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我

王欣禾

我的故乡，是潍坊青州的一个小村。那是很典型的农村，蓝色塑料纸蒙成的大棚从这头连到那头。我是很少回去的，但每次一回去，便会感到一种奇妙的共振。就如同一头在海底游弋的鲸鱼，惊喜地遇到了自己的族群。那是我的“根”吧，我发端于她，自然也融合于她。

关于故乡的记忆大都零落，只剩碎片般在脑海中飞舞。我想起那灰墙红瓦的小院儿，院墙上还有黄漆新刷的标语；我想起那混凝土筑成的桥梁，桥下的流水带动着墨藻一同摇动；我想起透彻的蓝天，闪耀的繁星，奔窜的黑狗，肥硕的母鸡，土黄的玉米，细碎的时光……

有时我会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转上几圈。桥那头有一户小商铺，花里胡哨的食品上积着薄尘。田垄边儿有一排直立的木槿，花朵挺展展的，是有些俗艳的玫红。河水流过的地域，两侧作物紧密，一片碧绿中突兀地跳出几簇褐黄——那是老人的坟冢，旁边立着严肃的石碑。我不敢走过去，便站在那儿，静静地注视。我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有默哀，有思索——这群在土地上劳作了一生的普通农民，即使灵魂已去，肉身仍要紧紧熨帖着土地的心脏，最终把自己也变成土地的一部分。成为一捧泥土，也许便是令他们感到踏实的归宿。

我静立在那儿，感受着时空的转变。我仿佛看到，童年的父亲拘谨地走进小店，把手中攥得发皱的毛票放在柜台上，小心又满足地取下架上粗劣的硬糖，眼中闪动着幸福的光芒；我仿佛看到穿着花夹衣的姑姑，一蹦一跳地走向花丛，用心搜寻着艳丽的花朵，编成花冠，轻轻放在乌黑如瀑的长发上，沉浸于单纯的美好；我仿佛看见重病的老人，枯瘦的手用力牵住儿孙的衣角，竭力地吐出：“把我，葬在咱家的地里……”

这里是父辈的故乡，但恐怕不会是我的故乡了。我把目光投向几十米外，那里刚硬化的路面，铺上瓷砖，建起小廊，廊子里，漆着褐色的油漆，大自然最灵动的部分已经逐渐消失。

时代在发展，城市面积扩大，也实在是情理之中。但是，我们的根是否也会随着农村的消失而逐渐模糊？“故乡”如同一个符号，标记着我们从何而来，又要走向哪里。没有了故乡，就如同断了根茎的萍，随风而动，苍茫无力。

农村与城市，古老与摩登，看似相悖，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何协调好城市和乡村的平衡，是我们新时代的青年应该思考的话题。

其实，我觉得无论在如何纷繁多变的处境下，只要坚守初心，始终不忘自己是土地的孩子，便能在喧嚣中独得几分顿悟，在浮躁中觅得几分沉稳。我想，故乡，已远远超过地域的限制，它更像一种品格、一种精神，是质朴的先民一代代傳递下来的奇妙密码。真正领悟密码的人，也许就从未离开过故乡。

“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我已不在故乡，故乡在我……

（指导教师 滕南）

点评

写“故乡在我”，本文的高明之处在于：不仅流露出“我”对故乡的怀念，而且表达了“我”对环境与发展的思考：保护自然与城市开发应该协调平衡、齐头并进。从“漫不经心”地回忆过去、扫描现在，自然过渡到文章的主题，作者的笔法初显老到；运用多种修辞、调用多种感官写景，也是本文的一大亮点。

（点评教师 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