用金融机构贷款余额与GDP的比值来衡量。(4)基础设施水平(Ind)。发达的基础设施能够提高区域间的交往能力,有利于生产要素在各个区域内流动,降低运输成本。本文用各省份公路、铁路里程之和与各省份面积之比衡量交通基础设施发展水平。(5)政府干预(Gover)。政府要面对以GDP为导向的政绩目标,还要同时面临来自中央和同级地方政府的压力。这种竞争往往导致政府形成“为增长而干预”的局势。虽然短期内会使经济总量快速增长,但是长期可能会导致环境污染、对投资过度依赖等问题。本文采用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来衡量。

(三)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03—2018年中国30个省份(不包括西藏、香港、澳门、台湾)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本文中使用的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国教育统计年鉴》《中国高新技术产业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中国劳动统计年鉴》《中国能源统计年鉴》以及各省份统计年鉴,个别年份缺失的数据利用线性插补法进行处理。为了剔除价格因素的影响,选取2003年作为基期对相关指标进行平减。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分析

(一)整体估计结果

目前,对于动态面板模型的估计通常使用差分GMM和系统GMM。差分GMM可能会损失部分样本信息,从而造成有限样本偏误的问题。系统GMM方法同时利用了水平方程和差分方程,能够有效提高估计效率。因此,本文选用系统GMM方法来探讨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估计结果见表3。

表3的估计结果显示,扰动项差分后的一阶自相关检验AR(1)的P值小于0.1,二阶自相关检验AR(2)的P值大于0.1,意味着在10%显著性水平下接受扰动项无自相关的原假设;Sargan检验和Hansen检验的P值均大于0.05,不存在过度识别问题,动态面板模型有效。

表3 全样本估计结果

通过分析模型1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意味着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有助于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符合前文的预期。模型2～6的结果表明,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综合指数中的五个维度均有显著正向拉动作用。具体来看,在高质量供给方面,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促进了新技术、新工艺的产生,提高了企业的综合创新能力[20];还能吸引高技能的劳动力进入企业,形成人力资源的“蓄水池”,发挥人才的重要作用。在高质量需求方面,随着金融业、科学研究与技术服务等生产性服务业蓬勃发展,为社会提供了高附加值、高水平的生产性服务,满足了居民更高层次的消费需求,优化了消费结构。在发展效率方面,生产性服务业具有高生产率的特性,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促使生产要素从生产率较低的部门向生产率较高的部门转移,提高了能源利用效率,降低了能源环境成本。在经济运行层面,生产性服务业促进了产业结构升级,吸纳更多劳动力就业,这为宏观经济保持稳定提供了有效保障。在对外开放方面,生产性服务业贸易量稳步提升,集成电路、医药和生物技术研发等高附加值产业外包业务快速增长,利用外资规模也在不断扩大(2)据商务部统计,2020年上半年,集成电路和电子电路设计服务外包离岸执行额为258.1亿元,同比增长49.5%;医药和生物技术研发外包离岸执行额为211.4亿元,同比增长38.6%。,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对外开放水平的提高。

相关控制变量的结果表明,市场规模、人力资本、金融发展和基础设施对经济高质量发展有较为显著的拉动作用。中国的经济增长方式逐渐在由过去的主要靠投资拉动向消费拉动转变。中国人口众多、广阔的市场规模为经济发展提供了驱动力。人力资本可以通过技术升级与技术创新提高劳动生产率,通过“外部效应”又能够促进其他生产要素生产率的提高进而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金融系统能够把资金从低效率的投资导向高效率的投资。同时,金融中介还兼具聚集储蓄的功能,其创造的货币供给与借贷能够加速借贷双方的交易,推动实体经济的发展。基础设施的不断建设使交通通达性得以改善,发达的交通网络将我们在社会生产中的生产、交换、分配以及使用的每一个环节有效串联起来,降低了生产要素的运输成本和交易费用。相反地,政府干预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作用为负,政府的过多干预往往会导致市场自发调节机制失灵,不能使资源配置到生产力更高的部门。资源配置的低效率将不利于经济的长期发展。

(二)稳健性检验

上述模型的回归结果能够较好地验证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推动作用。为了保证所得结论的可靠性,我们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稳健性检验:第一,剔除极端值。由于各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不均衡,为了排除极端值的干扰,去掉经济高质量发展平均值最高的地区(北京)以及最低的地区(贵州)。利用处理后的样本再对模型进行估计。第二,更换核心解释变量。参照余泳泽等的做法,使用生产性服务业各行业从业人员数与所对应各行业平均工资的乘积作为生产性服务业增加值的代理变量[21]。采用生产性服务业各行业乘积之和与GDP的比值代表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水平,并重新估计。第三,更换被解释变量(3)由于何冬梅等的研究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测度仅从新发展理念的角度出发,反映了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大部分要求,但并不完善,所以本文只用做稳健性检验。。依据何冬梅等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测度方法对经济高质量发展这一指标重新评估[22]。

以上三种处理方法的估计结果与模型1中的结果基本一致(由于篇幅限制,此处未予展示),证明了本文估计结果稳健,能够较为充分地验证上文的研究。

(三)异质性分析

1.分地区探讨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中国不同地区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性和不平衡性。根据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测度结果,东部地区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而中西部地区之间的差距却并不明显(4)由于篇幅限制,详细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测度结果未在文中列出。根据测度结果可知,东部地区2003—2018年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均值为0.780 2,中部地区的均值为0.674 1,西部地区的均值为0.670 0。。为了避免区域异质性对估计结果的干扰,本文将观测样本分成了东部地区与中西部地区两个部分分别检验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5)本文中的东部地区为:京、津、冀、辽、沪、苏、浙、闽、鲁、粤、琼,中部地区为:晋、吉、黑、皖、赣、豫、鄂、湘,西部地区为:蒙、桂、渝、川、黔、滇、陕、甘、青、宁、新。。回归结果如表4中模型7、模型8所示。

表4 异质性估计结果

东部地区系数显著为正,并且明显地高于全样本的回归系数。中西部地区的系数虽为正但不显著。上述结果表明,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推动作用取决于发展背景和地理环境。东部地区具有沿海的天然优势,交通便捷、通讯发达,基础设施水平相对较高,而且东部地区的产业基础较为雄厚,市场化程度更高,创新能力更强,拥有适宜生产性服务业发展的土壤,生产性服务业得以良好发展并显著促进了经济高质量发展。相比而言,中西部地区处于中国内陆腹地,地理位置相对劣势,产业基础相对薄弱,人力资本水平和创新能力相对较差,导致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水平整体较低,因此中西部地区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推动作用相对较弱。

2.分时间段探讨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国务院2007年出台的《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服务业的若干意见》中强调“力图推进经济结构调整、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提高服务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由此,本文以2007年为节点,分别分析2003—2007年和2008—2018年这两个阶段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模型的估计结果如表4中的模型9、模型10所示。

分时间段的估计结果显示,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由2003—2007年的不显著变为2008—2018年的显著。这表明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的影响随时间发生了较大变化,正效应不断增加。原因在于,2007年以前中国的增长模式更多的是通过增加物质资源消耗实现的粗放型高速增长。工业在其中发挥了主导作用,服务业发展相对弱势,服务业内部结构不合理,具有知识密集特点的生产性服务业整体发展水平较低,对经济的贡献率不高。而随着国内产业结构不断变迁,服务业规模日益壮大,服务业中的主导产业由传统服务业向现代服务业转变。生产性服务业在2008—2018年这一时间段迅速发展,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也越来越明显。

3.分行业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前文探讨了生产性服务业的整体发展水平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具体地,生产性服务业可分为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金融业等六个细分行业,行业异质性的存在使得不同类型的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存在差异。本文进一步分析不同类型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采用生产性服务业各个子行业就业人员占总就业人员比重来衡量生产性服务业各子行业的发展水平,估计结果如表5所示。

估计结果显示,大部分的子行业都能够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其中金融业的影响最为明显,而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的系数虽为正却不显著。随着中国金融体制改革的进程不断加深,逐渐形成了以银行业金融机构为主导,多层次资本市场并行的现代化金融体系。有效的金融体系通过降低隐性交易成本和风险使资本配置效率提高,从而促进了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然而,现阶段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的产业集中度偏低,产业布局呈分散式格局。只有少数核心城市为软件业发展的中心区域,而其他地区则存在研发投入不足、产用脱节、人才短缺等问题,因此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提升作用有限。

(四)影响机制分析

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一方面在于促进经济结构的转型升级。目前中国制造业面临“大而不强”的困境,所以大力推动制造业结构升级具有重要意义。另一方面,还应促进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合理利用资源、节能减排,降低经济发展的环境成本,走生态文明的道路。因此,本文进一步分析生产性服务业是否能通过促进制造业升级与降低碳排放强度两个渠道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1.制造业升级。生产性服务业是从制造业中垂直分离出来逐渐形成的专业化产物。生产性服务业对制造业的影响主要从社会分工视角和价值链视角来阐述。在社会分工视角下,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的有效分离使制造业企业向柔性专业化生产转变,并使制造业价值链上的分工深化,降低了制造业的相关成本,从而提升了制造业生产效率以及产品的增加值,促进了制造业的产业升级[23]。而价值链理论认为,生产性服务从制造业中分离出来使得制造业企业集中资源培育其核心竞争力。生产性服务虽然没有直接参与生产,但在价值链上游提供市场调研、研发等服务,在中游提供管理咨询、质量控制和材料运输等服务,在下游提供营销、售后等服务。这些服务由制造业内部提供而转向于购买,为制造业发展核心技术提供了有利补充。

2.碳排放强度。中国经济发展面临着环境成本不断上升、资源约束日益趋紧的现实因素。大力发展生产性服务业有助于实现产业结构优化、节能减排的目标,进而达到“稳增长,促减排”的目的。生产性服务业能与制造业融合产生协同效应,提升制造业在价值链中的地位,促使产业结构“去污染化”,还能将先进技术融入生产的各个环节中,使得生产过程低碳清洁,提高能源利用效率,有效抑制环境污染[24]。此外,生产性服务业提供的清洁外包服务,减少了交易成本,有效降低环境成本,进而实现了经济高质量发展。

本文用制造业合理化和高级化这两个指标来表征制造业升级。制造业产业结构合理化是指通过产业结构调整使生产要素在产业间有效利用的程度。将泰尔指数作为制造业合理化的代理变量。制造业产业结构高级化是指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转化的过程,将制造业高级化定义为高端制造业总产值占制造业总产值的比重。碳排放强度由中国碳排放数据库(CEADs)提供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数据计算得出。构造如下的中介检验模型:

Ehdit=α0+α1Servit+φControlit+ε1,it

(2)

Mj,it=β0+β1Servit+φControlit+ε2,it

(3)

Ehdit=γ0+γ1Servit+γ2Mj,it+φControlit+ε3,it

(4)

其中,Mj(j=1,2,3)分别表示制造业产业结构合理化、高级化与二氧化碳排放强度。如果α1、β1、γ1、γ2均显著,那么中介变量的合理性就得以证明。表6展示了两种中介效应检验的估计结果。由结果可知,生产性服务业可以通过促进制造业升级和降低碳排放强度来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表6 中介效应检验估计结果

五、结论与建议

中国经济已经步入新常态,正处于新旧动能转化的关键时期,生产性服务业在这一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此背景下,科学定位生产性服务业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系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本文基于2003—2018年中国30个省份的面板数据,利用系统广义矩估计方法考察了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结论表明: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能够显著提高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从分地区的估计结果来看,生产性服务业能够显著促进东部地区的经济高质量发展,但对中西部地区的拉动作用不明显。从分时间段的检验结果发现,2003—2007年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效应不显著。随着时间推移,2008—2018年,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变成显著为正。从生产性服务业的细分行业来看,大部分子行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都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进一步考察生产性服务业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机制,发现生产性服务业可以通过促进制造业升级和降低碳排放强度这两条路径有效提高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综合前文的研究,本文得到如下政策启示。

第一,各级政府应为生产性服务业企业的发展提供相应制度保障,营造公平竞争的营商环境,打破行业垄断,释放其市场化红利。此外减少企业在行政审批、市场准入等方面的约束。落实税收优惠、项目补贴、贷款贴息等扶持政策,充分发挥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同时,还应重点提升生产性服务业的供给质量,一方面,政府要加大对生产性服务业的资金支持力度,使生产性服务业纳入更多的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另一方面,各地区应充分发挥龙头企业的创新示范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有效指引和带动当地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更好地实现经济转型时期生产性服务业产品和服务的高质量供给。

第二,政府部门应充分考虑本地区的经济发展环境和产业结构特征,合理规划和调整产业布局,避免出现“一刀切”的政策。东部地区应进一步提升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层次,加快建设高新产业园区、智慧园区等,依托人才、技术等要素优势发展高端生产性服务业。而部分中低端生产性服务业可适当向中西部地区转移。而中西部地区则不能盲目追求“大而全”的产业格局,应因地制宜地发展与其自身禀赋相适宜的生产性服务业,现阶段可以把发展批发零售、仓储邮政等中低端生产性服务业作为主要目标,同时依托交通运输业与东部地区形成优势互补的态势,协同提升东部和中西部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

第三,政府对于不同行业应有针对性地采取相应政策。金融业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正向促进作用最强,应继续优化金融结构,提高金融发展的韧性,深化金融改革。合理引导金融资源,积极促进金融业与实体产业的对接。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的科技含量较高,却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拉动作用最弱。政府应激励高技术企业对新产品研发的投入,大力培育专业人才,合理开展产学研合作,注重与其配套产业的协调发展,切实发挥信息技术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拉动作用。

第四,充分发挥生产性服务业在促进制造业升级和降低碳排放强度方面的有益作用。加快推进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协同发展的“双轮驱动”产业布局,着力发展对先进制造业具有支撑作用的生产性服务业。具体地,将人工智能、新兴信息技术引入生产性服务业,打造“互联网+平台”的模式,推动生产性服务业向数字化、专业化、智能化发展。将高技术的生产性服务业嵌入制造业生产中的每一个环节,提升制造业的生产效率。发挥生产性服务业的节能减排溢出效能,提高资源利用效率。通过两个产业的良好产业互动,实现制造业由低附加值和高碳排放向高附加值和低碳排放转型。同时,政府应着力发挥环境规制政策的作用,尽快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健全监管机制与追究体系,在推进生产性服务业发展的同时缓解资源环境的压力,实现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的经济高质量发展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