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之际《诗经》学价值考论

2021-07-29 14:05张勇耀
中州学刊 2021年6期
关键词:王道诗经精神

张勇耀

摘 要:金元之际《诗经》学的传播接受可以从正史、作家文集、科考命题、笔记、杂剧等文本中加以考察。这一时期的《诗经》学对于“夫子删《诗》”、“三颂”顺序、朱熹《诗集传》在元初北方传播接受情况都有独特反映,也因处于易代之际而呈现出鲜明的实学特征和“王道”精神,并影响到了这一时期的诗學思想。考察这一时期《诗经》学的独特价值,对于加强《诗经》学研究的薄弱环节、构建相对完整的《诗经》学研究体系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金元之际;《诗经》学;夫子删诗;“王道”精神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21)06-0139-08

由于传世文献较少,金元之际的《诗经》学一直未引起充分关注。即如断代研究,金代《诗经》学几乎不被提及,元代《诗经》学的研究范围则多为南宋入元之后的南方《诗经》学。事实上,金代学术上承北宋,经学在河南、河北、河东、山东等北宋故地都有很深的根基和渊源。同时,由于《诗经》横跨经学与诗学两大领域,因而具有更为深广的接受性,可以说没有一个文人不对《诗经》烂熟于心。如郝经在《朱文公诗传序》中所说:“《诗》之为义,根于天道,著于人心,膏于肌肤,藏于骨髓。”①《诗经》是士人精神构成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宋、金分治后,金代《诗经》学沿着北宋路径发展,并因北方多民族的融汇而呈现出与南宋《诗经》学全然不同的样貌;金元之际的战争破坏和文明断裂的危机,又使北方《诗经》学呈现出鲜明的实学特征。金亡之后,幸存文士许衡、姚枢、王磐等人自觉以传承斯文命脉为己任,精研学术,讲学传道,他们以及在他们影响下成长起来的郝经、王恽等人,后来也成为元初制度与文化重建的重要力量,金代百余年学术的积淀也因此由山林重返庙堂。而随着朱熹《诗集传》传入北方,南北《诗经》学开始出现一定程度的融汇,是这一时期《诗经》学研究中的亮点之一。我们不妨以此为切入点,考察这一时期《诗经》学的文本形态、经学价值、时代特征及其在《诗经》学史上的独特位置。

一、文本考察的多种形态与文献价值

金代《诗经》学传世文献极少,检商务印书馆1958年出版的《辽金元艺文志》与中华书局2014年出版的薛瑞兆《金代艺文叙录》,除综合的“五经”类外,金代《诗经》学没有专门的著述流传。相较而言,元代《诗经》学著述数量还算可观,据中华书局2002年出版的刘毓庆《历代诗经著述考》统计共有77种,但籍贯属于北方、时间属于金元之际的只有一种,即王恽的《商鲁颂次序叙说》。作为研究元代《诗经》学的专门著作,崔志博《元代〈诗经〉学研究》考证出元代包括“专门著述”“单篇论述”“包含在其他著作中的《诗经》研究”“《诗话》中的《诗经》论述”在内的《诗经》学著述共143种,可谓搜罗备至,其中属于金元之际北方的《诗经》学著述增加到了7种,包括李简《诗学备忘》(佚),王恽《商鲁颂次序叙说》《黄鸟三良说》,郝经《五经论·诗》《朱文公诗传序》,许衡《与耶律惟重》,姚枢等人《五经要语》(佚)②。这是金元之际《诗经》学研究的重大进展,虽然作者对这部分内容未予充分论述,但无疑为我们提供了思路。沿着这一思路,我们不妨从以下几种文本形态中,对这一时期《诗经》学接受传播情况加以考察。

一是《金史》《元史》及元好问《中州集》《遗山集》等文献中著录的《诗经》学影响情况。考察《金史》可知,金代海陵王、世宗、章宗等都喜欢儒家经典,海陵王天德三年(1151),国子监印定《毛郑诗经》,世宗大定二十三年(1183)又诏译五经四书为女真文字。金代科举考试规定在“五经三史”内出题,《诗经》以毛苌注、郑玄笺为基准,天眷二年(1139)会试题“君子能尽人之情赋”即出自《诗经·采薇》“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句《毛传》:“君子能尽人之情,故人忘其死。”贞元二年(1154)御试题“王业艰难赋”出自《毛序》:“《七月》,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也。”大定十三年(1173)御试赋题“周德莫若文王”出自《毛序》:“《皇矣》,美周也,天监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德莫若文王”③。帝王的重视和科举的推动,使《诗经》在金代有着深广而普遍的接受史,而这也正是元初北方《诗经》学的渊源所在。

金亡后,较早进入蒙元政权的耶律楚材注重保存金代文献,于蒙古太宗八年(1236)奏请“立编修所于燕京,经籍所于平阳,编集经史”④,平阳刻书即有《毛诗注疏》。随着许衡、姚枢、窦默等文士相继出仕,《诗经》学也逐渐回到庙堂,至元三年(1266),姚枢、窦默、王鹗、杨果、商挺等前金老臣同纂《五经要语》凡二十八类进献⑤。这些努力也使元朝统治者能够重视五经的作用,至元五年(1268),忽必烈“敕从臣秃忽思等录《毛诗》《孟子》《论语》”⑥。五经中蕴含的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对统治者形成了濡染,在元初的文化重建中发挥了积极作用。至元三十年(1293),许衡的学生不忽木因“有星孛于帝座”而被忽必烈连夜召入禁中,“问所以销天变之道”,不忽木引《诗经》中的“敬天之怒”和《毛序》中的“遇灾而惧”以对,说“三代圣王,克谨天戒,鲜不有终”,又诵汉文帝的《日食求言诏》。忽必烈悚然曰:“此言深合朕意,可复诵之。”⑦蒙古族士人对《诗经》传注的援引,可以很好地说明元初《诗经》学的接受传播情况。

二是学人文士的经解类、经论类著述,以及杂著、书信、诗序等文本,这是考察金元之际《诗经》学的主要领域。崔志博所列郝经的《五经论·诗》属于经论类,王恽的《商鲁颂次序叙说》《黄鸟三良说》属于杂著类,许衡的《与耶律惟重》是书信,郝经《朱文公诗传序》是书序。还可以沿着这一思路继续增补,如许衡的《大学直解》《中庸直解》中对《大学》《中庸》中所引的《诗经》语句多有解读且呈现出鲜明的时代特点;王若虚的《五经辨惑》《论语辨惑》《孟子辨惑》中都有辨说《诗经》的内容,涉及对《诗经》学一些基本问题的探讨;此外元好问《陶然集诗序》《杨叔能小亨集引》,郝经《辨微论·经史》《一王雅序》《与撖彦举论诗书》,刘因《叙学》等文都有对《诗经》的相关论述。

这些文本中往往会提出一些有价值的命题或包含重要信息。如郝经《朱文公诗传序》涉及《诗经》学史上一个重要的关节点问题:朱熹的《诗集传》何时传入北方?据郝《序》可知,到蒙古宪宗二年(1252)前后,朱熹《诗集传》才在北方首次刊刻,“是书行于江汉之间久矣,而北方之学者未之闻也”⑧。此前朱熹的其他著作已随着金末交聘和南北戰争陆续北传,元好问正大三年(1226)所作《良佐镜铭》写到完颜彝“读新安朱氏《小学》,以为治心之要”⑨,则《小学》传入北方在此年之前。王若虚“辨惑”诸书中多次引用《四书章句集注》和《语孟集义》,此二书传入北方也在金亡前后。金亡次年(1235),姚枢从宋人俘虏中救出学者赵复,赵复在北方讲学,主要就是讲程朱理学;蒙古太宗十二年(1240),许衡从姚枢处手录程颐《易传》和朱熹《论孟集注》《中庸大学章句》《或问》《小学》等书而还(耶律有尚《许鲁斋考岁略》);乃马真后四年(1245),蒙古将领察罕和张柔攻掠南宋治下的淮西,朱熹《通鉴纲目》作为战利品被带回北方。而《诗集传》传入北方却比其他著作晚很多年。

三是金元之际的笔记类文本。李治(一作李冶)金亡后沉浸学问,“经为通儒,文为名家”⑩,所著《敬斋古今黈》中论《诗经》的数十条多有创见。如他提出《诗经》“难读”,是因为“音、释参糅”,毛、郑两家只能舍一取一,不可兼顾,否则会“前后鉏铻,无所统纪,而义益暗”B11。李治对郑玄笺、孔颖达疏多有不认同之处,如他对郑玄“国史采众诗时,明其好恶,令瞽矇歌之”之说提出质疑:“令瞽矇歌时,先已有其声耶?悉使之创其声耶?”B12并进一步提出《诗》的去取和改声问题。对于《毛序》中“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句,郑笺“诗无作主,皆国史主之,令可歌,故读称国史”,孔疏“凡人苟能制作文章,亦可谓之为史,不必要作史官”,李治表示不能认同,他认为史官去取的关键在于能“洞达作者之旨”B13。李治对于“六义”中的“比”和“兴”也提出了独到见解,他反对以比为刺、以兴为美之说,认为孔颖达“美刺俱有比兴”的说法虽然合理,但美刺并不专以善恶而言。他还提出“兴”字有两读,读去声时则为兴起之情,读平声时只为兴起己意B14,从声训角度对“兴”作了细微辨识。他赞同“四始”为国风、大小雅及三颂和郑玄“始者,王道兴衰之所由”之说,对《诗纬·泛历枢》中水始、木始、火始、金始之说加以驳斥,认为是“图谶家语”;对于郑玄以人事解“四始”却在《六艺论》中引《春秋纬·演孔图》的矛盾做法表示难以理解B15。此外,他也考证《无羊》《采苓》等篇的传注之误,修正前人之说,对经义有所发明。

四是金元杂剧。这是这一时期《诗经》学文本形态中非常独特的一种。金元之际的剧作家大多具有深厚的经学背景,在科举中断的时代,剧中金朝故地河南、山东书生却多“自幼业儒,颇看《诗》《书》”B16。剧作家的学术背景和对《诗经》元典及其注疏的理解,往往会通过剧中人物之口得以呈现。如金末太医院户关汉卿,在其杂剧《山神庙裴度还带》中借人物之口说:“《毛诗》云:‘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焉敢忘恩人之大德也。”B17引诗出自《卫风·木瓜》,原诗作“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毛诗序·木瓜》云:“《木瓜》,美齐桓公也。……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B18关汉卿所用正是《毛序》之意。又如女真剧作家石君宝(1192—1276),本姓石盏,金亡时42岁,他的剧作中多有金代学术与生活的印迹。在《鲁大夫秋胡戏妻》中,他借人物之口说:“曾把《毛诗》来讲论,那《关雎》为首正人伦,因此上儿求了媳妇,女聘了郎村。”B19《毛诗序·关雎》云:“《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B20石君宝所引的这段话用的正是《毛序》“《关雎》厚人伦”之意。金元杂剧中此类事例不胜枚举。

由于金元两代非汉族政权的性质以及战后重建文明秩序的需要,《易》《礼》《春秋》等比《诗经》具有更为经世治用的特点,因而整个金代直至元初《诗经》学都不够发达。即如中统年间仕至中书省右三部侍郎的唐山人李简,只有《学易记》传世,《诗学备忘》未能保存下来。但扩大范围,这一时期《诗经》学的相关情况还是能够得到一定的考察。

二、聚讼问题的独到见解与经学价值

金元之际的《诗经》学是《诗经》学史上的重要一环,这一时期的士人对于《诗经》有他们独到的认识,对历史上一些争讼已久的问题也有独特的看法。将之与北宋《诗经》学、元中后期《诗经》学以及同一时期的南宋《诗经》学加以比对,我们就能判断它在学术史上所处的位置以及在《诗经》学传播接受中的可贵价值。从经学价值的角度考察,这一时期的《诗经》学在以下几个问题上有着独特思考。

1.“夫子删《诗》”问题

孔子是否删过《诗》,是《诗经》学史上的著名公案。唐代孔颖达对司马迁《史记》中的“夫子删《诗》”之说产生怀疑,宋儒则坚持夫子没有删《诗》,因为如果删过,一定不会留下那么一批“淫诗”,这场争讼到清代达到极盛。近代夏传才先生总结千年争讼,认为孔子只是删除重复芜杂的篇章,“按原来的编次和规模,整理出一个比较完善的版本来”B21,观点较为折中。刘毓庆先生《〈诗〉的编定及其文化使命》一文,从西汉总集编纂的相关背景、孔子编《诗》的文化使命等角度,认为“对于孔子编《诗》说,在没有新的材料出现之前,我们认为还是要尊司马迁的记载”B22。近年来争讼仍在继续,尤其以清华简《周公之琴舞》为中心,引发了系列讨论。那么金元之际的学者如何认识这一问题?元好问在为友人杨鹏所作的《陶然集诗序》中云:

自“匪我愆期,子无良媒”“自伯之东,首如飞蓬”“爱而不见,搔首踟蹰”“既见复关,载笑载言”之什观之,皆以小夫贱妇,满心而发,肆口而成,见取于采诗之官,而圣人删《诗》亦不敢尽废。B23

元好问本意是谈诗歌创作,由先秦诗风与当下诗风的对比,说明诗变与世变的密切关系。他认为秦以前民俗淳厚,去先王之泽未远,所以那些小夫贱妇“满心而发,肆口而成”也不害为合理,采诗官采取后,即便圣人删《诗》,也不会删去这些内容。对于这段文字的经学价值,当代学者已有论述,认为一是元好问“认可男女真情的客观存在,时加揄扬,表现出与理学家(主要是朱熹等人“淫诗”之说)迥然不同的道德判断”,二是“认定‘夫子删《诗》之事”B24。当然元好问算不得经学家,本意也不在谈经学,但他对删《诗》和“吟咏性情”的看法,在金元之际的北方应该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与元好问相比,郝经更具有学者的性质。他的学术渊源,一方面得自北宋程颢兴学泽州的流风余韵和家学熏陶,另一方面又受到宋儒赵复的指授。《宋元学案》将他列入《江汉学案》体系。郝经在《一王雅序》中说,六经皆史,“圣人皆因其国史之旧而加修之,为之删定笔削,创法立制”B25,可知郝经也认可“夫子删《诗》”。他在《与撖彦举论诗书》中谈到《诗经》时又说:“观圣人之所删定,至于今而不亡,《诗》之所以为《诗》,所以歌咏性情者,只见《三百篇》尔。”B26与元好问的观点如出一辙。

2.《商》《鲁》《周》“三颂”的顺序问题

王恽与郝经同属入元第二代文士,金亡时八岁,父亲王天铎金末为户部主事,著有《易学集说》(一作《王氏易纂》)。王恽青年时期跟随王磐、姚枢等人学习,后又受到杨奂、元好问等人指授,是第二代文士中的中坚人物。他的《商鲁颂次序叙说》来源于两位学生的问题:“《鲁》继《周颂》,《商》次《鲁颂》之后,何居?”为什么是先《周颂》次《鲁颂》后《商颂》呢?似乎不符合时代顺序啊。王恽回答说:

《三百篇》皆周诗,鲁则列国,盖周之胤裔,僖公又鲁之贤君,天下无王,荡荡板板,而周礼尽在于鲁。故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贤诸侯不与,将畴归?恐亦《书》终以《秦誓》继之之义也。若《商颂》次之《鲁》下,殷周之先代前后不叙,意者孔子殷后,又當斯文之主,《那》等乐歌皆成汤、高宗盛烈,其声其灵,赫赫濯濯如此,为子孙者删次之际,偶得是篇于太师,可忽而不录?仍附于后以终其弦诵之意,恐或然欤?B27

关于“三颂”的顺序问题,唐人注《文选·潘安仁笙赋》时引《乐纬动声仪》云:“先鲁后殷,新周故宋。”北宋陈傅良认为,《周颂》在前,《鲁颂》在后,表达的是尊卑关系,因鲁国与周朝相比,周朝是天子,鲁国是诸侯;《鲁颂》在前,《商颂》在后,表达的是亲疏关系,《商颂》的时代虽然在前面,但因为殷商与周的亲疏关系不及鲁,所以要排在《鲁颂》的后面,当代学者也认为这样的排列以及陈傅良的观点是有道理的B28。王恽则从周、商、鲁的关系以及孔子的出身问题,分析了孔子编选《诗经》的思路:重视《周颂》,所以列为首;周之礼乐尽入于鲁,所以次《鲁颂》;至于让《商颂》殿后,则与孔子是殷商后裔的文化身份和文化心理有关。这一观点与陈傅良有类似之处,而在《商颂》殿后一事上比陈解格局更大。他还提出一种猜想,那就是《诗经》已编完后又发现了《那》等乐歌,所以另编为《商颂》。他的看法代表了金元之际学者对于《诗经》编选思路的一种探讨。尤其周朝易代之际“天下无王,荡荡板板”与金元之际的社会现实颇为类似,对“周礼”的阐发,也部分地对接了士人对当时纪纲礼乐需要重建的思考。此外,从“删次之际”一句,也可看出王恽对于“夫子删《诗》”的认同。

这一问题到了清代也依然在探讨。魏源承陈傅良之说:“孔子自卫反鲁,正礼乐,修《春秋》,据鲁,亲周,故殷,运之三代。是以列鲁于《颂》,示东周可为之志焉;次商于鲁,示黜杞存宋之微权焉;合鲁、商于周,见‘三统循环之义焉。”B29。皮氏认为三《颂》有“通三统”之义,与《春秋》“存三统”大义相通。皮锡瑞也认为,指出孔子所定《六经》,皆有微言大义,“‘先鲁后殷,谓《鲁颂》在先,《商颂》在后。所以录《商颂》于后者,即《春秋》‘新周故宋之义”,并认为三《颂》有“通三统”之义,与《春秋》“存三统”大义相通B30。这又是对魏氏观点的发展。

3.朱熹《诗集传》在元初北方的影响与评价问题

朱熹《诗集传》刊刻于北方后,郝经在《朱文公诗传序》中对其推扬云:

时晦庵先生方收伊洛之横澜,折圣学而归衷,集传注之大成,乃为《诗》作《传》,近出己意,远规汉唐,复《风》《雅》之正,端刺美之本,釐训诂之弊,定章句、音韵之短长差舛,辨大、小《序》之重复,而《三百篇》之微意,“思无邪”之一言,焕乎白日之正中也。其《自序》则自孔、孟及宋诸公格言具載之,毛、郑以下不论,其旨微矣。B31

这是金元之际北方学者对朱熹《诗集传》的评价。郝经认为,齐鲁毛韩四家之说纷纭杂乱,郑笺、孔疏又于义未备、于理未明,而朱熹的《诗集传》对汉、唐《诗经》学既有继承,又有独创,为《诗经》学的正本清源做了多方面的工作,揭示了《诗经》的根本意旨,其功至伟。这种评价深合朱熹“以诗解诗”的初衷,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诗集传》在北方的传播。

许衡《与耶律惟重》则谈到一位青年学者向他请教:南宋真德秀的《诗说》与朱熹的《诗集传》相比,有什么异同呢?真德秀(1178—1235)比许衡(1209—1281)早生31年,去世时许衡已26岁,但因为南北阻隔,无缘相见。许衡的回答明确表示了对真德秀的批评和对《诗集传》的维护。他举《春秋三传》和《尚书序》的例子说:“《春秋》坏于《三传》,此说固矣,然尽去《三传》而不读,吾恐拟议之失又甚于《三传》;《书》义坏于汉儒之《序》,此说固矣,然尽欲去之而不读,吾恐逆度之差又甚于汉儒之序。”所以,程、朱对于《诗经》的解释,“历千余岁,其间变故又复不少,遗脱舛误,焉能尽如洙泗之旧?”也即有所讹误也在所难免,不能因此而对《诗集传》的学术价值和经典地位有所怀疑。许衡甚至质疑真德秀其人,说:“旧见西山文字平实简易,不意此论急迫谩骂,殊无温柔敦厚含蓄气象。抑岂少日之为耶?抑或他人为之而传者之误耶?观其考核辨难,出人意表,未易折中。”B32这是《诗经》学史上的一则疑案。按照许衡的说法,真德秀的《诗说》对朱熹《诗集传》多有怀疑和否定。但这里存在两个问题:一是真德秀传世著作中并无《诗说》;二是真德秀与朱熹同乡,早年师从朱熹弟子詹体仁,并且一向私淑朱熹,清人陆世仪称“西山之于朱子,犹孟子之于孔子”B33,黄宗羲《宋元学案》中甚至认为真德秀过于墨守朱熹而少有创见。或许真如许衡所怀疑的,《诗说》是他人所作而误传为真德秀所作。

4.“三良”殉葬谁之过的问题

秦穆公以子车氏三兄弟殉葬,《诗经·秦风·黄鸟》和《左传》讲述诗本事时都表达了对三良的同情和对秦穆公的愤慨。此后曹植、陶渊明、柳宗元等人题咏,或批判穆公和执行者康公,或同情“三良”;但北宋苏轼《和陶咏三良》却将批评的矛头指向“三良”,南宋吕祖谦表示赞同,王若虚对此提出批判:

东坡诗云:“顾命有治乱,臣子得从违。魏颗真孝爱,三良安足希?”若以魏颗事律之,则正可责康公耳。柳子厚所谓“从邪陷厥父,吾欲讨彼狂”是也。吕氏《博议》反覆曲折以辨三子之非,刻核尤甚。始予犹谓是少年场屋之文,出于一时之率尔,而读《诗记·黄鸟篇》复引苏氏语为解,乃知其所见之蔽盖终身也。B34

王若虚反对苏轼责备“三良”,更对吕祖谦《左氏博议》中《秦穆公以子车氏之三子为殉》一文和《诗记·黄鸟篇》中赞成苏轼之说提出批判,认为这是吕祖谦的终身之蔽。在这一问题上,朱熹与吕祖谦观点截然不同,王恽对朱熹的观点极为认同,并再次对苏轼提出批判:

观坡《和陶三良》诗,反覆咏味,似责三良之不当死也。当时从死穆公者百七十七人,盖康公从先君乱命,迫而纳之也,三良之不死,得乎?若专责康公可也,分谤三良,岂忠恕之道哉!只以坡之议论英伟,辞气纵横,读之者爱其如此,故不觉白璧之有微瑕也。若晦翁之《诗说》,可谓尽之矣。B35

朱熹《诗原辨说》赞同《诗序》“哀三良也,穆公以人从死而作是诗”之说,并在《诗集传》中回归批判穆公的主调,认为“穆公于此,其罪不可逃矣”,并关注到“三良”的个体生命感受和不得已的情状,由此推及“王政”,正是因为“王政不纲,诸侯擅命,杀人不忌”,直接开启了秦始皇下葬时“后宫皆令从死,工匠生闭墓中”B36践踏生命的先河。王恽赞同朱熹之说,认为苏轼《和陶咏三良》批判“三良”有违忠恕之道,时人因爱苏轼文辞之雄而对这一错误观点未加考辨。

对这些争讼已久问题的判断,是金元之际《诗经》学的独特价值。其时南北尚未统一,学术也处于半融合状态,接受与猜测并存,呈现出既沿北宋学术路径演进,又与南宋学术参照渗透的一面,对于观照《诗经》学的总体走向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

三、易代之际的实学特征与经世价值

面对长期战乱和中原文化断裂的严重危机,金元之际士人强烈的救世心理使这一时期的学术具有鲜明的时代性,经学的实学特征更为彰显。郝经在《文弊解》中说,六经无虚文,“天人之道,以实为用”,“《易》之文实理也,《书》之文实辞也,《诗》之文实情也,《春秋》之文实政也,《礼》文实法而《乐》文实音也”B37,正是对这一时期经学实学特点的概言。具体到《诗经》学,其实学特征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突出的济世致用精神

王若虚金末为翰林直学士,其“辨惑”多与金末现实相关。如在《孟子辨惑》中,他称赞孟子解《诗》的“以意逆志”之说,认为这是孟子“随机立教,不主故常,凡引人于善地”之举,并认为孟子对于“委巷野人之传”,只要能“驾说明道”,也加以引用,并且“其辞劲,其气厉,其变纵横而不测,盖急于救世而然”B38。以“急于救世”为基点来认同孟子的“以意逆志”,迭合了金元之际士人急于救世的愿望。在《五经辨惑》中,对《大雅·烝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一句的解释,他赞成孔颖达疏“既能明晓善恶,又能辨知是非,以此明哲,择安去危而保全其身,无有祸败”之说,认为后世学者不明其理,仅抓住其中“保全其身,无有祸败”之句,得出“远害自全之意”,使之成为士人远害避祸的条律,“凡以刚直谏诤不容于时者,辄持此说以律之”。王若虚辨之云:

呜呼!山甫以忠臣遇明主,一篇所颂,无非建功立事以自效于公家者。且此语之下,以“夙夜匪懈,以事一人”继之,何尝有远害自全之意哉!予尝深推之,盖《中庸》有云:“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而引此诗为证,学者因之错会耳。殊不知《中庸》所以引之者,总结上文,而非专举一句之义也。B39

此辨中,王若虚不但批判士人以《诗经》学经典作为避世盾牌的士风,而且从学术层面找出了导致士人错会的原因,也体现了他对金末士人趋利远害心理的批判,具有鲜明的时代特点。而元初主管教育的许衡也讲这一句,话锋却全然不同。他说:

“明”是明于理,“哲”是察于事,“保”是保全。子思又引《诗经》中言语说:人能既明得天下之理,又察得天下之事,则日用之间,凡事皆顺理而行,自然灾害不及,所以能保全其身于世。《诗经》之言如此。B40

王若虚强调“明哲保身”并不是说君子应该趋利远害,而应力效公家;许衡则更强调人在主观行为上“顺理而行”,自然可以远离灾害。二人解读的不同,全在于时代现实处境的不同:一在末世战乱时期,一在新朝初建之时;前者需要激励士人效力救国,后者需要引导士人顺理而行。

恢复被战争破坏的社会秩序、礼乐文明,是金元之际士人的共同愿望和一致的努力方向。正是在这一思潮下,李治在《敬斋古今黈》中提出了希望恢复《诗经》和乐吟咏的传统。他说:“古诗三百五篇皆可声之琴瑟,口咏其辞,而以琴瑟和之,所谓弦歌也。”假如当今的学者能够仿佛于古人,“则人心近正,庶几诗乐之犹可复也”。朱熹对此也有相关论述,李治引朱熹《四书或问》之说,认为“晦庵言引《诗》者犹当嗟叹咏歌之,况读之者乎?”他提到以前听说东平一士人家中蓄有琴谱一编,“四诗悉备,兵烬以来,不知存否”,他甚至想自己补一二编,因不深解音律,所以不敢妄为。B41

这一时期学者对于《毛序》《郑笺》的引用也体现出鲜明的实学特征。如王磐在官修《农桑辑要》的序中说:“余尝论《豳》诗知周家所以成八百年兴王之业者,皆由稼穑艰难积累以致之。”B42这里引用《毛序》对《豳风·七月》主题的阐述:“《七月》,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也。”B43这也是金代貞元二年(1154)御试题“王业艰难赋”的题源。北宋程颐将“王业艰难”转化为“稼穑艰难”,程颐《诗新解》中说:“《七月》大意,忧深思远,周公盖欲成王知先王致王业之由,民之劳力趋时,稼穑艰难如此。”B44从“王业艰难”到“稼穑艰难”,体现的是帝王视角到民生视角的转换,王磐之说上承程颐,正可看出对民生的重视。又如元初任京兆教授的前金文士李庭在《故宣差丝线总管兼三教提举任公诔辞》中写道,任公欲“振起儒风……使《大东》无告病之诗,《子矜》免废学之刺”B45。《大东·毛诗序》:“《大东》,刺乱也。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谭大夫作是诗以告病焉。”B46《子矜·毛诗序》:“乱世则学校不修焉。”郑玄注:“国乱,人废学业。”B47在金元之际教育断裂、人废学业的时代,这位任公兴学重教、振起儒风,无疑令士人深为感佩,李庭的引用也寄托着儒学复兴的愿望。

2.强烈的“王道”精神

近年有学者关注到了《诗经》中的“王道”精神,认为目前学界对这一话题关注较少B48。而金元之际的《诗经》学在这方面正有突出的表现。

“王道”与“霸道”相对,其本质是“仁”,也即孔子所说的“修己以安百姓”,这是元初士人反复陈述并希望忽必烈能够践行的立国之道。作为忽必烈潜邸谋士和元初建国纲领的拟定者,郝经对于《诗经》中的“王道”精神有着深刻的领会和思考。他在《朱文公诗传序》中说:“《诗》者,圣人所以泰天下之书也,其义大矣。性情之正,义理之萃,已发之中,中节之和也。文、武、周、召之遗烈,治乱之本原,王政之大纲,中声之所止也。”他把《诗经》的意义与治乱、王政紧密相联,认为《诗经》既是学术的,更是经世致用的,“岂崎岖训辞鸟兽虫鱼草木之名,拘拘屑屑,而得尽之哉”B49。郝经又在《辨微论·经史》中说,六经皆史,“《诗》,史之政也”B50;又在《一王雅序》中说:“六经具述王道”,“王者之迹备乎《诗》,而废兴之端明”,圣人删定后创法立制,“而王道尽矣”B51。这些论述都体现了他对于《诗经》王道精神的思考。他的《五经论·诗》论及“致治之君”如何通过《诗》来“观乎人情”。他说对于民间“妇寺之言”,“史书之,瞽歌之,巡狩而采之,朝贡而陈之,太师声之,君人者俨然而坐听之”:

闻其安乐之音,循己而省之曰:“吾何德何修,而臻此欤?”乃兢业祗惧,德日益加修,行日益加检,洁齐粢盛,作为乐歌,荐之郊庙,曰:“兹先王之致也。”其闻怨以怒哀以思之音也,矍然而起,愀然而变,循己而省之,曰:“予得罪于天下矣,予负责于后世矣,予其遘天之诛矣?前言往行,何者之愆?礼乐刑政,何者之紊?”惴惴乎蹈深渊也,愬愬乎履虎尾也。德日益修,行日益检,以销神人之怒,犹可及也。B52

《诗》之施于王政,就是为了使君王兢业祗惧、修德检行。最后他得出结论说:“至矣哉!《诗》之于王政如是之切也,于人之情如是之通也,于治乱如是之较且明也。故有国君人者,不可以不读《诗》。”这是郝经为元朝统治者讲论《诗经》与治国之间关系的重要文本,既是对《诗经》可以作为“王政大纲”的释读,又有鲜明的时代特点。

至元八年(1271),许衡任国子祭酒,以教育的方式向蒙古子弟和汉人后学传播中原传统文化。他在《大学直解》《中庸直解》中,对《大学》《中庸》所引《诗经》语句的解读,大多关乎治国理政,体现出鲜明的“王道”精神。如以下几条:

《诗》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诗》是《大雅·文王篇》。……周家自从后稷开国以来,邦国虽旧,及至文王能新其德,以及于民,方才受天命以有天下,所以说其命维新。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诗》是《商颂·玄鸟篇》。……诗人说天子所都,其地千里,有衣冠文物之美,四方百姓每(们)都愿居止于内,是邦畿乃民所当止的去处。B53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诗》是《小雅·南山有台篇》。……曾子引《诗》说,可嘉可乐的君子在人上,是百姓每的父母。

《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诗》是《大雅·文王》。……(纣)失了众人的心,遂失了天下,后来周家做天子的当要鉴视殷家这上天的大命,保守甚难,不可失了人心。B54

作为讲学教材,许衡的“直解”语言浅易明白,然而用意极深。综观这些讲解,无不在强调帝王要“新其德,以及于民”,中原“有衣冠文物之美”,帝王“不可失了人心”。在大乱初定之后,这些讲解对于启发引导元朝王室修身新德、爱护中原文物、爱护中原生民、珍惜天命、借古鉴今、重视人心等,无疑有着积极的引导作用。

3.反映现实的诗学精神

时代的震荡,多民族的融汇,使金元之际《诗经》学在诗学领域的运用被极大地强调了。有学者论及这一特点时说:“虽然中国古代作为经学体系中的《诗经》学和诗学是两个不同的体系,不可混为一谈,但是金元时期的文士运用经学的名称赋予新的理解,运用到诗歌创作中去,却是一个十分普遍的现象。”B55这一期间,《诗经》被诗论家们反复言说,《诗经》学中诸如“风雅”“温柔敦厚”“性情之正”等经学命题,被作为诗学元素充分开掘,并用以指导诗风革新。如元好问《杨叔能小亨集引》说:“唐诗所以绝出于《三百篇》之后者,知本焉尔矣。何谓本?诚是也。……唐人之诗,其知本乎?何温柔敦厚、蔼然仁义之言之多也。”B56元好问提倡诗歌应体现“温柔敦厚、蔼然仁义之言”,并认为唐诗之所以能够直继《诗经》,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达到了这一标准。郝经在《答冯文伯书》中对文章只求工丽而丧失了六经之义的现象予以批驳:“文章工,语言丽,俗学骛,而六经之义废。”B57刘因《叙学》中说:“学诗当以六义为本,《三百篇》其至者也。”B58,这是经学与文学最为深度的结合。

此类观点在元初文学中较为多见,如许衡的弟子姚燧在“诗可兴可怨”的基础上提出:“今之诗,虽不得方《三百篇》,可考以知国风与王政之小大,要亦繇于吟咏性情,有关美恶风刺而发,非徒作也。”B59同一时期的卢挚也说:“大凡作诗须用《三百篇》与《离骚》,言不关于世教,义不存于比兴,诗亦徒作。”B60作诗要有关世教并且义存比兴,这正是“诗六义”的重要内涵。而这一特点在诗学领域被反复强调,与元初文士希望诗歌关注现实的心理有极大关系。此外,对《诗经》经义的理解和对“王道”精神的提倡,也影响到元初的诗歌选本。被拘真州期间,郝经編《一王雅》诗歌选集,就把“关国体,系治乱,本废兴”“抑扬刺美,反复讽咏”作为选诗的标准,目的就是“期于大一统,明王道,补缉前贤之所未及者”。以此为标准,他选诗甚至“不计其工拙”B61。

四、结语

从贞祐元年(1213)冬蒙古军队三路入侵开始,中原陷入战乱几十年,大批士人死亡,典籍文物等实体文化形态毁灭散亡,维系社会文明秩序的纪纲礼乐制度基本丧失。金亡后,一批士人以道自任,传承斯文,并积极吸收南宋儒学,使金代百年学术得以保存并生发出新的活力。入元后,在使蒙元统治者接受儒学、恢复儒家地位的漫长过程中,《诗经》学的作用不容忽视。考察这一时期《诗经》学的接受传播及其多重价值,可以有效补充《诗经》学界对这一段研究的缺失,对于加强《诗经》学研究的薄弱环节、构建相对完整的《诗经》学史研究体系具有重要意义。

注释

①⑥⑧B25B26B31B37B49B50B51B52B57B61〔元〕郝經著,张进德、田同旭校笺:《郝经集编年校笺》,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第782、909、783、720、632、782、542、782、520、720、500、635、720页。

②崔志博:《元代〈诗经〉学研究》,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308—312页。

③裴兴荣:《金代科举与文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第155—157页。

④⑤⑦〔明〕宋濂等:《元史》,中华书局,1999年,第22、2294、2099页。

⑨B23B56〔元〕元好问著,狄宝心校注:《元好问文编年校注》,中华书局,2012年,第108、1149、1023页。

⑩〔元〕苏天爵著,姚景安校点:《元名臣事略》,中华书局,1996年,第271页。

B11B12B13B14B15B41〔元〕李治著,刘德权点校:《敬斋古今黈》,中华书局,1995年,第5、52、52、53、53、3页。

B16相关剧作较多,如《杜蕊娘智赏金线池》中的韩辅臣、《都孔目风雨还牢末》中的李荣祖、《救孝子贤母不认尸》中的杨兴祖、《谢金莲诗酒红梨花》中的刘辅、《临江驿潇湘秋夜雨》中的崔通等。

B17徐征等主编:《全元曲》第一册,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366页。

B18B20B43B46B47〔汉〕毛亨注,〔汉〕郑玄笺,〔唐〕孔颖达疏:《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289、12、572、911、366页。

B19徐征等主编:《全元曲》第四册,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2545页。

B21夏传才:《孔子和诗经》,《名家品诗经》,中国华侨出版社,2009年,第68页。

B22刘毓庆:《〈诗〉的编定及其文化使命》,《文史哲》2008年第6期。

B24赵兴勤:《元遗山的创作主张与“夫子删诗”公案》,《元遗山研究》,台北文津出版社有限公司,2011年,第186—187页。

B27B35〔元〕王恽著,杨亮、钟彦飞点校:《王恽全集汇校》,中华书局,2013年,第2210、2083页。

B28王熙元:《三颂析论》,《中国文学讲话》第二册,贵州教育出版社,2013年,第166页。

B29〔清〕魏源:《魏源全集》第1册,岳麓书社,2004年,第33页。

B30〔清〕皮锡瑞:《经学通论·诗经》,潘斌整理:《皮锡瑞儒学论集》,四川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46—147页。

B32B40〔元〕许衡著,毛瑞芳等点校:《许衡集》,吉林文史出版社,2010年,第95、126—127页。

B33〔清〕陆世仪:《思辨录辑要》卷30《诸儒类》,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724册,台湾商务印书馆,2008年,第287页。

B34B38B39〔金〕王若虚著,马振君点校:《王若虚集》,中华书局2017年版,第359、91、1页。

B36〔宋〕朱熹:《诗集传》,中华书局,1958年,第78页。

B42B45李修生主编:《全元文》第2册,凤凰出版社,2005年,第246、183页。

B44〔清〕朱鹤龄《诗经通义》卷五引,《丛书集成续编》第107册,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第51页。

B48〔美〕林中明:《诗经中的“王道”精神》,《诗经研究丛刊》第三十一辑,学苑出版社,2018年,第162页。

B53B54〔元〕许衡:《大学直解》,《许衡集》,第46、59页。

B55牛贵琥:《玉山雅集与文士独立品格之形成》,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41页。

B58〔元〕刘因著,商聚德点校:《刘因集》,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473页。

B59〔元〕姚燧:《郭野齐诗集序》,查洪德点校:《姚燧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第50页。

B60〔元〕卢挚:《文章宗旨》,李修生主编:《全元文》第11册,凤凰出版社,2005年,第10页。

责任编辑:采 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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