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村庄

2021-08-10 09:55黄佳钰
作文周刊·高二版 2021年18期
关键词:番薯田野泥土

黄佳钰

小时候没有城市与乡村的概念,只觉得出生在这方土地,亲切自然,没有拘束,好似种子落地就该稳稳扎根,建立起与土地的联系,随风成长。

我生活的村庄静静地栖居在南方一个小镇上。她恬静无争,掀不起波澜,小家碧玉似的。

田野里,农民们勤劳地使各种作物在上面安家。红泥土地上,一大片亮黄的油菜花。蜿蜒的藤蔓爬上竹竿,伸向泥泞中的藕叶。一探,藕叶里头荡着晶莹的水珠。还有田间那几只白蝴蝶,都能让你盯着发上好半天的呆。这一切就像清新的氧气,光是想着这般画面,就会让人不由得大吸一口气,氧气顺着肺壁而下,旋上一圈,充盈不已。

通往田间的石阶是阿公亲手搭建的,搭得不整齐却很牢固,方便邻里乡亲下田劳作。时间长了,石阶就好像是嵌在土里的,虽然这不是陈列的艺术,但也是生活的艺术,在我眼中是美的存在。

番薯在土壤里隐匿,但你能认出它那翠绿的肆意狂长的“长发”,从叶到根都可以食用,所以田野中番薯种得最多。它从红泥土地里被挖掘出来,也染了一身红——大地的颜色,闻着有土壤的清香——大地的味道,还有令人饱腹满足的松软——大地的内在。或许可把它叫作“大地之子”。用报纸把新蒸熟的番薯包上几层,墨香加上薯气,是童年独有的味道。

你要是从未在下雨天去欣赏草儿花儿的喜悦,就不会看到它们在努力活着,在呼吸,在展示鲜活的生命;你要是从未细细端详快要涨破的豆荚,你就不会发现它身上的“血管”如此清晰,好似待产的孕妇的肚皮,一样肩负神圣的使命;你要没亲自用双手合上一只萤火虫,你就不会知道它尾尖荧光的绿,不会像白炽灯那般伤眼睛;你要是从未踏足并靠近此般美丽的田野,灵性与诗意就不会光顾你的精神家园。那不仅仅是普通的田野,因为我遇见了它,它成了我精神的乌托邦,我灵感的象牙塔,是我要守护的无人区。

在质朴的汗水、烟火的家常、禅意的庙宇下,也生活着立体的人们,他们和善,美好,乐于分享,也乐意关怀。两座房屋间有着“三尺巷”,餐桌上有用隔壁阿婶送来的萝卜熬成的汤。他们也“小家子气”,繁忙后的消遣,都是些乡村旧史、闲言碎语,你要听故事,大可搬个小板凳,捧着些零嘴,挨到一起,这是行走的《故事会》、免费的收音机。

就是在那个默默无闻的小乡村里,你活得更有些人气,你会和小伙伴一起专注地花掉一个下午搭起一个土窑,就地取材,用一旁散落的芭蕉叶生火,然后烤上些地瓜鸡蛋。你会跟阿婆并肩躺在院子的竹凉席上,阿婆用蒲扇帮你赶蚊子,你们一起看星星。多年后,你会再次怀念起仲夏夜,伴你入睡的蝉鸣和相拥入眠的大冬瓜。

而今,这一切都不知道在哪个时间段相继离去。随着老院子被父亲夷为平地、四层楼房的垒起,我变得没那么活泼了。我怀念我的小土猫和老院子,但这些最终也都下落不明,田野被莫名的资本夺去,填满闭塞的水泥,它在流泪,可我无法替它擦拭。

新型农村,挂起喜庆的灯笼,建起模范的公园,花坪的花开不满四季,成批更替,我却没再走进那里。

“母亲,你不喜欢村里的人吗?”

“村子会拆迁的,拆完我和你爸就轻松了。”

“可是我们会住进那种看着令人压抑的拥挤的公寓里。”

“邻村早就住进去了。”

我沉默地接受了时代更迭赠予的好处。

也无力对它夺走的事物说不。

只是,我希望,我還是那颗种子。

【作者系福建省厦门大学附属实验中学高二9班学生,指导老师:孙倩】

点评

故乡和童年就是我们写作的源泉,佳钰的写作充分证明了这一点。那飘着浓浓泥土味的记忆在少年眼睛里氤氲成诗样的文字:豆荚、番薯、油菜花……都是些再平凡不过的农家事物,但有了诗心的存在,格调与浪漫便溢了出来。不只是对自然的描写,就是对乡里人情的描写也为文章增加了不少温度。最终,村庄的消逝令人伤感。但纵然如此,谁又能否认她给予我们的底色和热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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