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芭》续写

屈晴爽

五

素芭又该去哪儿呢？素芭不愿意再回到父母身边，她觉得自己已经给父母带来了太多痛苦。父母用差不多是欺骗的方法将她嫁给了新郎，一定能料想到她被休弃的结局。父母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还要将素芭嫁出去，看来父母早已决定将素芭像皮球一样踢到婆家，父母会接受她么？除了父母身边她又能去往何处呢？还好父母为她准备了超出姐姐一倍的嫁妆，她乞求善良的婆婆让自己继续留下来，留下来为他们做很多事情，做个佣人。婆婆答应了。

素芭觉得丈夫的新婚妻子阿什米塔很美，阿什米塔的两片嘴唇宛若娇嫩的花瓣，发出的声音也是好听的。素芭很羡慕她。

素芭又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婆家买了一头小山羊，素芭照顾小山羊的起居，也照顾着婆家所有人的起居。素芭每天为小山羊找草吃，找水喝，跟小山羊住在一起。素芭和小山羊住在同一块地方，是最亲的家人。可小山羊到底还是被宰了。阿什米塔生了个男孩，小山羊就被卖了，小山羊换成了鱼，是庆祝小孩子出生的欢乐食物。素芭终于有了吃鱼的机会，可是她不忍心吃，她挨了一顿打。

阿什米塔生了孩子后不美了，丈夫连续几个晚上都来找素芭，对素芭又爱抚又打骂。阿什米塔抱着啼哭的孩子，到处在村里说素芭是个不祥的女人。阿什米塔是个有声音的女人，素芭不是。村里的人都说素芭是不祥之人。丈夫家的种姓面临失去的危险。

六

清晨，天灰蒙蒙的，婆婆拿出为素芭准备的薄面饼，放进素芭的包袱。婆婆称赞素芭是个好孩子，素芭孤独地跨出那陌生而悲凉的门槛，和父亲踏上了回家的路。素芭不能说话也不想说话，父亲不想说话也懒得说话。云无语，草也沉默。素芭终究还是希望回家的。终于走到了村口，母亲在村口等着，素芭的步子稍微快了点，父亲的脸却红红的。母亲接过行李，转身走了。素芭跟上母亲的脚步，拉拉母亲的纱丽，母亲剜了素芭一眼低着头快步回家去了。

家里还是老样子。河岸边上的房舍从素芭出生起就在了，现在依然在。一切都在，草棚、牛栏、仓房、合欢树和果园都在。素芭回来了，所以人们对父母的谴责还在，父母失去种姓的危险还在，父母的来世再次失去了保障。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有素芭，她从一个哑巴女孩变成了一个哑巴弃妇。

母亲整日躲在房中不出来，父亲整日在果园中躲着，或劳作或发呆。素芭大了，经过事了，知道父母为什么沉默了。素芭想到自己给父母带来如此多的痛苦，心中难受。可是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只是不会说话啊，怎么就让父母如此伤心，让村人如此忌惮。她推开门，看到天上的月亮，是一轮残缺的月。为什么村人能接受残缺的月亮，不能接受残缺的素芭呢？天上的星星虽小却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可是素芭又该如何生存呢？可怜的素芭睡不着。寂静的夜笼罩着整个酣睡的村庄，绍尔波索和班古利也已睡去，小猫和山羊也没有醒着，只有素芭睡不着，孤独地感受着属于她一个人的夜。

该来的总要来的。先是家门口莫名其妙地出现粪便，慢慢地家里的小猫丢了，山羊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牵走了。村里的小孩子一群群地来到家门口，嘴里叫着大人教的不干不净的话。这些情况父母一概视而不见，心如死灰的沉默着。

素芭收拾了一点衣服，带了几张薄面饼朝着母亲紧闭的房门行了个礼就走了。听见素芭的关门声，母亲深出一口气;父亲在果园看到素芭走了，在心中感叹素芭是个好姑娘。

七

素芭来到河边坐了下来，看着碧蓝的天空，听着潺潺的流水声，沈浸在内心的哀伤中。素芭似乎解脱了，她将痛苦留给了自己，帮父母留下了体面。素芭看到面前的河水，抬头看看身边的合欢树，想到普罗达普，想到自己曾经梦想着要做水神公主。如果自己做了水神公主，村中有谁会欺侮自己呢？自己将穿着华美的衣服游出水面，为普罗达普献上最美丽的礼物，獲得普罗达普的爱。素芭拍拍裙子上的草屑，带着解脱与希望，慢慢走向河中，她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梦想，成为水神公主，获得普罗达普的爱与自己的解脱。

她没能成为公主，普罗达普正好来钓鱼，救下了这个苦命的女子。难道素芭这么好的一个女子，不值得被救下么？

普罗达普早已知道素芭回村的事情，不过也没在意。素芭从他的生活中走了，就走了;素芭回来了，就回来呗。素芭回来后，父亲告诫普罗达普离素芭远一点。父亲说素芭是哑巴，是不祥之人。普罗达普并没在意父亲的话，他还很幼稚，不知道村里的规矩。普罗达普去钓鱼，看到素芭一步步走进河中才慌了起来，急忙上去救下了素芭。抱着这个浑身湿冷的弱女子，他心中泛起复杂的滋味，是心酸，是疑惑。难道素芭不会说话就是不祥之人？素芭不会说话就得去死？

素芭见是普罗达普救了自己，激动得直哭。普罗达普见素芭实在可怜，从家里为素芭找来干净的衣服。眼前的素芭冻得直哆嗦，普罗达普不忍心，把素芭抱在怀里。他怜爱地看着这个女子，想起素芭为自己调弄的蒟酱叶，他想保护这个可怜的女子。他抱着素芭，温暖着素芭。天很蓝，水很清，大自然祝福这两个善良的人能走到一起，期待这个年轻人能为素芭带来依靠。

普罗达普每天都到河边，为素芭带来食物，带来衣服，带来依靠。素芭和普罗达普都很开心，素芭找到了下半辈子的依靠。

素芭怀孕了，普罗达普带她回了家。家里炸了锅，村里翻了天。普罗达普的父亲将他打了个半死，母亲则哭着要去死，一边哭一边咒骂素芭。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管不住这个儿子了，何况素芭已经怀孕了。普罗达普的原话是：“你们要不然接受素芭，要不然就等着绝后吧！”儿子以死相逼，两位老人沉默了。

素芭怀孕的时候是她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普罗达普对她很好，满心期待着他的第一个孩子。普罗达普的父母也默许了她和孩子的存在。她什么都不用考虑，不用考虑村人的非议，只需要生下孩子即可。神好像放过了这个女子，以普罗达普来补偿这个女子。孩子降生了，是个女孩儿。虽然是个女孩，普罗达普还是很高兴，给这个孩子取名叫辛格。

两年以后，素芭确定辛格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哑巴。素芭带着女儿走了，走向了河中。素芭终于成为了水族王后，她的女儿也终于是水族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