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婚托撞上海归情痴：老妈的“致富经”玩脱了

罗小菜

赵慧文从国企工会主席职位上退下来后，想继续发挥余热，开了家婚介所。然而，创业不易，赵慧文为了挽救尊严，拉女儿余莉莉帮她当起了托儿……

仗义：替母挽尊也“替天行道”

赵慧文是河北省沧州市人，退休前，是沧州市一家国有棉纺厂的工会主席。在职期间，她策划组织了很多活动，也帮厂里不少单身男女找到了对象。赵慧文的能干，深入人心。

2017年年初，赵慧文退休。前几年，为给丈夫治病，她花光了积蓄，最后他还是走了。如今退休了，她决定创业，既实现自我价值，也赚点儿钱养老，给女儿余莉莉减轻负担。2017年春节后，她在沧州市区租了个门面，开了家婚介所。起初，赵慧文确实挣到了钱。前同事们纷纷夸她能干。可好景不长，婚介所没有招募到条件特别好的女会员撑场面，无法引流。另一方面，很多男会员很挑剔，难伺候。婚介所快入不敷出了。

2018年5月初，棉纺厂的同事李丽君来找赵慧文，正巧撞上男会员踹门要退费。被前同事撞破窘境，赵慧文脸上挂不住。李丽君离开时，感叹道：“赵姐，你以前是多能干的人啊……”

赵慧文正唏嘘时，那个踹门的男会员又来了。这个会员35岁，外形和条件都很普通，却要求女方工作稳定长得漂亮不能有弟弟。赵慧文前后给他介绍了十几个，他都不满意，闹着要退费。

正不知如何打发这个“麻烦精”时，女儿余莉莉来了。余莉莉时年23岁，在沧州一家医院当护士，即将跟在另一家医院当医生的男友王志和结婚。那天，她一袭绿裙，仙气飘飘，男会员看得眼睛都直了。余莉莉见有人在，就默默坐到一边刷手机。男会员以为她是女会员，便没再提退费的事，立即离开了。不久后，他几次打来电话，死活要约余莉莉。

赵慧文让女儿帮她一把，余莉莉觉得太荒唐，但经不住母親软磨硬泡，只好硬着头皮赴约。她一出马，对方被拒绝了也没闹着要退费，还多续了一年费用。灭火效果良好，赵慧文喜出望外。

2018年6月的一天，王志和开车撞了人，要赔对方5万元。他月薪不低，但跟余莉莉一样是个月光族，加上要还房贷，又刚办完婚礼，手里没存款。余莉莉去找母亲借钱。赵慧文的钱都投到婚介所了，手上没那么多。正发愁时，旁边婚介所的老板来串门，看了眼余莉莉，说：“姑娘，你自己就是生财之道呢。据我所知，高素质的婚托一年能挣二十来万，有的能挣50万，还是边玩边把钱挣了。”

创业上瘾的赵慧文心潮澎湃，劝女儿过来给她当婚托。余莉莉知道母亲要强，看她一个人撑得辛苦，有些于心不忍，同意再帮她一阵。

亲母女也要明算账，赵慧文跟女儿讲好，跟相亲男见一面提成200元。余莉莉上岗第一天，1400元到手。她试着跟相亲男约会几次再分手，大牌礼物又到手了。余莉莉越来越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

有一次，余莉莉拒绝丈夫出游的邀约，跑去当托儿，结果被王志和撞了个正着。王志和打了那个男人，回家又把余莉莉打了。见那个被打的人不依不饶，怕事情被捅破，赵慧文赶紧退钱了事。

事后，余莉莉内心起了波澜。这几次当托儿见的男人，有几个比丈夫条件好，人家都围绕着她转，可王志和呢，脾气不好，还爱动手，而且，她去当婚托赚外快也是为了帮他还债。余莉莉很委屈。婚介所好不容易起死回生，赵慧文挽回了自尊，也不甘心就此放弃。母女俩决定精诚合作。工作之余，余莉莉开始研究心理暗示技巧、社交礼仪和话术。赵慧文研究知名婚介和社交App的运营模式。一番研究下来，母女俩决定将单次见面费用提高到会员费的1/3，只要和三个对象相亲，全年会费不退。女性会员条件好，容貌佳，可免会员费。她们还策划了午夜沙龙、周末旅行等各种活动。很快，婚介所的业绩上来了。

2018年8月，赵慧文办公室的空调坏了，修空调的师傅看到余莉莉，问：“你们城里这么漂亮的姑娘，结婚要多少彩礼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慧文想在前同事和朋友圈子里多刷些存在感，便设计了一个“坑人”的方案——收彩礼。跟余莉莉相亲，男方需提前出一部分彩礼放在婚介所并签协议：婚事成了，彩礼交给女方;婚事不成，彩礼不退。见面几次后，余莉莉就想办法拒绝对方以赚取彩礼。若遇上闹事讨要彩礼的，就爽快退钱息事宁人。

意外的是，只要见到余莉莉，好多男人都同意给彩礼，签协议。赵慧文开始包装女儿，根据相亲对象的条件来设置女儿的身份。余莉莉工作日是打工人，节假日就是玛丽苏女主，好不享受。

遇到追得急的，赵慧文和余莉莉里应外合，要房要车要存款，逼退男会员。这些男人，基本上都会自认配不上余莉莉，愿意为了女神放弃彩礼。偶尔遇到脾气差的，赵慧文就利落地退钱，息事宁人。

婚介所开得红火，女儿也还清了欠债。多次操作下来，母女俩自认为抽身自如，万无一失。而且，她们觉得，帮一些男会员认清自我，也不是坏事。

走心：一个婚托的自我修养

就在此时，余莉莉的婆婆搬进了她家，专门催她生孩子。婆婆强势，什么都要管。余莉莉觉得继续当托儿不方便，也越界了。而且，她见的相亲男中，也有老实人，哄骗他们，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赵慧文决定另寻条件好的女孩。可找来找去，总觉得陌生人不贴心，更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财富密码”。没了余莉莉，赵慧文的事业又一落千丈。

2018年底，婚介所来了个海归男。男子叫陈冉，是沧州周边人士，32岁，归国后在沧州一所高校任教。他打算定居沧州，希望能找一位工作稳定的本地女子结婚。陈冉登记了个人信息，月薪6000元，无房，有辆代步车。赵慧文给他匹配了几个女孩，陈冉见了，不太满意。翻阅资料时，他看到了余莉莉的照片和信息，一见倾心。赵慧文心里嘀咕，陈冉相貌平平，没房没钱，找对象条件还高，怕惹麻烦，就找借口推托了。

2019年的一天，余莉莉捂着一只眼睛冲进赵慧文的办公室，哭着喊道：“我再也不回那个家了……”赵慧文一看，女儿的眼眶乌青。一问才知道，婆婆在她卧室翻出了避孕药，一大早就拿这件事数落她，也不听解释。余莉莉一气之下跟婆婆吵起来了。王志和不问缘由，动手打了她。赵慧文心疼女儿，劝她先搬回家休养。这时候，陈冉来了。余莉莉赶紧捂着眼睛，尴尬地解释自己不小心撞伤了，顺嘴说了一句：“最近真倒霉。”陈冉接道：“今天是世界气象日，从今以后，你一定能朝晖夕阴，气象万千。”余莉莉愣住了，见了不少人，还真没遇到过幽默又得体的。他打量了下陈冉，其貌不扬，但气质不错。她在娘家待了两天，丈夫没道歉，也没来接她，她心情不好。反正闲着也没事，余莉莉决定再帮老妈一把，约见了陈冉。

陈冉的工作不用坐班，平时也比较清闲。他穿着朴素，但出手大方，第一次见面去的高档餐厅，还给她买了条名牌连衣裙。两个人谈天说地，吃吃逛逛。余莉莉跟王志和恋爱时都没这么轻松愉快。

情人节这天，余莉莉没等来老公的只言片语，正抱着手机落泪时，陈冉发来了邀约。她赌气和他出去了。没想到，陈冉带她去了游乐园，还和她说了句土味情话：“我邀请你到我的心里游玩一番。”她跟王志和恋爱时，不仅没有浪漫约会，还时常因为她是个小护士，觉得高攀了他。王志和又急着结婚，她都没感受到恋爱的甜蜜，也没深入了解对方，就匆忙嫁了。其实，在她接触的相亲男人里，真的有些比王志和不知道强多少，她不由得鼻子一酸。

很长一段日子，余莉莉每天盯着手机等丈夫的信息，次次等次次空。赵慧文对女婿颇有微词，自己是做婚介的，女儿却没嫁对人，赵慧文很恼火。

有一天，余莉莉下班路上崴了脚，动不了。她坐在路边发了条朋友圈：“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走路都崴脚。”原本她是期待丈夫看到了主动联系她。谁知道，她等来的是陈冉。

陈冉背起余莉莉就走，余莉莉被陈冉感动了。慢慢地，余莉莉越来越爱跟陈冉聊天。赵慧文发现女儿有些不对劲，提醒她别走心了。余莉莉向母亲保证，她是在做业务。余莉莉跟陈冉越走越近，有时甚至会幻想跟他在一起的画面。跟陈冉“恋爱”快两个月时，余莉莉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瞬间清醒过来，陈冉再好，游戏也该结束了。然而，余莉莉发现，她舍不得陈冉。余莉莉决定试探陈冉，若他不介意，她就离婚。

2019年4月的一天，余莉莉发微信给陈冉说：“一個女同事离婚了，男的来医院闹，说她怀的是前任的孩子，当众打了她。同事们都在议论，说娶这种女人很倒霉，你说呢？”陈冉说：“女孩有前任很正常，但怀了别人的孩子，就不能被原谅了。”

余莉莉认定陈冉不可能接受她。她跟母亲一商量，决定故技重施，逼退陈冉，她好全身而退。

叹息：赔了女儿又折了自己

赵慧文带话给陈冉，说余莉莉想结婚，但他没有房子，从现实考虑，还是分开比较好。陈冉急了，赶紧拿出了房产证，还是一套洋房。赵慧文母女被打得措手不及。陈冉还带余莉莉去看车，说她想买什么车都可以，底气十足。

余莉莉旁敲侧击询问陈冉家里的情况。陈冉告诉她，他很小时父母离婚了。他父亲离婚后跟小三结了婚，也没管他们母子。陈冉学习好，他父亲有意培养他，就出钱送他留学。他回国后，父亲中风瘫痪，那个女人离婚跑了，就回到了他们母子身边，那套洋房就是他送的。如今，老人身体恢复得不错，生意也算顺利。当初在婚介所隐瞒这些，是怕遇上只看条件不在意人的女孩。

余莉莉赶紧找母亲商量对策。赵慧文出主意，要么叫陈冉在房产证上加名字，要么就推说房子离上班的地方太远让他另外在市中心买房。陈冉毫不犹豫答应了。余莉莉崩溃，只好选择避而不见。

小半个月后，陈冉抱着999朵玫瑰出现在医院：“我担心你被人抢走，才急着要跟你结婚。我错了，我不逼你，咱们慢慢来！你不要躲着我……”

余莉莉突然发现，陈冉其实很精明。这样兴师动众到她单位来表白，就是想宣告他们的关系。她担心急于脱身会激怒他，只好先应付着再等机会。

3天后，陈冉说他在余莉莉单位附近买了套精装房，邀请她去看房子。余莉莉推托了几次，可下班时她发现陈冉车子就停在住院大楼前的停车场。余莉莉怕同事发现，赶紧上车跟陈冉走了。

那天，余莉莉跟陈冉进了屋，发现屋里已经摆好烛光晚餐和红酒。余莉莉勉强跟陈冉共进晚餐。饭毕，余莉莉要离开，陈冉一把抱起她往卧室里去。余莉莉情绪一激动，昏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陈冉不住地为自己的心急道歉。在一旁的护士埋怨道：“怀孕还喝酒？多危险啊。”

余莉莉脸色煞白。陈冉也愣住了，要余莉莉给个解释。情急之下，余莉莉谎称她值夜班时被领导强暴了。陈冉追问是谁，她就报了个风评不好的领导的名字。陈冉听了，沉默着离开了。余莉莉觉得，这次陈冉肯定会放手了。可第二天上午，陈冉冲到余莉莉的单位，将那个领导给打了。很快，警察来了。

事情已失控，余莉莉吓得六神无主。她没想到，陈冉会为了她不惜自毁前途。她无法承受这一切。赵慧文慌忙关了婚介所，跟女儿躲在家里想后招。

陈冉从派出所出来后，赶去婚介所，发现大门紧闭，人去楼空，余莉莉的电话也打不通。而婚介所门外，还有几个男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大家一聊，才发现，跟他们相亲的女人竟是同一个人！

其他人嚷嚷着去报警，陈冉却冷静地回忆余莉莉崴脚那天，他送她回家的路线，摸到了余莉莉家。

当时，余莉莉和赵慧文正在收拾，打算离开沧州。生性骄傲的陈冉，即便在看守所里也选择相信余莉莉，可他此时此刻看到的一切，狠狠打了他的脸，一腔真情喂了狗。激动之下，陈冉抓住余莉莉的肩膀拼命摇晃，羞愤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不信你没有对我动心……”余莉莉默默流泪。赵慧文担心地喊道：“她是个孕妇，你放开她。”说着，赵慧文冲上去想拽开陈冉，却被陈冉一把推开了。情急之下，赵慧文拿头去顶陈冉的胸部，没想到用力过猛，陈冉一个趔趄，从二楼楼梯摔了下去，当场死亡。赵慧文和余莉莉选择自首。2020年12月，这起涉及多人的案子，在沧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结。赵慧文因诈骗罪和过失杀人罪，被判刑11年，处罚金10万元。余莉莉因诈骗罪，由于社会危害性不大，且是孕妇，暂时监外执行。而王志和已与余莉莉分居，准备离婚。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编后]赵慧文醉心于创业以挽留退休前的光环，这本无可厚非。余莉莉渴望被爱，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当创业的激情和对爱的渴望凌驾于法律法规之上，破坏了公序良俗时，离悲剧发生也就不远了。

编辑/张亚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