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藤》：奇幻剧的网络化叙事探索

刘 镒

（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研究院,北京 100000）

奇幻剧《司藤》于2021年3月8日在优酷、爱奇艺和腾讯视频平台首播，一经播出就频繁登上热搜，形成了较高的话题度和关注度。截止到2021年4月12日，该剧在豆瓣词条上已经有16万余人进行评价。该剧播出后，粉丝对剧中主演的追捧和制片方的市场营销策略使得这部剧的热度持续升高，剧集呈现出网络化的叙事探索。

一、网络奇幻文学的剧作基础

该IP剧改编自晋江文学城小说《司藤》，原著作者尾鱼是知名网文作家。IP即Intellectual Property，作为法律所属概念，它的意义为知识产权。但这一概念是一个开放的体系，可以是文学或艺术领域内来自知识活动的权利，也可以是演出、录音制品和广播节目的权利等。随着网络和新媒体的合力影响，在此语境下IP更多地指向了适合改编开发的影视文学或游戏动漫作品等，由此衍生而来的IP剧则是指“在有一定粉丝数量的国产原创网络小说、游戏、动漫等基础上创作改编而成的影视剧”。截止到2021年4月12日，该剧在豆瓣上的评分达7.6分，评价指数（1-5星）最高为4星（44.8%），其次是3星（29.3%）和5星（20.1%）；作者尾鱼出版的原著《司藤》在豆瓣上的评分已达8.2分，评价指数最高为5星（43.6%），其次是4星（43.0%）和3星（12.3%）。随着评价人数的累积，该剧整体的豆瓣评分有逐渐下降的趋势，而原著波动不大。从以上数据也可以说明IP本身已然拥有一定的资本价值，暗含了上升空间，率先培养了一批狂热的受众。

由网络奇幻文学改编的进路，需要挑选IP时精准的目光，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网剧剧作的基本水准和开发潜力。然而聚焦在该剧的改编效果上，呈现出两极分化的讨论场。一方面有原著粉认为剧本基本还原了原著的重要情节，在叙事结构上无功无过；另一方面原著粉认为叙事文化和人物氛围偏离原著，原有的叙事节奏被打乱，产生严重的逻辑错误。比如司藤需要秦放帮忙完成五件事，剧情进展越来越缓慢，但司藤了解现代社会的进度在逻辑上不断超速，多数时候的言语行为更倾向于被网络塑造了生活形态的人群。关于司藤有分体这一个重要情节的展开也较为生硬突兀，剧本对节奏的掌控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剧中角色和观众的“合谋”进度存在差异性，整部剧进行到第十集的进度时，秦放突然智商在线，推理判断出司藤有分体，然而如此重要的身世背景是通过人物台词而非剧作设计展开包袱。最后三集和番外的内容也更多是在做观众的情感补偿，弥补结尾处理的苍白，有意增加叙事的线索。该剧对原著的改编整体上偏向保守，但也由于想要坐享原著粉受众的天然优势，剧作水准表现得并不尽如人意。

二、作为奇幻类型的网络表达

随着奇幻类型叙事趋于稳定，市场奇幻剧开始融合更多新奇的元素。《司藤》作为一部奇幻剧，融合了穿越、悬疑、爱情等叙事手段。穿越元素介入中国电视剧的创作由来已久，从《穿越时空的爱恋》《宫锁心玉》《步步惊心》到《唐砖》《想见你》《庆余年》《传闻中的陈芊芊》《赘婿》等，该类型元素推动的叙事手法和美学特征也逐渐走向成熟，“穿越文化”“穿越年”在当时形成了大众文化现象。在此类型剧中，穿越者大多数只有一个，时间方向上绝大多数都是由现代穿越到古代即“今穿古”。在《司藤》里，发展样态产生变化，“穿越”者不只有一个，时间方向也与常规相异，是由古代“穿越”到现代即“古穿今”，且异于以往穿越的意义，更像是为了悲剧宿命而不停回溯。由于近几年审查制度对于穿越剧的政策收紧，通过剧作本身的奇幻感发挥穿越元素在思想文化和价值观念的引导作用是此剧的创新之处。为了更加贴近故事本身设置的时代背景，“该剧以荧幕作为观看异世界的窗口，即通过影像品质的高精度呈现和配乐、服饰、化妆、道具等多个环节，令故事涉及的自然人文、家族世系和城邦文明等历史元素并入统一的展演体系中。”《司藤》全剧的服化造型饱受称赞，旗袍极为考究，甚至有网友说剧名应该为“司藤的衣柜”，可见该剧在试图提高人物气质和时代风貌的匹配度上较为成功。

作为一部融合多种叙事手段的奇幻剧，该剧进行了网络化的表达，加深了与观众之间的亲近性、共情性和互动性，观众容易对此产生审美移情。司藤于1939年被白英所灭，又在2020年被秦放唤醒获得重生，这一时间上的设定创造了跨时代对话的场域，重构过去对于现代生活的想象。司藤由民国时的苅族身份转变为现代社会的“他者”身份，由于语词系统和逻辑思维的差异所形成的反差对话符合目标受众的思维习惯和生活常态。司藤刚被唤醒后，要求做秦放的主人，并要求秦放对她使用敬语。随着对现代生活的适应，司藤开始尝试一系列现代行为：操作遥控器、抓娃娃、看电影、和秦放拿外卖等等，尤其是司藤和颜福瑞坐绿皮火车去达那，绿皮火车上“啤酒饮料气泡水，花生瓜子火腿肠，脚收一收”的吆喝声以及乘客讨论口红色号的桥段让观众产生极强的代入感。生活化与奇观化结合，口语化和书面化结合，增强了该奇幻剧的传播效果。尽管司藤主观上想要了解现代社会，但文化认同的缺失导致她有诸多不适。比如对现代服饰的接受度低，只喜欢穿旗袍和高跟鞋，这其中暗含着对特定文化或文化群体没有归属感的文化意义。相比于司藤，秦放清楚现代社会生活的逻辑，熟练使用“不明觉厉、文艺小清新、开挂”等网络流行语，符合部分群体追求网生内容的话语趋向，观众容易建立对角色的认同感，和秦放作为共同的文化群体进行互动。

三、具有网感思维的人物设定

“具有网感的主要受众群体是互联网环境中成长的青年人，所以影视剧等要研究并遵循青年人的思维和欣赏习惯。”该剧的人物主要设置为苅族和悬师两大阵营，通过两大阵营的对峙或和解推动剧情。第一阵营为苅族，比如司藤、白英、秦放、沈银灯、孔菁华、西竹等。苅族是该剧的一个特殊设定，它们是外星飞船中所携带的外星生命基因与地球上一些植物融合之后产生的异物，原住先民把被异变的植物统称为苅族。经过长年累月的进化，苅族渐渐拥有了类似于人类的自主意识和行为能力。司藤于1910年异变于西南，本为擎天树旁白藤一根，乃苅族之产物。在丘山的记录中，司藤有毒、善绞、性狠辣，同类相杀，风头一时无两，逢敌从无败绩。但在该剧中，弱化了她原著中阴气沉沉又妖气的设定，除了身世自带的奇幻色彩和遇事霸气沉稳的作风，还有些稚气可爱、冰雪聪明。比如对现代社会感到新奇，用孩子气的手段制裁瓦房，通过看电视迅速了解现代社会等。以苅族的身份突然转变为“他者”来到现代，司藤面临着身份认同的危机，而拥有一种身份是必要的选择，因此剧中司藤去办理身份证就是对于身份认同的一种呼应。情感认同决定着身份认同，司藤在是否要与白英合体之事上，因为秦放而摇摆不定，游移是要回到密林间还是在这人间道继续走一回，从而延缓了合体的预期计划。“认同是人们意义与经验的来源”，司藤正是在与秦放的确认中建构着自己的身份认同。白英是司藤的分体，由于遭遇心爱之人邵琰宽的欺骗伤害，从此性情大变，变得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当白英和司藤针锋相对到无路可走的时候，粗暴地进行了悍然分体，双生花的身份设定呈现出对抗的结构关系。秦放的半苅族身份随着剧情的发展慢慢揭开，他本是擎天树后人，在现代生活里是一个拥有“钞能力”的建筑设计师。在关山万里践诺恩情之日，坠落苍城山崖，随之唤醒司藤。但秦放的设定太过于完美，缺少现实性。沈银灯起初冒充悬剑洞后人，其实也是苅族，剧中赤伞即沈银灯。因该剧选取云南等地为实景拍摄地，不少具有网感的受众参与讨论，联系热搜词条把赤伞解读为“致幻的云南蘑菇”。孔菁华身为苅族，在现代生活中扮演着单身母亲的角色，控制欲强、情绪波动大且有暴力倾向，一心想要把养女培养成谦虚有礼、高洁正直的有用之才。西竹是孔菁华领养的女儿，也是司藤强行异变的分身，成熟聪明、有自己的想法。苅族这一群体在本剧中除了主角有光环外，其余角色大多数都较为负面，塑造手法单一。

第二阵营为悬师，比如丘山、苍鸿、颜福瑞、王乾坤、白金、潘祈年等。悬师是该剧的另一个特殊设定，把消灭苅族当作自己的使命。比如丘山，作为悬师一心想要加入悬门正宗，但他心高气傲、出身低微，想要利用苅族的能力来加入正宗，最终含恨失败。丘山在现代社会中以单志刚的身份存在着，是秦放的挚友，心思缜密、有商业头脑。丘山本应是该剧一个重要角色，但塑造单薄，更像是父权秩序的牺牲品。随着悬门的衰微，一些弟子并无习得悬门技艺，从事着各行各业。颜福瑞一心做串串香，幽默憨厚、仗义大度、有爱心和责任心，是本剧人物塑造最为成功的配角；王乾坤虽是李正元太师徒弟，但他认为苅族和悬门之事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是一个信奉科学、胆小怕事的年轻人；白金是栏目主播，思辨极佳，但也隐藏着一小部分悬门技艺；而潘祈年只是一位普通的房产中介。悬门弟子在本剧中以颜福瑞大篇幅展现、其他均为群像刻画的手段出现，颠覆了观众对“神仙打架”的传统想象，更加具有生活化。比如他们用油条当接头暗号，一起喝奶茶等等，这些行为与他们出身悬门的神秘身份形成反差。

目前该剧已经完结，对于剧情漏洞和结局烂尾的讨论较多，高开低走的评分证明了用主演颜值收买观众并不是长久之计，剧集本身的艺术水准还有值得讨论的空间。在互联网形塑网络剧生态圈的背景下，网络剧应坚守内容质量为先的文艺标准，一味地以点击量和话题度衡量作品的成败不应该是网络剧创作的艺术标准。

注释：

①李轩.破壁与重构:论奇幻类型电视剧的叙事文化[J].当代电视,2020(03):90-93.

②梁颐,唐远清.从网感谈IP改编影视剧的受众心理[J].电视研究,2019(11):87-88.

③[美]曼纽尔·卡斯特.认同的力量[M].曹荣湘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