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珍珠

2021-06-24 11:07江洋
莫愁·小作家 2021年5期
关键词:儋州三亚浪花

我顺手划开手机,漫无目的地翻看着三亚之行的照片。不经意间,目光停在了我从飞机上俯拍三亚的照片上。那是我从沉沉的睡梦中刚刚醒来,打开遮光板的那一瞬间拍下的。一束明亮的光直射过来,我下意识地躲闪着,紧接着又拼命把脸贴在舷窗上,竭尽全力地向外张望,才发现自己已经腾空于一片浩瀚的、无遮无拦的碧海之上了。那一刻,我竟有一种“梦醒不知身何处”的幻觉,分不清哪一片是澄澈湛蓝的天空,哪一片是广阔无垠的大海了;更不能辨出哪些是荡在碧空中的云朵,哪些是盛开在海里的浪花。

天海相连无尽处,云海相望定渺然!我揉着眼睛,再努力地向更远处眺望,一座孤岛隐隐地浮现在一条浅浅的、笔直的中线上,这岛是上帝遗落在大海里的一颗黑色珍珠吗?这岛是上帝为漂泊远航的人留下的灯塔吗?它的存在,让人们辨清了海天之界。原来海与天这样遥远,远到了天涯海角也无法相遇;原来海与天也这般亲近,近到了天涯海角的边,就得以相见,遇见后,便融为一体,再也不分不离了。

透过舷窗,我看到了机翼被通红的夕阳涂抹成了一片耀眼的金黄色,像古铜色的臂膀,刚毅、健壮。飞机时而向我的左边倾斜而飞,时而又回到了与海平面平行的水平线上,在无垠的天宇之间,犹如一支高傲的雄鹰振臂翱翔。坐于其上,我们也被带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雄壮与自信中。

我或许是有些恐高,或许是因为从未见过飞这么久还未曾跨越过去的海,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没着没落,像是踩在了玻璃栈道上,心里一阵阵的酥软无力。

当飞机飞越琼州海峡,我想海南岛的美丽或许也来自它漂泊的孤独吧。与无限广阔的天空、浩渺无边的大海为伴,是为了隔绝尘世的喧闹,安放内心的孤独与自由吧!

对于我来说,海南不仅仅是一个地理名词,还是一个遥远的梦,这个梦的前边要加上一个“永恒”。当我面对大海的时候,才懂得了曹操的《观沧海》的意味深长:“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如果说走进一座城市就是打开一本书,那么吸引我跨越千里虔诚地来“拜读”三亚这本书的理由有两个,一是来看海,二是想离苏轼灵魂深处的古儋州更近一点。

清晨,我迎着日出的方向走在沙滩上,只有我独享这一片海,看太阳慢慢地爬上海面,吸吮着椰岛上微咸的清凉,聆听着刚刚睡醒的海浪低吟浅唱……走走停停,时而面向大海感受风的来向,时而停下脚步回看被海水冲刷得浅浅的足印,时而抓一把沙投向拍打到腿上的浪花,时而捡拾着被冲上岸来的小海螺……日出,朝霞,大海,浪花,如果说三亚是被上帝宠坏了的地方,那清晨的我,就是被三亚湾这一片海宠坏了的,无所事事的远游人。真想就这样一辈子,片刻不离地守着这片海。

白天,天空没有遮拦,太阳是朗照的,连一层薄薄的纱都没有,我就不出门了,坐在阳台上看海发呆。这里听不到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和人来人往的喧闹,安静得让人无所适从,我呆呆地看海,遥想千年前的这片海,想象千年前海上的古月和千年前来到此处的人。不禁感叹“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千年前,这里是一个流放贬谪官员的荒蛮之地,是它的荒凉成就了苏轼,还是苏轼这样一位豁达乐观的人给这个孤岛输入了更加迷人的文化血液呢?

每一个城市的气质都不是一朝一夕间铸就的,它来自悠远的人文历史的积淀。这里虽不是古儋州,但我依然想到了苏轼。一生的颠沛流离,在漫漫的人生苦旅中,他如一艘没有系好的小船,在大风大浪里漂泊不定。当他离开儋州时,心灵已经是寂静无物了,再也不会为任何事情所累,财富功名都如浮云。所以他为自己描绘了这样一幅心图:“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人生最苦难的三个地方,他却认为是成就他的地方,且把苦难当作人生的淬炼,把每一次经历都当作是人生最出彩的旅行。在这个风景奇崛的岛上,他见到了从没见过的景物,结交了之前从不可能结交的友人,体味了之前不可能体味的风物,也感受了从未预料过的人生况味。真可谓“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真是一个有着大海般宽阔襟怀且豁达乐观的真男人!

苏轼离开儋州时,黎族父老携酒相送,执手泣涕,苏轼遂在《别海南黎民表》中写下了别离之苦。“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平生生死梦,三者无劣优。知君不再见,欲去且少留。”海南岛寄托了苏轼的一段美好“鄉愁”,也展现出了他“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赤子之心和家国情怀。

太阳下山前那一段匆匆的时光是我最为迷恋的。云在海面上任性地翻滚着,像一群刚放学的孩子那样调皮,一会儿聚到了海的东面,一会儿又跑到了海的西面,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远也不是,近也不是,好不热闹!待到太阳快要落进大海前,云拉起了手,纵使怎样厚的云,都包不住那一片炽热的燃烧。没有什么词可以取代,只有“燃烧”!尽情地燃烧。偶尔也有海鸟、飞机朝着火红的方向扑飞而去,那一幕甚为雄壮。

那一团团热烈的“火焰”将海染成了一片辉煌的金色。这颜色奢华,豪壮。就连我眼里噙的,也一定是一汪金色的昂贵的泪。这是一天之中云与海最近的距离,也是我与天,我与这片海最近的距离。

当飞机再次冲向云霄,载着我的梦回程时,那一首《Star Island》连同着我对那一片海的记忆一同流淌进了心底,回望那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海和岛屿,我想它们也与我一同飞走了,住进了我的心里、梦里,待我用思念来一遍遍冲刷它们吧!

江洋:爱好文字和旅游,作品见于多家报刊。

编辑 木木 69137296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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